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奇招用盡·痴心一片(1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7028 字 2021-01-02

韓歸雁忍了很久,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在山巔之上女將冷靜得近乎冷酷地忍耐著,等待著。燕國的驕兵悍將們最終不免輕敵,他們對盛國的歧視與瞧不起幾乎深刻在了骨子里,抹不掉,擦不去。韓歸雁也在等待著他們驕縱到極點,自以為是到極點的那一刻。

不是靠猜,也不是撞大運,而是韓家兄妹早已無數次地推擬過燕盛交兵,兩國將士們會有的心態。——韓歸雁捫心自問,她一樣會輕敵,還是一定會輕敵。對盛國的輕視,一樣刻在了川人的骨子里。懦弱多年的盛國已把固有的印象烙在了世人心里。

所以了解了盛國背後氣象的韓歸雁駐馬山巔,全神貫注地望著山下。據高處者據地利,五千騎軍居高臨下,譚敬之居然就這么堂而皇之地將腹背兩面都露了出來,不管不顧。陷陣營加上增援的騎軍,兵力幾乎快要一倍於白鷂騎,譚敬之只是做了些布置和調動。這一帶地勢丘陵居多,韓歸雁的騎軍俯瞰山谷,可放蹄沖鋒,借助俯沖之勢威不可當,譚敬之毫不為意。

面對盛國的軍伍,他有絕對的信心!即使被十面埋伏,盛軍怎么可能擋得住白鷂騎精銳?

「陛下所言沒錯,想要一改燕盛兩國之間的形勢,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也是唯一的時機。」韓歸雁暗嘆道:「自信?勝了才叫信心,敗了叫托大。吳郎,你一定能做到的吧?」

戰場漸漸清晰,仿佛有一條看不清的細絲正在穿針引線。高明的將領與常人不同之處,就在於戰場再紛亂也能見微知著。韓歸雁善睞的明眸里看得很清楚,被切割得七零八落的盛軍拼死了抵抗,他們沒有崩潰,沒有跪地投降。於是欲求擴大戰果的燕軍也不得不分散開來,雖有騎軍掩護,但燕軍的數量還不及盛軍,收割的過程遠沒有他們想象的容易和快速。

但是燕軍沒有察覺,他們還沉浸在順利破開盛軍陣勢的喜悅和狂熱里。或者,從他們奉令南下起輕蔑每時每刻都在心里。盛軍連奪城池,靠的不過是兵力優勢與突然襲擊,只消大軍南下,勝利唾手可得。——簡直是一場白送的功績。

所以他們堂而皇之地包抄,圍困,再分出兵去收攏戰利品——補給的糧草,打賞的財寶,敗兵逃跑時拋下的金銀。有一萬精騎在手,整個陷陣營都被視為囊中之物,就是身上的虱子都休想逃得出去。

韓歸雁忍耐著,等待著。吳征真不是一個統領三軍的大將之材,否則不至於一觸即敗。但韓歸雁相信他,自家的夫君無數次於絕境中覓得生機,於困境中闖出一條生路,於大敗中反敗為勝。從他決定反擊起,每一步都做得極好!

舉著大旗拉開整支軍的縱深,再拋下輜重財寶,將白鷂騎軍拉開,拉散。被切割的陷陣營由此有了喘息之機,才能在高手們的帶領之下漸漸匯聚成軍!

不可思議的良機終於出現,韓歸雁一提韁繩,青驄馬就跳下了山巔。

五千騎軍憋著一口氣已然許久,他們對韓歸雁的本事早已敬佩有加,可今日她的【怯懦】給這口氣又添了把柴,幾乎要炸裂開來。【怯懦】的韓歸雁身先士卒,不需言語,不需激勵,這就是最響亮的沖鋒號角,最高亢的殺敵將令,最沸騰的軍中熱血!

盛國騎軍拼命抽打著戰馬,齊聲嘶吼著如從雲端紛沓而來,從山巔滾滾而下,匯聚成一對羽翼,跟在韓歸雁身後像一只展翅的大雁,又像一柄鋒利的鑿子。

燕軍在慌忙地布陣。

包圍了陷陣營的他們忽然成了腹背受敵,還自相阻礙!譚敬之面色凝重,原本的鍋底臉更是黑得像炭。帥旗不停地揮舞,指揮眾軍向主帥靠攏,重整隊形。他仍然有足夠的信心!

