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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傳 未知 6161 字 2021-01-02

玄凌雙眉舒展,已然含笑,「朕知道你與鸝妃格外親厚些,必不會像母後也不理她。」

我含淚含笑,啐他道:「明明皇上自己多心。」我笑著推一推道,「妹妹想必還在外頭等著,臣妾體諒她一份心意,妹妹卻未必明白。有勞皇上陪妹妹回去說個明白,也好讓妹妹寬心。」

他攫住我的手,「朕喂你吃完再去。」

我盈然一笑,「妹妹是有身子的人,皇上快去吧!」我溫婉低首,「,妹妹本就心事重,懷孕之後常常患得患失,於安胎其實是無益的。本該臣妾多去陪她寬心,誰知這身子這樣不爭氣,只得有勞皇上多陪陪妹妹了。」我軟語相求,「眉姐姐早走,臣妾很盼望安妹妹能母子平安。」

玄凌很是欣慰,三顧後終於離開。

我緩緩沉下臉來,吩咐花宜道:「她再來我也不會見,你們見她來只避得遠遠的,不要碰她身上一分一毫。否則,翻轉了整個未央宮也說不清。」

過了片刻,小連子進來道:「娘娘,景春殿又為宮女來請安。」

我略一沉吟,揚了揚臉,花宜跑出去,親親熱熱拉了一人進來,笑道:「娘娘,鳶羽兒來給您請安呢。」

我笑嗔道:「花宜,你也忒沒大沒小了,不請鳶羽姑娘進來坐下,反而拉著人亂跑。」

鳶羽進來羞答答請了安道:「聽說淑妃娘娘病了,奴婢鳶羽特來請安。」

我客氣笑道:「勞你有心了,才剛你主子來,怎么你不是跟著一起來的么?」

鳶羽低下臉,咬了咬唇,勉強一笑,「看見皇上陪主子去了,奴婢才過來的。」

「這話說的,好像你們主子不喜歡你在皇上眼前似的。」我笑道,「花宜,把桌上的n子葡萄請姑娘吃去。」

花宜吐了吐舌頭,「娘娘不說奴婢也要這么做的了。」

鳶羽驚訝地看我與花宜一眼,笑道:「娘娘待花宜真好。」

我含笑道:「你們平r伺候著也是辛苦,何必苛待你們。你主子身子弱脾氣好,想來對你們也是極好的。」

鳶羽澀澀一笑,只低了頭不做聲。花宜拉一拉她的手,忍不住道:「才不是呢,鳶羽是皇上身邊的人都幾個月了,鸝妃娘娘也不請皇上恩賞,沒名分也罷了,背後由著那些小宮女欺負她也不作聲呢。」

我一驚,忙坐起身來道:「竟有這等事!花宜你還拉拉扯扯的,鳶羽姑娘可是小主呢,你也部分尊卑上下的。」

鳶羽忙跪下,局促不安道:「娘娘別這樣說,奴婢不過是個小宮女,怎當得起小主之稱。花宜待奴婢很好,若娘娘叫奴婢與她分出上下來,奴婢真是罪該萬死了。」

我忙抬手示意花宜扶她起來,聲音溫婉若春水,「你所欠的只是個名分而已,和尋常小主有什么區別,你主子有孕混忘了也是有的,改r本共見到皇上向他提一提也就罷了。只是你還記得榮嬪的例嗎?」

鳶羽垂首怯怯,「奴婢知道,當時皇上寵愛榮嬪冊封得急了,結果驚了貞妃娘娘的胎氣,以致娘娘難產。」

我打量她俊秀的臉龐,「你倒是個有心的,都知道得很清楚。」

我咳嗽兩聲,花宜忙端了水送至我口邊,「娘娘病著還c心,先歇一歇吧。」

我一扶胸口,道:「無妨。鳶羽,近r你主子胎氣可好么?」

她略一遲疑,避開我的目光,「都好,只是夜里有時會醒來。」

「無論她好與不好,你都不要在這事上著急。皇嗣為要,若你主子有什么不安,首先落個不是的便是你們這些身邊伺候的人,知道么?」

她縮一縮身子,溫順道:「是。」

從鏤花窗格前望出去,臨水的池邊開滿了一叢叢百合,花姿雅致,亭亭娟秀,晨光迷離之下猶有露珠晶瑩。

鳶羽順著我的目光望去,不覺嘆道:「這花極美,倒與尋常百合不同。」

花宜脆生生笑道:「那是狐尾百合,你看那花x粉紅綿長,又卷曲,可不是和狐尾一樣。難得的是香氣最清郁又好養活,宮中有水的地方都有呢。」

我心中一動,笑道:「你方才說你主子睡眠不安,百合最能清心安神,平虛煩驚悸。你若常c些在殿中,對你主子身子也有益。她身子安穩,到時皇上一喜歡,你的名分便有著落了。與其求人,還不如自己用心。你說是么?」

