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似有迷目·孰為魚肉(2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5306 字 2021-01-02

吳征仍不停地踱步,長嘆一聲道:「不管怎樣,去【煉威堂】探一探再說。幾位前輩來了好些日子無所事事怕也氣悶,不妨都出去透透氣。」

「甚佳!終於有了一方豪傑揮手所指,麾下高手盡出的模樣兒。既然把人請來了本就是給你用的,不用可就小家子氣了。」祝雅瞳大贊一聲隨即又道:「不過在我看來只能算中策,不妨再想一想!」

吳征猛然停步,中策者比下有余,比上卻又不足。祝雅瞳的意思是此策有不足之處?昊牛角既然送到了煉威堂,這一趟是無論如何都得走的,否則線索豈非就此中斷?只是祝雅瞳見識廣博智慧更超群絕倫,她說有問題那就一定有問題。

煉威堂在成都城里頗享盛譽,打造的刀劍皆可稱名兵。除了一些禁售也禁用的殺器譬如勁弩等之外,鋪子里倒是十八般武器俱全。不過道理就如同大秦國屠戶嚴禁宰牛一樣,屠牛這門手藝可是必然流傳下來的。煉威堂里不售勁弩,但若說他們不會打造則過於單純了點。

吳征尋思良久沉吟道:「我想不明白。煉威堂可是數百年的老號,暗中定然有些見不得人的手腳。他們不比蠻子別院,即便做些陰私事定然也防備得異常嚴密。咱們便是上門拜訪一百次也不可能查出甚么問題來,若不暗中搜查難有所獲。請祝家主教我!」

祝雅瞳輕點螓首道:「咱們與賊黨一路交鋒至此,按說武功高手之爭雖不比戰場之上屍山血海,可也該凶險萬分。可你發現沒有,這一路我們走得很順遂,甚至是太過順遂,我這輩子還未曾這般輕松寫意予取予求過!許多好事像是賊黨送到手中來一樣太過簡單。賊黨分明高手雲集實力出眾,可賊首就像一個白痴,我們想什么就給什么。你上過戰場,想想,若是敵軍主將這般做事,你會放心么?」

大熱天里吳征生生打了個激靈,這一路果然如祝雅瞳所說的一樣。

「眼下賊黨故意賣了個破綻引我們去富山別院,其目的顯是為了挑起蠻族不滿搞出大事端來。可賊首又故意留下了線索指向煉威堂,我更願意相信這是賊首的後招。一旦我們不上他的當,往煉威堂處調查時還會有陷阱陰招等著我們,且未必是結局,煉威堂之後或還有其他!那么我們會怎樣?」祝雅瞳神色凝肅,手指在桌面上兜兜轉轉,卻始終畫的是同一條線路。

「我們就像一群乖孩子,順著賊首指定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敵暗我明!遲早有一天要不慎栽個大跟頭!」

「對了!不知不覺中,每個人都已習慣於這么走下去,甚至包括我在內!若不是富山別院里警醒了許多事,我都未必反應得過來!」

陽光明媚的午後仿佛起了陣陰風,仿佛有一雙鬼眼無懼日光大喇喇地俯視著整座吳府,以手中長長的絲線幫著只香餌,不僅一切動靜盡收眼底,還誘惑著一群大魚拼力追逐。

吳征抹了抹額頭冷汗,梗著干澀的咽喉艱難道:「若無祝家主點醒,或許我們將踏入死地。」

「所以現下你有沒有更好的計策?」祝雅瞳聞言一挺胸驕傲得意非常,心中也隱隱有些後怕:胡浩雖是棟梁之才卻不明江湖中事。若不是當機立斷來到成都,愛子這一劫非吃大虧不可。

「既有脈絡浮現,當然不能再順著賊首之意走下去。我意亂弓射鳥,教他摸不清來路。」吳征沉思之後道:「可亂中又有條理可尋,這條理捏在咱們手中,不到咱們伸掌大白於天下之日,誰人也看不明白!煉器堂若於賊黨有所瓜葛,現下定然已嚴陣以待!咱們暫不去找煉器堂,去找錦蘭庄!另外,再如此如此……」

付柳贇無論身份還是目的均有跡可循,怎么看都合理得很,但現下看來則處處都透著不尋常之處。為何恰巧看見勁弩的就是他?為何對韓歸雁表現出異乎尋常的興趣與傾慕?需知韓歸雁現已官居四品手握重權,不是當年與吳征結伴進京之時郁郁不得志,還被人指指點點的失意人。付柳贇不過是一介商人而已,失心瘋了還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何德何能敢打韓歸雁的主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付柳贇親白的家世現下已不足為憑,倒是越看越是處處透著古怪。

