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小路,穿著紅襖的孫大姐站在推車後面正忙著給剛捂熱乎的鍋面刷油,抬眼看了看天色,神色有些落寂……
以往這個時候,她的攤子可是要排隊的。
二十多年了吧,『孫姐肉餅』的名頭愈漸響亮,皮薄餡兒大,面皮酥脆,肉餡濃香多汁,這是她這幾十年打磨出來的正宗手藝!
最關鍵的是她是少有只用好肉的攤主,相比於那些往肉里摻和不知哪里搞來便宜肉的商販,孫大姐的厚道也是出了名的。
「哎……」
看著眼前冷清的場景,女人嘆了口氣,手掌上因為長期在外面吹風早已腫大的骨節都開始有些不能回彎兒。
街邊小攤兒的規矩,說穿了,管你再好吃,再厚道,可最關鍵的還是地段兒。
畢竟以前一直是在校門口的……
還這么實惠,能不火么!
可現如今……
女人拿起一旁的面皮往里懟了滿滿的肉餡兒,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這些日子,燕平城可是立了新規矩,她不看新聞,只知道城管放話了,以後不許在街上出攤兒!
她起初還以為和以前一樣就是一陣風,誰知道這回是動真格的了,沒幾天,街邊的這些『戰友』們嘩啦啦跟變魔術似的,全都消失了!
她也被城管追著攆……
這兩天,她就在學校西北面一個快拆遷的小胡同里偷偷摸摸又支起了肉餅攤兒,可惜,沒人知道,也就沒有生意。
女人望了望天兒,心想著也就再撐個一兩天吧……
終於還是要走了么?
她不明白啊,就是想給那些個學生弄點兒好吃的掙點兒錢,咋還變成罪過了呢?
後來聽鄰居講起來,說是燕平城人太多,快擠爆了,那咋辦啊,就攆人唄,攆誰?
孫大姐口中喃喃自語
「還是讀書好啊……」
她忽而抬頭,看到遠處兩個模糊身影。
嘿,說不准生意上門兒了!
咦?
他們沒往這兒來?
女人眯起嵌著深深魚尾紋的眼角,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咋還,翻牆嘞!
卻說不遠處,四十來歲的男人穿著件臟兮兮的黑色外套,頭發亂蓬蓬的好像很多天都沒洗了,原本油光鋥亮的臉上似乎蹭上了笑些許黑煤,看起來灰頭土臉的。
身後跟著一人,又黑又瘦,看起來也就十來歲的樣子,小寸頭也好些天沒剪了,頭頂的頭發被壓扁,兩側則支楞著,好像被人給削平了……
他穿著一件不知從哪搞到的藍白相間的校服,肥大的袖口根本兜不住他瘦削的手腕兒,晃盪著顯得極不合身,有些可笑的是,他沾滿了炭黑的手里還握著個破舊的塑料凳子。
走在前頭的男人來到了牆根前,抬頭看了看高度。
「喝……噗!」
男人嗓子咕嚕了一聲,接著向旁邊地面上吐了口濃痰。
「耀強,凳子擺上」
男人沖身後招了招手。
「舅……舅舅,咱為啥要翻牆啊?咱明明可以走……」
身後男孩兒有些畏畏縮縮,似乎很害怕自己這個舅舅,支支吾吾說到了一半兒就被男人喝了一聲,極不耐煩的打斷。
「問那么多廢話干啥!讓你放你就放!」
男人哼了一聲,又看到眼前這個外甥嚇得往後縮了縮脖子,他砸了咂嘴:「操!」
想他魏福亮以前在村里也是橫著走的角色,怎么姐姐的兒子這么孬種,又想到姐夫何慶水也是個廢物,真他媽操蛋,帶著這小子出來也有個兩年多了,怎么跟他爹一個德行,還耀強,耀強個屁!
男人心中橫豎都看不上身後這個比他小上二十多歲的外甥,可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還是眯了眯眼,放低了聲音說道:「怎么?不想見見你的小仙女了?」
說道「小仙女」三個字的時候,卻見男孩兒身子猛然一顫,竟是一改平日唯唯諾諾的性子,一步踏上前神色激動萬分:「你!你咋知道?!」
男人一把拍到了他頭頂:「臭小子!就你,啥玩意我不知道?那天小妮子路過東門兒的時候,瞧你眼睛直的,他娘就差點兒沒摳出來了!還有,你那個什么高跟鞋,老子早就知道了,高興的時候,還拿出來悶上一炮,賊雞巴爽!別以為……」
男孩兒周身巨震,竟是一拳砸向了男人的臉,卻被對方一把抓住手腕兒,男孩兒數次掙扎,無奈瘦小的身子骨哪是他的對手,被男人一腳踹到了地上。
他啐了一口,罵道:「操!小兔崽子!提到那女的連你親舅舅都不認了?」
「那是我的東西,你不能碰……」
男孩兒不知從哪冒出的勇氣,盯著男人語氣冷冷的說。
魏福亮在外甥突如其來的冰冷眼神下,居然不自覺地脊背有些發涼,真他媽見了鬼了!
是不是最近吃肉太少了?
男人晃了晃腦袋,也不知道這是咋回事兒。
「算了,算了!一破鞋老子也不稀罕,你自己捧著慢慢玩兒吧!來,咱先辦正事兒!」
男人語氣緩了幾分道,隨即伸手欲拉起對面男孩兒,卻見對方沒理會自己,而是直接站起了身,沒有看他。
男人也不在意,轉頭又看向了另一側的牆壁。
老子也算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男人嘴角抽動了幾下,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滿是胡茬的下巴上來回磨蹭著,記起了一個多月前發生的那檔子事兒。
大概是在燕平這花花世界看了太多的紙醉金迷,自己竟是鬼迷心竅,窮瘋了才收了那女人的錢,那女的大概也是個學生吧,戴個口罩也看不清長相,身材倒是還不錯!
不過這女的也夠狠的,出二十萬要自己搞另外一個女人,還要拍照發給她……
有多大仇啊?
也真是個瘋婆娘!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