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北海蒼梧·欲滴珠翠(1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6121 字 2021-01-02

「噝……」寒風呼號而過,即使吳征內力深厚又穿了足夠保暖的皮裘,還是被寒風吹得打了個寒噤。呵了口暖氣搓了搓手,內力到處,寒意散盡,吳征又抖了抖身體,一副嘚瑟模樣地離開小院。

修習武功之後的好處太多,至少比起前世來如今可像是一個【超人】。不論調戲調戲姑娘,還是順手做做好人都大有益處。不過這一回出行的暗流涌動,武功比起從前任何時候都要重要得多!即使上了亭城戰場時也不能比。燕皇要對付祝雅瞳幾乎擺在了明面上,燕國數得上的十二品高手能動身的就有四位,其中有一位成名已久,幾乎可與盛國的天下第一高手費鴻曦相提並論。自從祝雅瞳來到成都之後,吳征還沒有現在這樣惴惴不安的時候。

所幸的是,錦蘭庄密室再也沒有人提起,祝雅瞳待他一如從前,也沒有要將可怕的想法付諸實施的意思。這段時日來准備出行涼州,祝雅瞳與吳征相處的時光更多,即使到了安歇的深夜,祝雅瞳也要領走一大堆尚待處理的事項,很明顯是為了打消吳征的疑慮。

吳征心存感激與感動,至少祝雅瞳對他的看中與尊重寫在了面上。這等人物,也不需要瞞著吳征背地里去做什么陰私事。祝家若真有心要扶植立國,又何必求著吳征?

這些讓吳征提著的心放下了大半,對於祝雅瞳在涼州的危難也更加上心。其實他一直搞不明白為什么祝雅瞳一定要去涼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每每問起,祝雅瞳都是一臉調皮又意味深長的笑容道:「你去哪兒,我去哪兒。我若不在你身邊,你豈不是寢食難安?」

吳征只能撇撇嘴,如果這也算理由,他現下就該是天王老子,普天下最出色的女子都任他頤氣指使。可惜他不是。

「對了,拙性大師來了信,石室的恢復已有了頭緒,那些巧匠頗有辦法。」

在他們這些外行看來,恢復石室大體的原貌簡直是無稽之談。不說被炸得全剩下些碎塊兒難以分辨,就算真有本事能像搭積木一樣重新拼接起來,又怎么將立體的石室恢復?不重新拼接,想光憑想象就構建石室原本的模樣,又壓根信不過。

還是匠人們專業,商討了許久之後居然拿出個可行之方。他們將原本推斷出筍尖型的石室放倒,這樣一來底面的面積大大增加。可以將更多的碎石料固定位置,減少之後拼接的難度。在中央空洞處又打造木梯支架,以支撐天頂與兩面的石料。恢復的主體方案就此完成!

有了主體方案,後續的拼接就有了頭緒。石室被炸得凌亂不堪,碎石料也難以光憑棱角比對拼接。但是對石匠而言也不是不成。俱工主所言:石料俱有紋理,同一座山上的石料質地也有區別,只要花費功夫細心比對,不是不能做到。

拙性二話不說加了一倍的酬勞,工主歡天喜地地忙活去了,這項活兒做得好了,足夠他享福到老,還能惠及後人!

「這樣么?果然高手在民間!」吳征看了這些奇思妙想,實則非常專業的意見,也不由大贊一聲。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在【雲端】行走,忽略了勞動人民的智慧。其實比起他來的那個世界,這片土地的民眾們更具專業知識。畢竟非士大夫皆為草芥,他們受到的關注遠遠不如從前。

「若能順利恢復,孟永淑受害的謎團當能解開一大半了。你對她也能有個交代了!」

「恩!但是還不夠,只殺了戴宗昌,憂無患還沒揪出來。我答應她要殺盡賊黨,給受害的女子一個公道的。」憶及孟永淑,吳征出神了片刻又道:「這世上死不盡的就是壞人與蠢貨!只是……只是……若中原一統,王道大昌,壞人與蠢貨終究會少些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丈夫當如此!」祝雅瞳欣慰點了點頭道:「嘻嘻,只是這話若被你家菲菲聽到又要數落你!啊喲,背地里不能說人壞話,一說她就來了。」