「錦蘭庄?上策!比我想出的還要好!截擊更是高明,這一點我還能助你一臂之力。」祝雅瞳雙唇一裂如殷紅的牡丹花苞綻放,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閃亮貝齒,與一雙星光閃爍般的美眸相映生輝,促狹一笑矮身一福道:「請吳大人下令!」

吳征哭笑不得地回頭,卻見祝雅瞳螓首半低,一頭雲鬢如霧披散,右掌橫過柳腰搭在左掌之上,左腿屈斜交錯過右腿點地。下弓沉落的腰身不僅讓兩片圓如滿月的臀瓣若隱若現,更讓兩團碩大圓潤的妙物如雪砌玉堆般地吊在胸前。千嬌之身儀態萬方,如此身段更是世間罕有,成熟之中兼具俏皮之態,尊貴的身份輔以閨秀之姿,集嬌俏可人與風情無限於一身。此前的挺胸自傲已讓吳征險些失神,現下則全然無法抵抗地瞬間失神!目中射出瘮人的渴望直勾勾地看得目不轉睛。

祝雅瞳等了片刻不見回應也回過神來,登時也即醒悟,一時心慌意亂之下兩朵紅雲爬上俏臉,更顯絕世出群。正不知該如何化解與愛子之間的尷尬,吳征沙啞著聲音道:「孟前輩回來了,我讓她先歇了一回。你一起去見一見她不?」

「去吧,正有許多話要與她說。」祝雅瞳暗中長舒一口氣趕緊起身卻不敢看向吳征,不知怎地居然足底站立不穩打了個趔趄。

「我帶你去。」吳征熟視無睹快步經過祝雅瞳,心中卻是一陣狂跳:失態失態,我去!丟死人了!但是她好像慌了!慌了?不會吧!難不成我真的有機會?

孟永淑不郁之色寫滿全身!這一趟成都之行原本讓她極為滿意,奇羅山一戰不僅斬殺賊黨無數,還殺得酣暢淋漓。在燕國時勢單力薄,賊黨也都躲得隱秘,即使找著了也是三三兩兩,實在難消心頭大恨之萬一。只是自此之後不滿漸生!在她看來吳征與祝雅瞳似乎滿足於現下的戰果不求進取,甚至把重心全轉到遍邀大秦江湖同道締結盟約一事上。將剿滅奇羅山賊黨一事當做謀求地位之資。

下一處賊黨巢穴至今未現蹤跡,偶爾抓到幾只小貓還不能殺個痛快,每每都有人阻她下手。一想到此處孟永淑便心頭有氣!這一回更是半押送般威脅一般將她召回成都城,路途上的日子夠她多殺多少賊黨?

孟永淑居住的小院並未關門,吳征與祝雅瞳入內時只吃了個冷冰冰的背影。吳征無奈地雙手一攤,示意從回來起就是這一口氣不順,沒辦法。

「孟前輩未曾歇息么?路途辛苦可莫要累壞了自己。」吳征陪著笑關切一聲。

斗笠之下的黑巾蒙去了臉面,孟永淑怨氣十足道:「我什么時候喊過一聲累?跟著你們做事險些兒閑死!」

「孟女俠何須心急?放長線才能釣大魚,捉住幾只小魚小蝦又濟得甚事?」祝雅瞳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展開推至孟永淑面前道:「看看這事兒妥不妥當?」

孟永淑沉默片刻,終於按捺下不滿情緒捧起書信細看。片刻後便見她雙肩不住顫抖不可抑制地激動起來,翻看書信時紙頁不住嘩嘩作響,卻細之又細地反復看了三遍才顫聲道:「祝家主,您真的可以做到?」

「抱歉,又勾起你的傷心往事,可又不得不如此為之。」祝雅瞳看不見她臉龐難以猜測,心中也有些許憐惜之意。

「無妨,無妨。真的能做到么?」孟永淑只關注信中緊要處,至於往事傷痛全然不放在心上。

「據我所知甚難,不過我們一定盡力去做。此事最是機密,故而孟女俠未回來前不好告知,還請見諒。」祝雅瞳收起信紙道:「不知孟女俠是否有什么事想說?或許對我們恢復石室有所幫助。」

