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情依難寄·堅城可催(1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5246 字 2021-01-02

「你……你的武功……」一招不中,張忠謙又驚又怒。

「哼!剛至九品,也算不得什么。」吳征撣了撣衣袖上的塵土,生吃了十一品高手一招安然無恙,氣焰更加囂張!也是此前料定了迭雲鶴顧忌場面,再怒也絕不會大失身份地動手。至於旁人,他昨夜剛融入冷月玦蘭心之體,內力又升一品,猝不及防地施展全力安全無憂。是以才敢大喇喇地一頓狂噴!

張忠謙實在沒臉再追,就是將吳征格殺當場也挽不回丟去的面子。而同盟魁首之位,失了道義與面子,光靠武功可搶不來。何況天陰門與昆侖派的高手們也已嚴陣以待,絕不容再出差池!若想要不以大欺小……同輩之中吳征的敵手普天之下只有唯一一人,那位此刻正站在吳征身邊,簡直同氣連枝。

形勢比人強,迭雲鶴萬料不到吳征居然膽大包天,就這么堂而皇之地當眾掀翻了台面,像一根臭不可當又無所畏懼的攪屎棍,活生生將一出好局攪渾。然而這一刻,連迭雲鶴也不得不承認吳征是昆侖未來合格的領軍人物。兩軍對壘,風雨飄搖之際被嚴密保護的主將忽然現身陣前,張開羽翼迎擊雷電,這一份勇氣與擔當旁人難為。迭雲鶴自問易地而處,未必能像吳征一樣果敢。

只因這一場之後,吳征作為出頭鳥必然會遭致嚴厲的回擊。在這里他可以憑借此前的先手強行穩住局勢,可回了朝堂之上,迭家與俞家有一百種方法能讓他生不如死。

「忠謙,算了。這件事奚半樓自會來與本座解釋。」迭雲鶴衣袍恢復如初,嘿然一笑,回身又向群雄道:「孟仙子在此身故,青城派與本座也有一份責任。暗香零落禍害世間,本座已再陛下面前立誓不與其共立於天地間!自也會給孟仙子一個交代。青城派今日情義已至,諸位,告辭!」

……

「想不到一件十拿九穩的事情,也能生生被攪黃了。在朝中想做些事情真是難!」林瑞晨淡然微笑,見怪不怪。迭雲鶴臨走擱下的話再也明白不過,其實自他今日放下身段來了雨霽山,武林同盟之事就已注定要被再次高高掛起——除了昆侖派的鐵桿盟友,剩余的中立者又有誰願得罪了驃騎大將軍?這個魁首之位是定不下來的。

「陛下當是鐵了心要將盟約捏在手里,盟主之位不得陛下認可誰抬舉的也不算數,急不來了。」吳征頹然坐地,將手中枯枝啪啪啪一截截地折斷。目光掃過顧不凡,意味深長道:「多做些實事,比之提早站隊靠譜得多。所謂的眼光與碰運氣也沒甚區別,實力第一,昆侖派豈能像他們一樣急於尋找靠山?沒得降了身份!」

一場盛會草草收場,倒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如雲龍門,金刀門等門派已成昆侖的下屬跟班,標簽再也撕不得了。

「你回頭怎么辦?上了朝堂可不比今日任你胡來!我家夫君不明武林之事,你又確確當眾冒犯了迭雲鶴,他未必幫得了你。」林瑞晨對著陸菲嫣也是目光一掃,終究心疼師妹多些,幫她把憋著的話問了出來。

「再看吧,今日沒得退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朝堂上……雁兒現下倒能幫我擋一擋,倒不至於孤立無援。」吳征重重摔下掌心的枯枝,一臉郁悶。