祝雅瞳聽風識人,吐了吐舌頭,斂容裝作無事發生。陸菲嫣皺著眉,遠遠行來一路進了書房,看二人正襟危坐,納悶道:「你們在說什么?」

「在說拙性大師來了信,也在說你賢良淑德,馭夫有道,家中嬌妻之典范!」

吳征終沒人忍住,笑出聲來。

「平白無故地消遣人家做什么?」陸菲嫣一撅唇,紅著臉埋怨一聲,接過拙性的書信,又遞過一封書信道:「你的話二師姐已然送去涼州,掌門師兄采納了你的想法,回信不吝贊美,也著手開始布置了。你先看看。」

會盟之事落在涼州,奚半樓可有得頭疼了,吳征的建議及時送到,也相信奚半樓一定會采納,聞言欣然一笑接過書信閱覽起來。除了褒獎之外,奚半樓還依吳征的意思繪制出細致的規劃圖形,讓他一同參詳。書信是林瑞晨整理過的,匯集了昆侖派近日的一些事件。

若是平日里吳征被褒獎,陸菲嫣定然笑若春花,今日卻有些不郁。自然是林瑞晨的信里最後一件事了。顧不凡與陶文詩的兒子顧清銘下了山,近日里剛抵達成都城住在顧家。顧陸兩家的婚事已低調處理完畢,一紙休書只在兩家里保存,甚至都未宣之於眾。他日若有需要再公布不遲,沒必要惹出麻煩來。

陸菲嫣不再關注顧家,可對從前有過口角的陶文詩則懷有芥蒂。吳征將離京大半年,顧清鳴此番下山時機微妙,要說他有取而代之的心理則過分了些。只是吳征不在,手上有些東西被護短的顧不凡交到兒子手上也是理所當然,若是顧清鳴做得出色,就此不還也有可能,依吳征的性子也不會去討要。

一想吳征的東西被搶走,陸菲嫣就滿心的不舒服。

「這位師弟還真沒打過幾次照面!」吳征呵呵笑道,悄悄在桌下勾住了陸菲嫣的足踝以示寬慰與開心。顧清鳴出生時十分尷尬,吳征與陸菲嫣顧盼親厚,就滿月時去見了一回。之後被罰在青雲崖畔更是沒了資格,待學武有成又著急忙慌地下山赴京。只聽說這位師弟天賦出眾,比自己當年的修為還要高,不過長輩們評價則是有點「虛高」,根基打得不夠穩當,未來的成就還不好說。

「讓他來拜見你,做師弟的不懂禮節,還真以為自己是什么奇才不成?」陸菲嫣氣鼓鼓哼道。

「會來的,怕是要等個什么時機?說實話顧師叔會弄這些幺蛾子我就不信,但是他的夫人么,呵呵,我可是聽說這位師嬸心眼兒不大,心機倒是不少,逮著了機會我給你出氣!」昆侖派目前平和穩定,欣欣向榮,吳征也有這個自信做好未來的當家人。這個節骨眼兒上自然不會讓人來攪局!

「聽說那個小孩入了五品修為?幾歲了?」祝雅瞳好奇問道。

「十三歲入的五品,修的也是【浮雲七絕】。」

「【浮雲七絕】再怎么易增進修為,我看盼兒修習時也是穩扎穩打,總是昆侖派高深的武學,怎么樣也是利大於弊!這么一股腦兒地往上飛,呵呵,莫不成又是一個劉榮么?」吳陸一心,祝雅瞳也來幫腔奚落了一頓。

「哈哈……同門之誼,同門之誼,你們這樣不好,很不好!啊哈哈……」吳征板起臉,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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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凍,雪片紛飛,成都城里忙亂著,會盟舉辦地涼州更是不可開交,作為【地主】的奚半樓已有五天沒回過自家的營帳。