她乖巧點頭,「奴婢多謝娘娘提點。」

第三十七章瑞腦香消魂夢斷

許是前段r子c心了,我的病一直未見多大的起s,長r漫漫,我足不出戶,rr只c花刺綉,打發辰光。

雖然過了中秋,但炎熱之意未退,開在y涼處的狐尾百合便愈發花姿挺拔秀麗。我尤愛那粉紅花x數點,常常讓花宜采一些來,早上所采集的花苞到黃昏時分便會盛開,涼風徐來,滿殿清芬。花宜道:「鳶羽真有心,那r娘娘提了一句,她真rr一早采摘狐尾百合送去呢,太醫看過那些花苞無事,聽聞酈妃倒也喜歡。」

「她總不會提及是我教給她的吧。」

「怎會?她一心要孝順酈妃,何況,酈妃哪里許她多說話了。」

我擺弄著手中一叢藍紫s的鳶尾花,「也可憐了那丫頭,原本身邊有人為自己拉住皇上不算壞事。只是酈妃自己根基不穩,怎還容得身邊有人分寵,難怪要壓制鳶羽。」

「不過,」花宜道,「聽聞最近皇上常在別處,酈妃娘娘有些不悅呢。」

此事我也有耳聞,為了寬慰安酈容孕中的抑郁,我常勸玄凌去陪伴她。如此一來,不免冷落了各宮,恰逢前幾r是慶貴嬪生辰,諸妃在她殿中熱鬧了一番,玄凌不免多陪了她兩r,又接著庄敏夫人道頭暈無力,玄凌亦多逗留了幾r。

我笑著搖頭,「罷了,你看幾r後是酈妃生辰,皇上必會去陪她的,要我們c什么心。只是那一r鳶羽必定事多,你把百合備下然後讓她去水澤邊自己取即可,不必叫她費心擇選。況且。酈妃也一定不喜她與別功中的人來往的。」

到了九月初一那一r,玄凌果然去了景春殿。酈妃未請各宮妃嬪相賀,諸妃也樂得不去,所以只各自送了禮去便罷,只留玄凌與之獨處,此時安酈容月份已有五月,論理即便玄凌要過夜也無妨。於是景春殿中笙歌燕舞,遠遠都能看見絲竹柔軟低迷的詠嘆,軟軟一聲,無端撩撥起後宮此消彼長的醋意。

這一r,德妃一早便陪了朧月來我宮中。朧月此時已快七歲了,小小人兒與我親近了一些,我手把手教她臨字。朧月新學寫字,倒也極是認真,一筆一畫雖稚嫩,但下筆極有力,可見心中有丘壑。德妃便在一旁刺綉,偶爾溫柔凝睇朧月,這樣靜好時光,一直維持到了夜間。

這一晚天氣特別熱,德妃懶得走動,便與朧月一同留宿在柔儀殿中。此夜一輪牙月有同於無。星輝夜沉,我索x命宮女大開門窗,納風取涼。

聽得外頭奔逐喧嘩之聲時已是一更時分了。我蒙矓中警醒過來,惟一推身邊抱著朧月睡得正熟的德妃,輕輕喚道:「姐姐你聽,外頭像是出什么事了!」

德妃猛然醒轉,正要與我披衣出去,卻是小允子慌里慌張進來,「兩位娘娘,可不好了,酈妃娘娘小產了。」

德妃面s一變,斥道:「小產便小產,你慌什么!」

小允子面s煞白,「回德妃娘娘的話,酈妃小產是皇上他……皇上自己也驚著了,不好呢。」

我與德妃聽得玄凌不好,遽然s變。德妃吩咐了含珠看護朧月,急忙與我更衣一同往景春殿去。

此刻景春殿中已是一團亂糟。我踏入內殿,縱使心中已有准備,不免也大驚失s。殿中滿是血腥之氣,寶鶯與寶鵑哀哀哭泣不止,一壁(邊?)哭一壁喚著「娘娘」,用熱水擦拭酈容蒼白泛青的臉。酈容蜷卧在九尺闊的沉香木雕花大床上,身下的素雲緞褥子盡數被鮮血洇透,連床上所懸的天青s暗織榴花帶子紗帳上亦是斑斑血跡。她整個人卧在血泊之中,身上一件杏子紅半透明的雲綃小衣半褪半掩。露出香肩一痕,衣上盡是鮮血。德妃驚得掩面,回頭不敢去看。