「那你可得把她哄好啦,若是再來個窩里反,咯咯,有你好果子吃的。」林瑞晨言語之間再掃了眼陸菲嫣,見她並無吃味之色,不由又暗罵一句小混蛋。

「一向待她都好,二師姑放心。」吳征起身拍拍屁股道:「這里就勞煩幾位師叔師姑,弟子先回了。」

「安心去吧,孟師妹那里我自會與她說!晚些菲嫣與不凡也回去,這里交給我。征兒你有要事速去,萬萬小心在意些。」

「孟前輩不會在意這些……她與我有大恩,我自當報答。弟子告退。」

吳征又向天陰門眾人道了謝,冷月玦隨他幾步低聲道:「你去哪里?我陪你去。」

「我先去找雁兒,你去不方便。晚些在府里等我。」

「那……好吧。」

「她是吳府未來的內宅之主,有些事自當與她知曉。現下任何事都沒得退路了。」吳征神秘一笑,挑了挑眉毛。

冷月玦臉上一紅,忸怩著緊張起來道:「我我,我等你。」

跨上駿馬,吳征一路飛馳至京都守備府。韓歸雁本就焦急了半日,見吳征來到匆忙了結了公務,也不及回府就拉上吳征去了後堂關上大門。

「你怎么敢當眾頂撞迭雲鶴,口出不遜之言?真是……我都給你急死了。」兩人見面難得有一回不卿卿我我一番,韓歸雁來回踱著腳步不住數落埋怨。

「昆侖的事情,我不出頭誰出頭合適?無可奈何。」吳征倒是不在意,看韓歸雁兩條長腿來回交錯之美,連心中煩悶都去了大半。

「哎……真是!日後迭雲鶴在朝堂上發難,我幫你頂一頂。」韓歸雁鼓著香腮氣鼓鼓道:「哼,你是不是早就打了這般主意?」

「遭逢難處,不找我的親親雁兒還找誰?」

韓歸雁心中一甜,白了吳征一眼道:「盡是會闖禍!」

「我還闖了兩個更大的禍,正來請罪來著。」吳征起身讓出椅子拉韓歸雁坐下,一臉肅穆凝重。

「你別嚇我,是什么事?」韓歸雁不由緊張起來,比頂撞迭雲鶴還大的禍事,那又能是什么?「你抱著我說!人家有些心慌。」

結實又溫軟的嬌軀在懷,香風繚繞不散,吳征吁了口氣道:「自下山來經歷了許多事,我覺得我變得畏首畏尾。這些事本就該早些與你說,可我又怕你生氣,一直有些逃避。吳家的後宅當由你做主,我未經雁兒同意私自納了兩名女子,先告個罪。」

「什么人?你說!」納了兩名女子,就算自家鬧翻了天也是內宅之事可不會是闖禍。韓歸雁料想這兩名女子身份必然極其特殊輕易招惹不得,遂強忍著翻涌的酸意凝重道。

「來頭有些大。」吳征抹了把臉定了定神,除了隱去曾在昆侖後山窺視陸菲嫣野合之外,一五一十將兩人情事說了個清楚明白。他心中不安,仍始終與韓歸雁對視,眼神純凈而坦然。只是韓歸雁寬松官袍難以掩去的高聳胸膛劇烈起伏,不知是憂是怒。

「還有一人呢?」韓歸雁面蘊嚴霜寒聲道。第一人已是如此驚世駭俗,那第二人又該是什么把天都捅破的簍子?

「冷月玦……」這一回吳征便心虛了許多,額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

他冒冷汗,韓歸雁也冒出了冷汗,不可置信道:「誰?哪個冷月玦?」

「燕國天陰門高足,燕太子相中的妃子,仙舞洛川冷月玦。」吳征梗著沙啞的喉嚨說完,不由縮了縮肩膀。

「你……這……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韓歸雁面色發白顫聲問道。

「就在昨夜。唉……事情是這樣!」吳征再度娓娓道來,其中也頗多無奈之處,只是事已做下,毫無悔意。

「你是不是要嚇死我,要氣死我才甘心!」韓歸雁眼淚撲簌簌地滴下,粉拳連連捶在吳征肩頭。

女將力大,此時更有些失了控打的生疼,吳征咬牙強忍道:「我錯了。」

「怪道幾月不見人家也能挨得住,原來院里有個花容月貌的美婦日夜相伴,只我一個傻瓜還與她女兒置氣讓人看笑話!」韓歸雁連連抹著眼淚委屈無比,泣不成聲道:「你自己的麻煩事已經夠多,還要去招惹冷月玦。你惹得起嗎?她再苦再難關你什么事了?要你去管?」

吳征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沉默無言,情知韓歸雁正在氣頭上,解釋再多只怕都有頂嘴之嫌。

「昆侖的擔子壓在你身上,你倒好,趁機把自家師姑都收進房中。此事若是露了光,你吳征便是千夫所指!你不管自己,連我也不管了,不要我了是么?」韓歸雁原想狠罵幾句發泄怒火,卻越罵越氣,弓腰低首在吳征脖頸間狠狠地咬了一口,尖牙入肉,鮮血淋漓。

「我也知自己做得不對,現下我命已在雁兒手中,任你處置。」吳征不敢喊疼,低聲下氣,心中卻是感動莫名。闖了大禍回來,韓歸雁氣頭之上仍是擔憂自家安危,足見情義之重。

「你哪里不對?我看你還得意得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救了兩條人命,轉身便能成仙成佛了。」韓歸雁忍不住珠淚又溢,不及擦干,忙從懷中取出方巾按在脖頸旁的傷口輕揉。

「她們本都該快樂地活著,和你一樣。」時機已到,吳征的殺手鐧終於出手。

果然韓歸雁芳心一軟,身背污名困居韓城的凄苦與吳征初見時的開心,種種舊事涌上心尖,讓她無奈搖頭道:「我不管旁人,我只管你。若你有什么三長兩短,你讓我如何獨活?洗刷污名也好,一展平生之志也罷,都沒有你重要!我很生氣!」

「雁兒,對不住。」吳征低頭。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吳征自問在得到陸菲嫣與冷月玦之時,著實無法再去顧及韓歸雁的感受。

