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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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手吧,韻錦

韻錦從夢中驚醒過來,偌大的房間里只剩她一個人,夢里那個聲音似乎在空盪盪的房間里回旋。她翻身起來,看了看床頭的鬧鍾,已經是清晨五點,於是也就沒有了睡意,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徐徐坐在梳妝台前。

二十七歲的女人該是什么樣子就像一朵薔薇,開到極盛的那一刻,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到極致,下一刻就是凋落。韻錦用手輕撫自己的面龐,三年多了,准確來 的說是41個月,她有多久沒有想起過那個人,那個聲音。她拉開抽屜,找出那只剩一個的海蘭寶耳環,握在手里,冰涼地,帶點刺痛。他給她帶上耳環的時候說過 的話尤在耳邊,可是她終究弄丟了另一只,她和程錚,彼此弄丟了對方。

程錚,程錚曾經身體發膚般親密的一個人,原來也會在人海里斷了音訊。她已經不怎么記得那晚分離的細節,人的記憶也會保護自己,只知道走出了他的公 寓,從此兩人就沒有再見過面。一個城市能有多大,足以把兩個人淹沒老天可以讓兩個有情人在天涯海角重逢,卻在四年的漫長光陰里未曾安排同在一個城市的他 們相遇,想必是懲罰他們愛得不夠深。

怎樣才算愛得深分手後的最初兩個月,他的影子無所不在,她總是在每個街口,每次轉身都恍惚看到熟悉的身影,每個夜晚,美夢和噩夢里都有他存在。只是 漸漸地,也就淡了,時間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能撫平一切,將心里好的或是壞的痕跡一刀刀刮去,只留下個面目模糊的疤痕,後來的她越來越少想起關於他的一 切,最後連夢也夢不到了。也許程錚說得對,她是個寡情的人,這樣應該比較值得慶幸,因為痛楚也會少得多。可有一次郁華卻有意無意地對她說:從醫學上來 說,痛覺的喪失其實是一種病態,而且相當危險,因為一個人如果不知道什么是痛,那么她就不知道自己傷得多深。

有時候很羨慕電視劇里的主人翁,感情里受了傷,瀟灑決然地一走了之,浪跡天涯,多年後再重回故地,已是別有一番天地。可她不是電視里的女主角,在現實 中浪跡天涯也是需要本錢的,大多數人平凡如她,受了挫,泥里水里滾一把,在原地里爬起來,抹把臉,拖著一條腿還得往前走。既然沒死,就必須好好生活,她要 吃飯、要供房、要養家,沒有在悲傷中沉淪的資格。那幾年,公司里漸漸也有人知道了市場部的蘇韻錦,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平時話很少,與己無關的事情從不肯 多說半句,可是事情交到她手上,不管是誰都可以全然地放下心,因為她總會完成得妥妥貼貼。同樣一個案子,你給她半個月,她能做得精精細細,但你給她半天, 她拼了命也能按時完成,粗粗一看倒也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酒桌上,總有惡劣的客戶喜歡故意捉弄這樣楚楚可憐的年輕女子,一個啤酒杯的烈酒擺在她面前,只等 她撒嬌投降,她倒也從不張狂,只是站起來靜靜將酒喝到一滴不剩,再醉也咬牙撐到回家,吐到天翻地覆也不會有人看見。很少這樣的女子,平靜纖弱的外表下藏著 一股倔強的狠勁。憑著做事的專注和這股狠勁,這三、四年來她的職位一路攀升,從市場部企劃科的小職員到專項負責人、企劃部副科長、市場部經理助理、市場部 副主任、市場部主任,在公司中層穩居一席之地,雖然年輕,又是個未婚女子,但沒有人可以懷疑她的成績和努力。25歲那年,她終於在這房價昂貴的城市里按揭 買了屬於自己的房子,27歲有了自己的一輛豐田。叔叔早已經離開了那個服裝廠,靠著韻錦給的一筆款項,在縣城里跟人合資開了個小飯店,起早貪黑的辛苦一 些,倒也足夠度日,與媽媽一起,生活尚算穩定;妹妹考上大學,也是韻錦鼎立支援。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願,平凡的小人物掙扎著走到這一天,多少應該知足,蘇 韻錦不是貪婪的人,她很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只是心里缺了一塊,自己卻沒發現,只知道她在最快樂的時候心中也有寂寥,午夜醒來空落落地。她再也完整不了。

次日早上回到公司上班,案頭桌上有足夠多的工作,讓她沒有余力去做於事無補的感嘆。上班時間過了三十多分鍾,她們部門新來的資料員陸路才屁股著火一樣 沖進市場部的大辦公室,正好碰上出來給自己倒水的韻錦。韻錦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陸路自己感到一陣心虛,忙彎腰低頭迅速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韻錦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透過玻璃落地窗看著陸路,青春飛揚的女孩子,大學剛畢業一年不到,想必是晚上玩過了頭或者早上貪睡,這已經是本月第二次遲到。 韻錦不是一個嚴苛的上司,她很少訓斥和干涉下屬,大多數時候她都保持沉默,可誰勤勉誰摸魚誰是誰非她都看在眼里,記在在心里,獎懲方面自有她的決斷,不過 對於陸路這個精靈古怪的新新人類,她下意識地給予了多幾分的寬容,只要大的方面沒捅什么婁子,偶爾的小失誤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她羨慕陸路這樣無 所顧忌的青春,她也有過這樣的年紀,可當時的蘇韻錦是什么樣子的敏感、晦澀、孤僻,她也不明白當初的自己何以會如此別扭,就連那樣一場愛情也沒能改變她 的自卑,所以她失去了它。

是不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無謂的感嘆就越來越多韻錦用指尖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是那個久違了的夢讓她變得易感,她收拾情緒,集中精力,埋首工作中。下午 剛下班不久,剛掛斷她的主管上司銷售總監徐致衡的電話,陸路敲了敲她辦公室的門,就探了個頭進來,興高采烈地說:領導,我們部門的同事今晚約好一起去搞 活動,派我來請你,一起吧。不了,你們玩得開心點。韻錦笑笑,又低下了頭。過了一會,發現有些不對勁,抬眼一看,才發現陸路一臉嚴肅地站在她的 辦公桌前,韻錦不由覺得有點好笑。還有事陸路義正詞嚴地問:蘇姐,你今晚要加班有約會身體不舒服都沒有的話為什么要一個人待 著,你知不知道寂寞的女人的大敵,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

停韻錦打斷她不倫不類的論調,告訴我地點吧。她假裝看不到陸路對外邊等候的同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也許她真的需要適度的放松。

在左岸,我們二樓吃飯,三樓唱k,四樓泡吧等我,蘇姐,我坐你的車。陸路顛顛地追了出去,沒有發現韻錦遲疑了一下的步伐。

左岸,其實韻錦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這些年來,她漸漸地也不像跟程錚在一起時那么與世隔絕,下了班之後也會偶爾也會跟幾個老同學、朋友流連於這城市各 大娛樂場所。左岸是這一兩年來比較新銳的一間綜合性的娛樂會所,設計頗有格調,價位中高,比較迎合白領新貴一族的喜好,最重要的是,它是章粵名下的產業。

跟程錚分手後,韻錦和章粵基本上也沒有了聯系,但沈居安還是她的朋友。韻錦很清楚,居安這樣的人,愛上他很容易受傷,但保持著適度的距離與他交往,他 會是最完美不過的一個知己。長久以來,居安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關於程錚分手後的只字片語,韻錦也很少過問他和章粵的分分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