夜深月淡,內殿充斥著血氣和葯草混合的濃郁氣味。宮人們面s驚懼往來匆匆,裙帶驚起的風使殿中明亮如白晝的燭火幽幽飄忽不定,無數人影頭落地面,竟像是浮起無數暗淡的鬼魅。

我忙道:「酈妃這樣穿著太醫如何為她診治,還不為娘娘批件衣裳。」

此情此景,與當年眉庄離世時竟無多少分別。唯一不同的是,眉庄已然再無聲息,而酈容,她在昏厥中猶自發出一兩聲因為疼痛而生的呻吟。我強自定住心神,拉過許太醫道:「皇上如何?」

許太醫滿手鮮紅血腥,猶有血珠從指尖滴答墜落,他滿頭大汗,語氣里已帶了哭音,「皇上醒來時娘娘就成了這個樣子,皇上身上也是血,此刻已去偏殿更衣了。只是身上眼見折服場景,受驚不小!」

我問:「酈妃呢?」

許太醫一指滿床血污,道:「娘娘出了這么多血,孩子鐵定保不住了,孕中不可有劇烈房事,娘娘與皇上怎能情不自禁!何況娘娘……」他閉口沒有再說,趕忙去救治酈妃。

我回頭,金絲檀木小圓桌上猶有幾碟未吃完的精致菜餚,白玉高足杯中殘余一些琥珀s的桂花酒,而另一杯中只是些蜜水。圓桌一側的五彩冰梅蝶紋瓷瓶中供著幾束狐尾百合,那花開足一天已有些殘了,雪白的花瓣上有幾道暗黃的跡子,許是為了保持花卉的新鮮,上面猶有灑過水珠的痕跡,沾了一點半點粉紅的花粉殘羅在花瓣與葉尖。我我皺了皺眉,嘆息道:「花殘了,人要損了,酈妃醒來要看見這殘花豈不傷心,去丟了吧。」

我急忙趕到景春殿偏殿,皇後已在那里守著玄凌。想是深夜趕來,皇後一向整齊的鬢角有些毛躁,玄凌批了一件明黃四海雲龍披風坐著,手里捧著一晚熱茶,臉s臘黃。

皇後見我與德妃同至,不禁問道:「去看過酈妃了么?太醫怎么說?」

德妃與我對視一眼,為難道:「人還在昏迷中,太醫說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皇後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惋惜,「好好的怎會如此?」

玄凌的臉有一半落在燭火的y影中,惻然道:「是朕不好,都說朕……孩子沒有了。」

他的眼神暗淡如天際零碎的星,又似魚眼般灰敗無神,他嘴唇有些輕顫,指尖伸出向我,「嬛嬛,嬛嬛,朕有沒有了一個孩子,朕以為過去了那么多年,你與燕宜都為朕生下了孩子,蘊蓉生下了,眉庄生下了,朕以為上天已經原諒朕了。可是……可是,容兒是因為朕才沒有孩子。都是朕……是朕親自……」他痛苦地抓住自己的頭發,無力地垂下臉去。

我比皇後更快一步接近玄凌,將他痛苦的面龐攏在懷中,柔聲安慰道:「沒有事,沒有事,皇上,皇上帝姬已經平安出生那么多,怎還會是上天不肯原諒皇上?今r之事或許只是個意外而已。」

「不是意外……」他凄然搖頭,絮絮訴說,「朕不該與容兒那么晚了還喝酒,朕喝了些酒,又是與她獨處,朕明知她……」

德妃見玄凌如此,不免焦灼,勸道:「其實酈妃有身孕已經五個月,太醫又一向說她胎象安穩,即便……」她臉上一紅,婉轉道:「想來也該無妨。」

皇後亦不由面紅,溫婉道:「皇上雖然喜愛酈妃,只是酈妃有孕,確該稍稍克制自身。」

玄凌搖頭,面有愧s,「朕也知道。只是朕與酈妃獨處時每每總有情不自禁,前幾次因記掛她有孕皆無事,今r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臉上漸漸露出幾分驚痛,「朕睡到半夜醒來時覺得身邊濕透,一摸之下竟全是血,容兒已經痛暈過去。」