燕秦之戰過後,涼州放空了大半個地盤,全員龜縮於三關附近的城邦。奚半樓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安撫好平民,平衡好利益,涼州漸漸安定下來。這一輪會盟雖是三國之間的盛事,也不可能再去動涼州的根基。

五原關之外一百五十里的饒丘是一片一望無盡,連綿起伏的小丘。溝壑縱橫之間視線看過去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正是三國會盟最佳的場所!——會盟之約雖是一致對付暗香零落賊黨,燕秦之間也會刻意保持隱忍不去提起宿怨。可兩國爭斗已久,誰也不能保證不起沖突。這里的地形正是避免大規模爭端乃至混戰的好地方,客觀上也提醒著三國將兵們冷靜。

奚半樓身為涼州刺史須得保證不出意外,或者說出了意外也要第一時間處置妥善的職責全落在他身上,壓力不是一般地大。尤其這一次出使的又有自己的愛徒吳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昆侖派近年來勢力又再漸長,責任也大了起來。

會盟要安全,扎營地盤的嚴格劃分就成了基礎,如何合理地分配,還能有個服眾的說法是第一步。這讓人頭疼的事情,還是吳征給了個腦洞大開又相當合理的辦法。林瑞晨的加急傳書送到時不僅說清了朝中的各項囑咐,還附帶著吳征給的方案——使館制度。

「燕,盛兩國各劃一片相等大小的地方以示公平,稱為使館。使館方圓之內自會盟使者抵達入駐開始視為兩國國土,會盟結束則使館不復存在。國土不容侵犯!則條理分明,萬事皆有法有理可依。這孩子,怎么那么多奇思妙想,最難的一件事豈不是迎刃而解?」林錦兒捧著書信舍不得放下。在涼州雖和奚半樓朝夕相處大慰平生,可是兩位師姐就再難能見上一面,偶有書信總是視若珍寶。吳征下山之後一步一個台階讓她又是欣慰,又是想念,這一回信中還有吳征的手書,雖然字跡嘛也就馬馬虎虎算得上工整,也讓林錦兒欣喜貪看了一遍又一遍。

「為夫知道你喜愛他,但是這孩子一定不能過於嬌寵,有功必須賞,否則他不高興,有過也要罰,否則他要尾巴翹上天,越發膽大妄為。」奚半樓捻須微笑,搖頭晃腦頗為自得道:「還是為夫調教弟子的本事好。這么個犟驢也能教他走上正路,嘿嘿,嘿嘿,也是大功一件。」

「吹你的。一年四季沒在山上呆幾天,還不是靠人家平時多加看顧。」林錦兒啐了一口,也是喜笑顏開道:「他是我們夫妻倆帶回昆侖的,自然要教好!夫君你說,征兒歷練了兩年,是不是已有接掌門派的能為了?」

「不夠不夠,還不夠!」奚半樓搖著手,見林錦兒一臉不以為然,哼道:「你有所不知!若是尋常一任掌門,無功無過,安穩守成,征兒現下是足足夠了,不過是等待他修為穩穩提升而已。可他的天資豈止如此?你看看這個使館,以他的能為當開創昆侖前所未有之局面。現下他還差得遠哪。」

「都是他一人,又有什么差得遠的?」

「慈母多敗兒!」奚半樓調笑一句,正色道:「征兒這個孩子我再了解不過,他有個壞毛病,有些懶!不是懶漢的那種懶,而是有咱們這些人撐著,他就樂得清閑,只想著把手中的一攤事情做好,做精!對掌門而言,這是本末倒置!當然也因他做事踏實又細致,眼界也高,旁人做的可沒他做得好。現下他還沒明白這些道理,根由在於他沒准備好承擔起一門之主的責任。所以說,他還差得遠哪!」