白鷂騎不是盛軍,他們有足夠的經驗去面對危局,去敗中求勝!即使是面對瘋狂如猛獸的草馬黑胡人都是如此,何況是軟弱可欺的盛軍?只消抵過騎軍的第一輪沖鋒為白鷂騎爭取些時刻,這支精騎自能挽回局勢!這一次不會再輕敵,不會再貪功,會把這支盛軍殺得干干凈凈,血浮曠野之後,再來打掃戰場,砍下他們主將的頭顱當做慶功的酒杯!

「可惜了,韓歸雁這等絕色!」譚敬之泛起獰笑地一打手勢:「既為敵,便只有殺了再說!白鷂騎之下不留活口!」

弓矢都對准了一馬當先的女將。白鷂騎不是第一次與韓門名將交鋒,他們知道怎么對付雁形陣。韓歸雁的兵鋒直指譚敬之,要以勢不可擋的沖鋒破開陣勢,直取他的人頭。白鷂騎的箭矢也都對准了韓歸雁,只待她一頭撞進射程里。

美女被征服於胯下固然爽快,將絕色佳麗變得面目全非又何嘗沒有一股殘酷的快意?譚敬之獰笑著,高舉著手中的大刀,大刀落下之際,便是萬箭齊發之時!

韓歸雁伏低了上身,雙腿牢牢加緊了馬腹,美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譚敬之。此刻她也沒了任何退路,只能一往無前!青驄馬的速度越來越快,她雖是女子,這樣的場面已經歷過不止一回,她有足夠的信心沖垮敵人的陣型,切出一個豁口再無情地撕開。何況,她不是孤身一人,除了身後萬眾一心的部下,還有他。

韓歸雁已成了戰場上唯一的焦點,幾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若不是正在生死廝殺,兩軍都會朝她看來。不僅僅是她勃發的英姿,更因這里已成了戰場決勝關鍵中的關鍵。

譚敬之的身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兵丁,將他重重圍繞,誰都希望拿下斬落敵將這份功勞!而韓歸雁身姿不變,卻伸出了手。

鋼鞭被掛在得勝鉤上,芊芊素手修長,粉嫩,而有力!只見殊死搏殺的兵丁群里跳出一條人影,刺斜里朝著韓歸雁沖來。

這條人影雖不顯雄壯,卻高大,輕快,而矯捷。他手持一桿大槍邁開虎步,足跡踏過之處一地煙塵,奔行之速竟然迅逾健馬。他斜沖而至,快得看不清面貌,再高躍而起朝著韓歸雁撲去。

女將伸出的手准確地在人影的手上一搭,人影借勢翻上馬背,與韓歸雁胸背相貼共乘一騎。那青驄馬雖是母馬,但正值盛年身強力壯,又正跑得興發,人影又似是輕飄飄的,馬兒沖鋒之疾絲毫不減。

人影正是吳征,他一手環住韓歸雁的腰肢,一手挺著槍尖朝譚敬之一指道:「殺了他!」

韓歸雁雙手抓穩了韁繩,雙腿將馬腹重重一夾,馬兒吃痛長嘶一聲,驟然將速度提到了極點。生死交關之際,女將仍情難自抑,回首在愛郎脖頸一吻。無數雙眼睛都在注視著這里,這一吻在血氣噴薄的剛烈之中現出柔情無限,美得驚心動魄。

砰砰砰,第一輪箭雨幾在弓弦響聲傳來的同時便從空中兜頭落下,閃著寒光的箭尖破開空氣發出刺耳的叫聲,與戰馬沖鋒的踏地聲匯在一起,猶如山呼海嘯一般驚天動地。

人仰馬翻,中了箭的騎士拿不住韁繩從馬上摔落,或是戰馬吃痛將騎士掀翻在地。已經顧不得這許多,即使箭雨再密集十倍,也只有一往無前,沖得越快,越能沖入箭雨無法覆蓋的安全地帶。

韓歸雁還是俯下嬌軀,鳳目圓睜。她的控馬之技遠勝吳征,即使在風馳電掣之中也不斷地計算方位,幾個略微的變向,便閃出些許空檔來。吳征揮舞著大槍撥落頭頂的箭雨,二人一馬絲毫不被阻礙,已快到了極限。

兩輪箭雨過後,二人已率先沖到敵軍陣前。巨盾如山,長槍如林,重重兵陣遠遠地將譚敬之圍在垓心。白鷂騎的應變之快,不愧大燕精兵。韓歸雁與吳征此刻同體一意,信心倍增,只望著譚敬之沖去。