德妃念及方才所見場景,不由再度掩面,拉住要去看望酈妃的皇後,「皇後不能去。酈妃那里……滿床鮮血,實在可怖。」正分說間,卻見孫姑姑排眾而進,問了兩聲後道:「太後已被驚動,皇上此刻心緒未平,還請皇上去太後宮中暫歇歇息。酈妃之事自有太醫照顧。」她看著玄凌,婉轉的口氣中有幾分肅然,「太後說酈妃娘娘再要經也要緊不過朝政,皇上自該分出輕重,不要誤了明r早朝。:說罷喚過李長,同扶玄凌至頤寧宮去。

安酈容失去的不僅是一個已經成形的五個月大的男嬰,更是永久的生育能力。她知道這個消息時並沒有嚎啕痛苦。

彼時花影疏斜,第一抹秋光已經停住在景春殿楊柳樹梢,任窗外光影在幽深的眸中明滅回轉,她面上沒有一絲驛動的情緒,只是雙手緊緊抓著錦被。這一次小產大大損傷了她的健康,真個人瘦弱得不盈一握,面s如鬼凄白,整個人便似春風中的一片飄絮,孤弱無依。

我聽得太醫如此向她稟告,便停駐在鏤花隔窗之外,沒有再進去。她伸出枯藤般的細手緩緩合上低垂的帳幔,在轉身的瞬間,她似乎看清了窗外之人是我。

太醫已經退出,內殿中空無一人,她輕輕道:「我乏了,困得很,不勞姐姐進來看望了。」

廊下朱欄雕砌,從枝葉的縫隙間百轉千回淡落下的y光有陳舊的金灰顏s,沉沉的,有積古的幽暗。我淡淡一笑,心中無盡的怨毒化作唇邊一縷淡薄的輕笑,「也好。我只來告訴妹妹一個好消息:太醫來回稟,我哥哥的神智逐漸清晰,從前許多事都能記得了。「我停一停,」同為故人,妹妹一定也很高興。「

「是么?」她的身子一震,似落石入水驚起的波瀾壯闊,然而只是那么一瞬,她枯瘦的背影再度回復平靜,以平淡的口吻道:「恭喜。」

我平靜的看著她掩藏在紗幔後朦朧的背影,靜靜道:「自然是喜,只是也會叫人怕。」

「是么?姐姐若認為怕的人是我,恐怕是要叫姐姐失望了。」

我牽過壁上一脈被秋y曬得g枯的爬山虎藤蔓,道:「妹妹集皇上三千寵愛於一身,妹妹怎么會怕?」我微笑,「妹妹剛失了孩子身子不好,好好歇下吧。」

「姐姐」,她以無限的空d和g澀的聲音挽住我緩緩離去的腳步,「和你擁有那么多相比,我又失去了一樣東西。我有什么好怕?和你相比,我原本什么都沒有。」帳幔輕晃,似湖波輕緩的漣漪,她寂寂無聲地躺下,似沉沒於波心,再沒有回顧於我。

這一個消息對於玄凌來說不啻於一個沉重的打擊,哪怕他命皇後調制過墮胎葯,哪怕他命人調制過歡宜香,哪怕他曾有許多個孩子在母胎中失去了生命,但沒有一樣比他親自用自己的身體使一個孩子斷送生命更可怕!

在那幾r里,他對我說的更多的話便是,「嬛嬛,朕忘不了朕醒來時滿床鮮血,這個孩子,是朕害死的……」他說這話時,握著茶杯的手輕輕發顫,那樣溫熱的茶水一滴一滴從指縫間漏下,逐漸變得冰涼。我無言以對,只能長久地抱住他。

他的愧疚讓他無顏去面對酈容;他的愧疚讓他予以酈容豐厚的賞賜,並且打算聽從皇後的意見,予以她從一品夫人之位,許她與胡蘊蓉並列的榮耀;他的愧疚讓他在朝政之余的時間里變得自責和彷徨,難以自解,也讓後宮妃嬪心事重重。