「也是,不過還是得與他說說。再有一月他就抵達亭城,屆時見了面,就算說了沒用,夫君也當提點他一二才是。」

「這些東西,你與他說是沒用的,一方面咱們還在,另一方面終究要他自己慢慢體悟才能有所得。不信咱們打個賭賽,為夫與他說這些,他十之八九是嘻嘻哈哈蒙混過關,壓根不放在心上!」

「那……哼,賭就賭!」

夫婦倆閑聊正歡,杜中天忽然趨近,臉色有些難看道:「掌門師兄,那個……燕國福慧公主欒采晴求見,正在大營等候。」

「額……」奚半樓略顯尷尬,林錦兒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私入大秦國土怎地無人攔阻,她有什么事?」奚半樓不自然地看了眼林錦兒,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

「欒采晴身負參與會盟的燕國使者印信,無人敢攔。有什么事求見就不知了,掌門師兄您看……」

「你去告訴她我正忙,讓她在營中等候。」奚半樓精目一眯,讓杜中天先去應付,思忖著道:「欒采晴當了使者?還七早八早地趕來涼州?這是何道理?」

「燕皇遣她為使,會不會存了掣肘你的意思?來得這么早,會不會想要做什么妖?」大事當前,林錦兒顧不得吃飛醋,賢惠得緊。

這位溫柔嫻淑的刺史夫人可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婉約嬌弱,泛起酸來可了不得,現下的模樣十有八九已存了較勁比試之心,要先在識得大體上占一回優。奚半樓忍著笑道:「能掣肘我什么?當年那點事情就想掣肘於我?笑話。做妖倒是有些可能,可惜啊,本官的使館一出,燕國又能玩什么花樣?」

「不錯,正是如此!那她來了之後發現奸計不成,定要惱羞成怒,夫君說她會怎么辦?」林錦兒越說越是奇怪,連聲調都變了許多。

奚半樓嘴角一抽,強笑道:「那也是見招拆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至不濟為夫不去見她,諒她不敢強闖大營!」

「哼,這算什么辦法?那就不是辦法。」林錦兒一撅唇,白了奚半樓一眼,又嘆了口氣道:「人家脾氣也發完了,該提醒的也說清了,還是去見一見她吧。躲著……不是那么回事,也躲不過去。」

奚半樓暗舒一口氣,對嬌妻的酸勁兒生氣,卻又為她的通情達理,大局為重更加愛惜,攜起林錦兒的手道:「對!正是該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夫婦倆忙完了手頭活計,黃昏時分並肩騎乘,駿馬放蹄飛奔卷起一路煙塵直達大營。營地外孤身一人的女子披著一身白衣,仿佛融入了雪地里,若非手撐一柄紋著嫣紅牡丹花的紙傘,一頭漆黑的長發披散在白狐裘之外,俏生生地,顫巍巍地,幾乎讓人分辨不出來。

杜中天陪在一旁頗為無奈,奚半樓眉頭一皺,遣師弟回來已有半日,欒采晴依然等在營門口。身旁擺著的桌椅都蒙上一層白雪,顯然並未坐過。

「福慧公主有禮。」奚半樓瞪了杜中天一眼,向欒采晴拱了拱手道:「本官要務在身,已請公主入營稍些,為何公主還在營門口站立?」

「不關他們的事情,呵呵,奚刺史莫要責怪屬下。」欒采晴收起花傘遞與奚半樓道:「雖是相訪舊人,本公主身份著實特殊,又不想當一名惡客,在此多等些時日也不妨的。喏,勞煩幫我收好。」