堪堪沖近約有半射之地,但聽弓弦聲連響,巨盾縫隙之間又飛蝗般射出一輪平射的利箭來。距離近,力道強,來勢疾,當是用隱在其間的勁弩發射,幾乎一眨眼間就射到面前。但這難不倒吳征,他的全身功力早已提到了極限,【觀風聽雨】使開,一切盡收眼底,早已窺見弩弓所在。待得弩箭飛到面前,吳征輕舒猿臂,那大槍在手中輕若無物地盤旋飛舞,將當面射來的弩箭盡皆磕飛。

韓歸雁深信其能,毫不減速,須臾間便離大陣不到三丈之地。吳征順手抄下從身邊飛過的一支弩箭反手擲回,他的暗器功夫經祝雅瞳調教,今非昔比。反擲的弩箭勁道比弩弓射出的還要迅猛,准確地從縫隙間刺入,燕軍連連慘叫聲中,略微騷亂。

吳征隨接隨擲,連環不停。巨盾陣見來勢猛惡不敢再掠鋒芒,將縫隙合上。弩箭帶著內力飛至,仿佛一柄柄鐵錘砸在巨盾上,發出鐺鐺巨響。持盾的大漢連吃幾下重擊,骨軟筋麻,拼命以肉軀死死抵住。陡聽一聲雷霆般的大喝,吳征拼力擲出長槍,內力灌注之下,長槍仿佛一柄攻城巨錘,發出沉厚可怖的嗚嗚風聲撞在巨盾上。

持盾的大漢像只紙鳶般飄起,砸落,壓倒了身後一片兵丁。他仰面朝天,七竅流血早已斃命。大陣裂開了一角,韓歸雁已縱蹄馳入,她單手持定韁繩,另一手握緊了鋼鞭破浪般砸開槍林,雄健的戰馬嘶鳴聲中撞入燕軍陣中,仍疾馳不停。吳征拔出昆吾劍左右亂砍,劍鋒過處衣甲如泥,血如泉涌。

兩人一馬殺進重圍,如虎入羊群,縱橫捭闔無人可擋,身後騎軍跟上,從兩人撕開的【傷口處】一點點地破開大陣,殺散妄圖合攏堵截吳韓二人的兵丁,趕上主將之後合在一處,向垓心突進!

騎軍沖鋒之勢如此猛惡,燕軍剛以嗜血的沖鋒殺散盛軍,不多時自己也吃了同樣的重創。且韓家雁形陣的破陣威力之強,堪稱當世之冠。吳韓親密無間,以他二人作為尖端沖陣,威力倍增。

盛國騎軍洪流一般滾滾殺來,剎那間將燕軍大陣吞沒了一小半。譚敬之見勢危急,不慌不亂,再度舉起了長刀向天。

白鷂騎先前雖被打亂,此刻兩軍對陣分明,白鷂騎也已重整隊形,正迂回著趕至盛國騎軍的後路包抄。只消盛國騎軍穿不透大陣,就將再度陷入重重圍困之中。現今要做的,便是讓盛國騎軍的沖鋒之勢慢下來,再攔住,截殺!

譚敬之一把抓下狻猊兜鍪擲於地下,披頭散發地持刀大呼道:「諸軍有後退者斬!」他又連打手勢,燕軍擂起戰鼓吶喊震天,軍令既下,燕軍後隊鼓噪而進。前隊無有退路,又見主將有必死與必勝的決心,正在大旗下引軍進擊,一時士氣大振。

燕軍死戰,盛國騎軍的壓力驟增,即使有吳韓二人領頭破陣,沖至距陣中央十丈之遠時便似遇見一堵厚厚的城牆。韓歸雁幾番沖突不入,燕軍的大陣眼看著又在集結,長槍林立,正踩著鼓點與號角之聲向前推進,欲將盛軍趕回去。

戰馬停下了腳步,在映日的刀槍中受驚嘶鳴。停下了腳步的騎軍威力大減,前有堵截無法寸進,後方追兵雖沒到位,可若是後撤必然被其攔腰截斷,屆時定一敗塗地。

韓歸雁不敢再等,把手中鋼鞭一招,撥轉馬頭斜向奔去。主將改道,已有沖鋒變作突圍,且看她的意思,是要與被合圍的陷陣營先合兵一處,再殺出條血路來。盛軍見狀,不由士氣大挫。

青驄馬沖殺半日已是汗流浹背,長長的鬃毛皆貼服在馬頸上,但它神駿非常,幾步後便又放蹄飛奔。燕軍正突進間見敵將在此,紛紛挺起長槍刺來。

有些刺人,有些刺馬。韓歸雁一提韁繩,青驄馬長嘶聲中一躍而起,似被一道青光裹體而飛,躲過槍林攢刺!