為寬太後之心,有子女的妃嬪常帶了孩子承歡於太後膝下,尤以欣妃與庄敏夫人為最。那r上午秋風漸起,身體稍見好轉的我特意帶了潤兒去向太後請安。太後的容s稍稍有些倦怠,很顯然,為了鸝容小產一事,她也大傷腦筋,雖然她並不看重鸝容,也未必十分重視她的孩子,但是玄凌,是她唯一的兒子,她不得不為他的自責而憂心。

欣妃開朗直爽,又是淑和帝姬生母,向來頗得太後眼緣,加之她在玄凌面前已不如往r,因而在太後跟前格外盡孝。此時她著一身煙霞銀羅花綃長衣,光潔的長樂髻上只斜簪一枚銀鳳鏤花長簪,托著從發簪上結絲串下的粉白s小骨朵菊花墜兒,依依立在朱漆花格長窗下,細細往青鶴瓷九轉頂爐中撒下一把香末,太後看著她笑道:「才晉了妃位,怎地穿得這樣簡素,連寶石珠花也不配一朵,只用些素白銀器。」

欣妃連連咋舌,搖頭道:「怎么敢?!昨r穆良媛穿得喜慶了些,其實也不過簪了幾朵紅寶石花兒,穿了條粉s攢話裙子,皇上瞧見了便不舒坦,大罵穆良媛沒心肝,宮中剛沒了一個孩子,鸝妃還病著,她穿得花枝招展的給誰看!穆良媛又羞又氣,躲回自己宮里哭了大半宿,今天眼睛還是紅的呢。」

太後斜倚在軟榻上,聞言微微蹙眉,旋即淡然道:「胡說,宮中小產的嬪妃多了去了,鸝妃又不是頭一個,是她自己沒福,皇上何必為這事遷怒旁人,難道叫宮里的人都為這沒福氣的孩子服喪么?定是穆良媛哪里不當心沖撞了皇上。」

欣妃笑著指著在座的我、端貴妃、馮德妃與庄敏夫人道:「別人都還罷了,太後且看幾位位高得寵的娘娘也穿得這樣素淡,便知道皇上這氣生得多大了。」

眾人聞言對視了一眼,輕聲道:「臣妾們實在不敢惹皇上生氣。」

太後的嘆息融在如畫的瑩瑩秋光中幾乎難以辨清,「這樣鬧騰下去幾時才安定下來呢?也難怪皇上心里難過,眼睜睜看著孩子沒的,又是自己的緣故……」她沒有再說下去,額頭菊瓣似的皺紋中似被時光凝住了無數深深淺淺的憂愁,只定定望著鶴口中移出的淡淡一縷白煙出神。

欣妃見殿中凝滯,人人各懷心腸,不由湊趣道:「太後怎么瞧著那香定神了似的,可見這香不錯。」說罷笑向我道,「果然淑妃的孝心,拿來孝敬太後的東西都是好的。」

我轉一轉腕上的白銀禪寺雙扣鐲,笑吟吟道:「哪比得欣妃姐姐焚香的手藝到家。」

太後聞得我們說話,勉強拾起笑容問道:「這香味道是不錯,甜香潤肺,很是安神。叫什么?」

我忙起身道:「是鵝梨帳中香。」

太後微微頜首,理一理身上的蓮青s夾金線綉百子榴花緞袍,隨口道:「這香甚好,明r讓內務府每r供來。」

馮德妃含笑道:「太後喜歡就好,等下臣妾回去便吩咐了內務府趕緊送來。」

我禾眉微蹙,搖頭道:「德妃姐姐輕言了。不怕太後生氣,這香原是鸝妃手制的,皇上一時高興賞了臣妾一些,內務府並無這樣的香料。若太後真喜歡,臣妾請鸝妃再制些就是了。」

太後沉默片刻,道:「罷了,不必費這些麻煩。」

庄敏夫人輕快一笑,嬌靨生春,「也是的,不過是些香料而已,什么勞什子的。臣妾早起去花房玄了寫上好的依蘭來。」說著指著牆下一溜兩盆粉白藍紫艷如星芒的花兒,笑道:「這話可難得了,素r也到不了各宮里。今r還是貴妃問起花房可有什么新鮮難得的,他們才巴巴兒地孝敬了來,正好教臣妾借花獻佛。」

我微微吃驚,道:「這便是依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