孟永淑雙肩抖得更烈,情緒已然激動得太過亢奮,尖聲道:「我想想,我想想!」

「慢慢來,莫要著急。」祝雅瞳說得輕緩,配上她溫柔平和的語聲,似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孟永淑漸漸平復,定了定神將往事娓娓道來:「那一年我與幾位師兄弟一起雲游江湖,在塗州時分手,約定十日後再於塗州相會,不想第二日便碰上了四個假面人。長枝派名震天下,在燕國境內向來無人敢惹,當時我戒心也不足,滿擬嚇他們一嚇後迅速逃走,待約齊了同門再來找回場子。不想他們只是怪笑全然不將長枝派放在眼里,還直接亮明賊黨身份,其中一人言道聽聞長枝派孟女俠花容月貌,小生欽慕已久,望孟女俠莫要辜負一片心意。」

吳征與祝雅瞳對視一眼。孟永淑容貌全毀,連聲音都受了重創向來喑啞難聽,此番說起往事時居然流露出些許溫柔之意。女子哪有不愛惜容貌的?孟永淑現下再怎么強裝堅強鎮定,終究忘不了昔年美貌在身,萬眾矚目的榮光。

「我當下便怒極動手,不想那人的武功高得出奇。他雖是刻意改變了聲音仍能聽出年歲不算太大,當是三十左右,武功卻是十足十的十二品!絕不遜於掌門師兄。」

碎月金剛丘元煥當世一手之數,即使在十二品高手中也是頂峰,不少人猜測他與號稱天下第一高手的費鴻曦難分軒輊,甚至還可能高上一籌。吳征曾見過丘元煥與向無極的死斗,丘元煥所展露的武功明顯要高於師尊奚半樓,便是向無極與他比較起來也是略處下風。這蒙面人武功如此之高,定然是憂無患無疑!其中的可怖之處不僅在於憂無患的武功之高,更讓吳征想起那一場荒山惡戰,祝雅瞳力壓憂無患讓他無奈退卻時所施展的絕世武功!

「我根本不是對手,他像貓捉耗子一樣逗弄了我一會便將我點中穴道打倒。讓一人以黑布蒙上我的雙目捉走。」孟永淑終於又激動起來,十八歲的少女正懷揣著無數對美好生活的想象與向往,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嫁一個如意郎君,夫唱婦隨幸福一生。卻不想落在賊黨手里,將她扛在肩膀的那人淫邪地嘿嘿笑著,毫不避忌地順手在她胸脯與臀兒上又揉又捏,還不住贊著手感絕佳。又氣又急的孟永淑腦中一陣懵就此暈去……

「蒙目的黑布從沒有摘下來過。我醒來時只猜測是一處小屋,不知是哪里。我……我是疼醒過來的,點了我穴道的人正在淫辱於我,末了還吸取元陰采補。」彌足心碎的往事只被她簡單一語帶過,平靜取代了激動,艱難的往事定在無數個夜里變成夢魘將她驚醒,此刻,她已不再恐懼與難過。

「這里到這里,我只覺得仿佛五臟六腑都被抽出,痛得連聲音都喊不出。這幫賊黨捉住每一個女子定然都不會放過的,那疼痛真的……無法言說……亂世之中女子原本生而悲慘,祝家主,你我都是女子當感同身受。我著急除去這幫賊黨也正是如此,我身所受之痛,無過於此時。」

孟永淑被殘虐肢體,手段之狠毒讓吳征都不寒而栗,她居然說此時最痛,可見賊黨采補之時根本不在意女子死活,當真痛得深入骨髓。

「是這里到這里沒錯么?」祝雅瞳又點了點孟永淑小腹至腿心處確認道。

「嗯,我不會忘記的,一分也錯不了。賊黨只制住我四肢,內力卻是暢通無阻。可恨他點穴手法太過高明,我怎么也沖不開穴道,遭辱之時越是運功抵抗,越是疼痛。」

「咦?」祝雅瞳面現驚異若有所思,不知想起了甚么往事。

「怎么了?祝家主覺得有異?」

「沒有沒有,只是有點……想不通。你繼續說。」祝雅瞳一語帶過,卻不經意間瞟了吳征一眼。

「四人輪流淫辱於我,只是每采補過一回便不再采補讓我恢復元氣。其中間隙當是一晝夜時分,抓我的人共采補了兩回,其余三人各一回,當是五日時光。之後他們忽然帶走了我,走了許久才到了一處地方。」孟永淑指了指祝雅瞳的衣袖道:「就是那間石室。我看不見,但是那里說話時回音可有五重,就是我現下的聲音大小。賊黨四人都一言不發,但我聽見他們搬動物品的聲音,當是在正中清理出一塊空地。我未著片縷,肩頭,腰際等處卻覺得有些發熱,當是有小孔透入陽光正照在我身上。賊首放開我的穴道,又以鐵鏈將我綁縛趴在地上,說道若是餓了面前有饅頭有水,張嘴就能吃到喝到。」