強弩之末!志得意滿的譚敬之在十丈之外看見韓歸雁駕馬飛騰,露出獰笑。韓歸雁閃轉騰挪的空間已越來越小,最終會被包圍,聚殲,盛軍已是插翅難飛!

可他赫然發現,青驄馬上只有高挑英武的女郎怒目橫眉,卻少了一人。那名和她抱在一起的男子呢?

說時遲那時快,打馬飛躍的韓歸雁藕臂甩了個大圈,那人影不著片甲,借著一躍一甩之力高高飛起,騰雲駕霧般越過眾軍頭頂,向譚敬之掠去!

韓歸雁的怪力不遜男子,曾與修行外門功夫,一身神力的楊宜知在氣力上戰成平手。吳征輕功已世所罕有,此刻脫去衣甲只著長袍,借著這一甩之力張開雙臂,展翅大鳥般飄飄盪盪。

他原本姿容甚偉令人過目難忘,此前往返征殺來去如風,加上幾番冒煙突火,被汗水一澆看不清本來面目。於韓歸雁聯手之後草草抹去面上污跡,頓時現出真容來。燕國新皇欒楚廷下旨於盛國,令其奉皇弟,燕國皇室的滄海遺珠吳征回長安被拒之事已傳得舉世皆知。吳征消失許久,燕國俱傳言他被軟禁於盛國,不想居然在此處現身!

譚敬之也是第一次看清吳征面貌。這人名氣太響,又出使過燕國在長安一住就是大半年,認得他的人著實不少。欒楚廷為免世間流言紛紛,只說吳征是皇室宗親要認祖歸宗,把他失蹤一事全推在張聖傑身上,本擬作為南征的借口之用。

吳征飛掠空中得意洋洋,不免也露出一絲獰笑:「我這一現身,韓家的雁形陣都有了新的變化,嘿嘿。」途中偶有箭矢全被他揮劍打落,兵丁拿槍來刺,他縱身騰躍之高,又哪里刺得著?

他一掠十丈直至譚敬之頭頂,大將身邊不容輕易冒犯,護衛們團團圍住主將,本擬向吳征落足點斬去。不想吳征忽然大喝一聲,猶如白日里起了一道霹靂:「大膽!給孤跪下!」

這一喝聲如雷震,不僅威勢十足,還頗有道理。聽在燕軍每個人耳中,這位都是新皇朝思暮想,要請他回長安以彌補多年流落他鄉遺憾的皇弟,自稱孤毫無問題……在場的每一位燕軍,若不是在戰場上,見了他都要趕緊跪地,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回長安城的。

壞就壞在這是戰場,最關鍵的時刻,最關鍵的勝負節點,最關鍵的主將頭頂。燕軍一愣,連譚敬之似也被這聲威嚴十足的大喝喝得頭皮一炸,竟而失神……

唯一能在此時號令燕軍的,只有身為主將的譚敬之,他未下令,燕軍無人敢向吳征動手!吳征早料准了這一切,燕國在此時甚至下不了將他擒拿回長安的旨意,他還是那個欒楚廷口中親愛的弟弟。盛國的突然進攻使得燕軍迎戰之倉促,可見一斑。

吳征的大喝蓄勢已久,這一聲聚音成線,雖隔了丈余遠,仍在譚敬之耳邊炸開,一手深厚的內功盡顯高手風范!主將失了神,沒有人敢向吳征動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落下時雙足連蹬踢開指天的長矛,揮劍狂砍幾下子剁倒面前的護衛,劍鋒一閃,譚敬之已人頭落地,脖頸上碗大的洞口噴出一股又一股的血泉……

燕軍錯愕手足無措,吳征又已飛縱而起。這一次沒了韓歸雁借力,但他手腳並用爬上帥旗旗桿,將帥旗撕個粉碎,拉著旗桿一彈而起,落下時在腳下兵丁的矛桿上一踢,或是揮劍重擊矛尖借力反越,幾個起落便躍回大陣之外,將人頭拋給韓歸雁!