「你走,我現下不想見到你!」韓歸雁斷然起身給吳征留了個後背,指著門口全無回旋余地。

「雁兒……」

「你走!你都不管我了,我不要見到你!」

吳征平日機變百出,對付韓歸雁也最有辦法,現下卻是一籌莫展。一來沒碰過這等事,二來韓歸雁這一回是動了真怒,絕非幾句言語就能讓她心平氣和地接受。

「我聽你的。你莫太過焦急難過,旁的事宜我會處理妥當。只是……好聽的是男兒漢敢作敢當,不好聽的便是事情都已做下了,總該有始有終。我今日若負了他們,難保日後不做負心漢。」吳征無奈起身,總算沒被韓歸雁的氣勢嚇傻,還知道逮著她的軟肋說些好聽話。

「你自當心些,迭雲鶴不會善罷甘休!」韓歸雁心中糾結也極為不舍,微微偏過頭也顯歉然。眼角余光窺見吳征轉身忙又扭過頭去硬生生道:「不是怕你出事,是怕我也沒命!」

「不會,我們都會好好活下去。」

出得門來,吳征雙手插兜意興闌珊地搖頭暗道:「點著了火葯桶,這下可怎生是好……若是事先與雁兒分說明白,也不會惹得她發這么大火氣。唉……」方寸已失,多說無益,只盼望韓歸雁莫要氣壞了身子。幸好離去時女郎關切之意拳拳,或許氣消了以後好生哄一哄,以兩人恩愛之深當不致無有挽回的余地。「錯在我,雁兒又怎會小氣?都是自己心虛。今後相同的錯誤可萬萬不能再犯了。」

回得府中,祝雅瞳已候在廳堂。吳征慢悠悠地晃了進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癱軟著,脖頸耷拉在椅靠上抬頭看天,不發一言。

「孟永淑的死不會讓你這般模樣吧?又碰見什么煩心事了?」祝雅瞳已十分疲憊,見狀忙打起精神給吳征端來一杯香茗。

「我把菲菲的事告知了雁兒,她生我氣。」盛夏天氣里,吳征的心涼得像冰,胸口奇悶,喉間像被堵住一樣又澀又苦,透不過氣來。

感情一事最是復雜,成長的歷程里誰也逃不過,少年男女難免為情所傷。吳征足夠老成穩重,與韓歸雁,陸菲嫣已稱得上順順當當,終究也還是被傷了一回。

祝雅瞳目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憐憫與心疼,終是硬起心腸,斟酌著柔聲道:「我若是你家中的長輩,定然不喜韓歸雁。她再多的優點,都抵不過一項不佳的名聲。可以她的家世與身份又斷然要做正妻,這一點與你有礙。可話又說回來,單以你倆而言,這事兒你辦得拖泥帶水十分不好,說來說去,還是你錯了。」

「我知道。」吳征強笑道:「還是第一回被她趕走,心中本就不舒服。看雁兒的模樣可不比我好上哪里去,更加難過了些,這一回真是害人害己。」

「雁兒咬的?」祝雅瞳指了指脖頸,清晰整齊的牙印明晃晃地刻在那里,心疼愛子情傷的同時,又有些忍俊不禁。

「是。」吳征摸了把傷口,刺痛中也哭笑不得地暗道:「晨間才給玦兒腋下來了一口,回頭就報應不爽。一個個的這是野獸劃地盤么。」

「看你把人給氣的,她也下得了嘴。」祝雅瞳心疼地取出瓶傷葯,想了想又換了瓶道:「快些抹上,好得快一些。這一瓶只能治傷,好了以後也會留下些許疤痕。」

吳征訥訥接過搽在傷口上道:「是該留下,日後不能再犯此過。」

「不僅如此,教你的寶貝雁兒看見了,她心里也能好受些,能讓她順順氣。」

「額……高招。」吳征撓了撓頭。印記亮了出來女兒家心軟或有奇效,又不無擔憂道:「就怕她這一回真的氣壞了,未必肯原諒我。」

「對自己有些信心,你看上的女子不會那么小心眼兒。雁兒若是如此輕重不分,我們的眼珠子可都瞎了。」祝雅瞳拍拍吳征的肩膀低聲道:「這事兒若時日遷延太久真不好說,但是現下就不用擔心,只需如此如此,你說呢?」

「這倒也是……我怎么覺著老這么算計於她,有些過意不去呢。」一席話讓吳征有喜有憂。

「第一,你現下正是最困難之時,她若輕重不分光顧著眼下生氣,那真心不值得算計。不過我看雁兒倒不像這般小家子的鄉野愚婦。第二,不要擔心算計女孩兒,你又不是欺騙或是害她,肯精於算計說明心里有她,女孩兒家只會高興,不會怪你。再說了,你若是覺得心中不愧,不妨哄好了以後加倍疼愛,比你踟躕彷徨好得多!」

「也是,正是!」

「噗嗤,想不到我們勇猛果決的吳大人也有兒女情長之時。」

「掌上奇珍,不由得不患得患失。你就別再笑話我了。」吳征的厚臉皮難得一紅訥訥道。

「不錯!掌上奇珍,不容有失!」祝雅瞳出乎意料地若有所思,旋即又一扁香唇道:「快走快走,去歇著去。待你的另一個寶貝菲菲回來了還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