吳征一捏拳頭,骨節咯咯作響!不消說這是將孟永淑當做只母犬無異。

「他們就這么走啦。我像只狗兒一樣趴著,鐵鏈足有兩臂粗細,我元氣大傷怎么掙脫不開,死命地嘶喊也沒等來回應,不多時就筋骨酸麻。我只想活下去報仇,也只能像只狗兒一樣咬饅頭吃,活下去,只想著活下去……」

語聲慢悠悠地,越說越低。祝雅瞳喘了口氣道:「今日先歇一會兒,明日再慢慢說。」

「不,我沒事。時光不等人,早一日剿滅賊黨,早一日少些受苦的女子。」孟永淑搖了搖頭續道:「不知多久之後我聽見石門開合的聲音,有三人解開了我的鐵鏈內里沒有賊首。我一直對自己說忍著,無論什么事都要忍著,只有活下去才能報仇。當下我也想得開啦,總之是殘花敗柳之身,我一身武藝又有名師,將來靠自己未必過得不好。三名惡賊一同凌辱於我時,我也沒求饒……」

孟永淑喉頭哽咽,似又難以控制住情緒。祝雅瞳倒未見什么異樣,吳征卻聽出「一同」二字之意,暗道:「迭輕蝶被三穴同貫時享受得不得了,孟前輩當是痛苦不堪了。哎……」

「本以為這幫賊黨發泄了獸欲之後會離開,或是再怎么凌辱於我也並非不能忍受,不想……不想……」孟永淑胸前的衣衫被一滴滴豆大的淚珠打濕,哽咽道:「或許是我咬牙一聲不吭惹惱了他們。他們將我綁上刑架,我此時才知他們搬動物事時的鐵器叮當聲,還有綁縛我的鐵鏈並非專門用於關押我,而是刑具。」

吳征汗毛倒豎,孟永淑現狀之慘他曾親見。當時幾乎忍不住要嘔吐起來,可這一段又似關鍵之處,不能不凝神聽清楚。

「那是一副閘刀!定然是,不會錯的!」孟永淑尖起嗓音猶如鬼哭:「我就被綁在那副閘刀前動彈不得,鐵鏈被解開時他們也松了蒙眼的黑布。我就看著閘刀落了下來……很可怕,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我以為自己被活生生嚇死了……閘刀從這里經過,這里,這里的東西就變成地上的兩團血肉模糊……什么都沒有啦……我已經嚇傻了,完全記不得當時我有沒有哭,有沒有喊……片刻後才是劇痛,緊接著有個賊黨拿葯膏按在我胸前,我一下就暈過去啦。我以為我死了,可是賊黨的傷葯極其靈驗,不知多久後我又醒轉過來,賊黨給我換葯,一共換了十二回,我居然沒有死……可是我以為賊黨的折辱到此為止時,有人按了我的脈門後道:【挨得住。】是那個賊首,我一直以為他走了,不想他還在。緊接著就有亂刀砍在我臉上,就成了這副模樣……當時只恨我未死,為何蒼天要如此待我!可惜賊黨給我敷葯療傷,我連抵抗的氣力都無,只能讓他們又把我救了回來……」

一段經歷孟永淑說得輕描淡寫,可其中之殘忍言語難以形容,世上最恐怖的噩夢也不及萬一。

「我又聽見一次石門開合的聲音,賊首從此便沒在聽見過他出現。那三人過了幾日待我傷勢又有好轉,才將我帶離石室丟棄在荒野。被同門救了以後才知那里是曲陽郡。」

……

孟永淑述說經歷之時,錦蘭庄里面色蒼白的俊俏公子付柳贇正與那桃花眼男子道:「居然還未對煉威堂動手,祝雅瞳當真也了不得。我看她比尊主不差。」

「閉上你的狗嘴!」桃花眼橫了付柳贇一眼,又冷笑道:「再了不得又如何?祝雅瞳除非把自己藏得蹤跡不見,幾十年不露頭,否則終究不是尊主的對手!」

「也是。我只是贊嘆一句,敵歸敵,還是讓人服氣的。」付柳贇嘖嘖幾聲道:「可惜這一回捉不著老虎,只能釣魚兒勉強果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