異變突生,讓人措手不及。若非如此,吳征雖武藝出眾,想刺殺被重重保衛的譚敬之免不了要費盡氣力,還未必能得手。這一下兔起鶻落,幾在一瞬之間便讓燕軍失了主心骨。大將身死,兩軍纏斗勝負未分,燕軍數量還遠不如盛軍多。且韓歸雁第一時刻就接過陷陣營的指揮,有這位當世名將坐鎮,只略一相持,燕軍便兵敗如山倒。

韓歸雁領軍追殺二十里,白鷂騎潰不成軍傷亡過半遠遠逃去。女將不敢深追,鳴金收兵。此時吳征已自騎了【寶器】一直追隨她身旁,戰事既停,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一對愛侶相視而笑。

「菲菲和湘兒呢?怎么沒見她們?」陸菲嫣與瞿羽湘原本都分在韓歸雁軍中,方才幾番沖殺不見蹤跡,顯是不在此地。

「軍情緊急,我遣她二人乘了撲天雕先行趕往前方州郡,布置糧草支應事宜。我手下的兵馬不可久留,要旦夕奔行趕往壽昌城,馬力不可有缺,糧草若支應不上要誤了時辰。幸好前方城池眾多,提早籌備當不致有缺。陸姐姐沿途沒去見你么?」

「沒……當是怕被盼兒瞧見橫生枝節吧。」吳征撇了撇嘴,懸著的心終於放回肚子里道:「盼兒沒事就好,這一下該當不會再跑了。」

「你說倪姐姐看著她?那她想跑也跑不了。這一回若是還想再跑……那就不是性子要強,純是無理取鬧不分輕重了。放心吧,盼兒不是那樣的人。」韓歸雁白了愛郎一眼,鼓起香腮酸溜溜道:「回頭空些功夫出來好好與她分說明白,她長大了……」

「那是自然,也該說明白了。」吳征遙望天邊喃喃自語,片刻後回神問道:「你要什么時候動身?」

「將息半日,就要動身。」韓歸雁面色一沉凝重起來道:「來者不善,燕軍南下如此之快,定然提前做了准備。二哥來急信時言道進軍之法前所未見,不知是燕軍哪一位大將領銜。但無論他怎么調兵遣將,目標只能是壽昌城。這里距紫陵城最近,且江面寬闊易於進退,我軍也必然死守壽昌一帶,此地不容有失。」

「這么快就刺刀見紅。燕軍攻城倒不怕,壽昌城里現下軍資豐沛,原本又城高壕深,要守住不難。先打上幾場摸清了路數,此後見機行事便了。看來欒楚廷繼位之後提拔了心腹?不知道是什么來頭。」

「不知道。長枝派在桃花山給祝夫人殺得只剩下個丘元煥,天陰門覆滅,燕國高手已死傷殆盡,也沒聽說有什么出眾的人才,不過二哥說此人進退得法,還常有出其不意之舉讓人摸不著頭腦,不可小覷。」

「呵呵,燕國的高手被那對父子給作盡了,還有什么人才。」吳征能襲殺譚敬之,與燕國高手凋零也有極大的干系,若是從前的長枝派或天陰門高手在白鷂騎里,他再怎么機關算盡也得不了手。且這些詭計花招只能用一次,原本他挑了出來是想在絕境之時尋覓反敗為勝之機。今日只一個白鷂騎便逼他現了真身,吳征心疼地嘆息道:「多番籌備下的絕殺計策,就殺了個譚敬之便把壓箱子的絕活都端了出來,以後再用不上了,可惜,可惜。」

「夠了,你忘了這一仗是為什么了?」韓歸雁壓低了聲音努了努嘴道:「你看看他們,都不一樣了!」

吳征回頭望去,只見騎軍與陷陣營兵丁們相互扶持而行。疲累掛在他們臉上,還有些被抬著,身上包著被鮮血染紅的綳帶。可是每一人的目光都與從前不同,興奮,自信。且此前吳韓二人當前並騎,無人敢來打擾。吳征這一回頭環顧,眾軍登時忍不住朝他齊聲歡呼起來。

這一場勝利太難得,也太重要了。初上戰場第一戰,遭逢強敵,於絕境之中反敗為勝,每一樣都值得每一個人吹上一輩子。從今日起,他們再也不會一觸即敗,然而敗而不潰會刻在陷陣營的骨子里,成為這支軍的錚錚傲骨。

吳征哈哈大笑著連連振臂,目光掃過於右崢,齊寒山,墨雨新,柳鵬程等等愛將的面上,一一點頭。雖無只言片語,全軍豪情勃發直沖霄漢,吼聲聲震四野。

打掃戰場,整頓軍伍,醫治傷員,後軍已在有條不紊地操辦。陷陣營傷亡近萬,雖勝也是慘勝,豪氣干雲間也免不了哭聲陣陣。戰爭便是如此地殘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