奚半樓心頭微顫,唰地接過花傘遞與杜中天道:「替福慧公主保管好,壞了些許,唯你是問!公主,請!」

一只細嫩小手握著傘柄,一只粗糙大手抓過傘尖,雙手雖未觸碰,卻借著這柄明顯有了歲月的花傘握在了一處般,讓兩人心頭一熱,又是黯然。上一回她遞過紙傘,說出「喏,勞煩幫我收好」時,還是碧玉年華的少女,青春逼人,明艷不可方物。他接過傘時,還是剛過弱冠的青年,英氣勃勃,血氣方剛。一晃二十余年過去,青年已顯老態,常年在涼州的殫精竭慮讓他染上些許風塵之色。而少女保養得再好,眼角也添了兩抹魚尾紋,雖是令貴氣之色余韻悠長,更增勾魂媚色,可年華終究在她身上刻下了痕跡。

欒采晴一眯眼,目光掃過林錦兒,嘴角勾起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一揚螓首道:「好啊。我還沒有祝賀你們結百年之好,禮物什么的,你未必會要,一番心意似乎足夠?」

「多謝,有此一言,足矣。請進。」

奚半樓抬手虛引,欒采晴又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抬足入營。兩人目光一對,又是黯然,時隔多年,當年發生的事情刻在兩人心中,成了抹不去的朱砂痣,可再度相逢,除了唏噓感嘆的黯然之外,別無銷魂念想。

「兩位慢聊,公主候了半日想必累了,妾身親手去准備些茶湯給公主暖身解乏。」入了大營,林錦兒先行告退,低頭移步就要離去。

「奚夫人,當年的事情傳得天下皆知,奚夫人真的放心我與尊夫在一起?」

欒采晴目光空靈而迷蒙,停下手中把玩的香爐凝目問道。

林錦兒一頓,回身施禮道:「有些事既已發生,不可抹滅,更難回頭。妾身信夫君,當然也信公主。其實在長安時公主未曾多加刁難妾身,妾身一直很承您的情。」

待她掀簾離去,欒采晴悠然神往道:「你倒是好眼光,選了個好妻子。」

「吃一塹長一智,上一回吃了大虧,這一回自然會選個最好,也最合適的。」

所謂的吃虧自然不是指與欒采晴的定情,而是彼時雲里霧里,處置不當耽誤了兩人的終生。

欒采晴面上一紅,美眸一橫道:「你後悔了?正想問你一句心里話,若是到了今時今日你的見識心性,再回當年會不會義無反顧地帶我走?莫要瞞我,這個問題你一定也想了二十多年對不對?可有答案了么?」

「是,時不時就會想起。」奚半樓捻須嘆道:「其實沒有答案,多半我還是不會的。不過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定要帶你即刻趕回長安,會問個清楚,再尋些更妥善的法子。有些事情,是躲不開避不過去的。」

「我就猜是如此,其實換你來問我,我也不會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走。不過是萍水相逢,憑什么就此定下終身?所以你這么答復我,我也不難過。可喜的倒是咱們見解相同,也不枉了當年一場胡鬧,攪得風風雨雨。」

憶起無法避開的舊事,奚半樓默然,臉上盡是蕭索之意。

欒采晴又笑道:「聽說你回了大秦之後性情生變,不再如從前一板一眼。教那個好徒弟的時候有不少趣事傳揚出來,可也是吃一塹長一智?算是受了本公主的福澤么?嘻嘻。」

「正是。行事有底線,同樣需圓融,更需因材施教,因地因時制宜。若非如此,恐怕也不能執掌涼州十余年。這些,俱是受公主之惠。」奚半樓起身拱手,算是謝過了。

「那也不必行禮吧?」欒采晴看著奚半樓清雋卻初老的面容道:「你一路護我回長安已足夠一生之恩義,我也時常為你誦經祈福。你是個名滿天下的英雄好漢,志在家國門派,我也不怪你什么。咱們,誰也不欠誰!」

「終還是我的錯,只是有一件事,小徒在亭城殺了你的孩兒,彼時各為其主,還請多多諒解他。」奚半樓聽得心中刺痛,自己終是虧欠了欒采晴的一生。她回了長安之後傳出的風流浪盪,又有多少是經此事過後的自暴自棄?這一份愛終究辜負了,既是一生的回憶,也是最殘酷的結局,更是難以被寬恕的愛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