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2 / 2)

容逍閉了閉眼。

他也曾經想過他和聞晏的婚禮該是什么模樣,他活了上萬年,身家豐厚,有的是珠寶華服去給聞晏選擇。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把一切都捧到聞晏面前,為聞晏打造一個最為豪奢而浪漫的婚禮。

可他卻只是坐在這里,沉默地看著聞晏洋溢著喜悅的側臉,看他微笑的嘴唇,和臉頰上小小的酒窩。

看得他心臟都在疼。

?

聞晏跟容逍在他家住了幾天後,就又搬回去了,聞家作為豪門,新年期間總是過於熱鬧,人來人往,別說是容逍,聞晏自己都受不了。

而他一回去,卻不是纏著容逍過二人世界,反而早出晚歸,問就是在跟李箏還有金越澤聚會。

其實他是在布置自己的求婚現場,拉著李箏跟金越澤一起幫忙,實地監督每一個細節。

大冷天的,他選的場地還是半露天的,李箏跟金越澤陪著他一起挨凍,風衣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內心十分憤懣。

「你就知道折騰我倆,你又不是跟我求婚,」李箏嘬著熱奶茶質問,「憑什么受罪的是我們,享福的是容,容先生。」他還是沒敢直呼容逍全名。

聞晏忙著糾結現場需要用的蠟燭,壓根沒聽見李箏在說什么。

金越澤作為鬼族倒是不怕凍,他只是純粹覺得人類的行為很讓鬼費解。

「你倆都要結婚了,還補什么求婚儀式,」金越澤也嘬奶茶,卻是加冰塊的,「這不是多此一舉。」

聞晏這回聽見了,一邊比對蠟燭的顏色一邊給他倆上課:「都說你倆單身狗不懂浪漫,我家容逍這么好看,當然要一場浪漫的求婚才能匹配,不然幾十年後我跟他一起回憶曾經,我們的求婚現場就是我穿著睡衣,臉也沒洗,像話嗎?」

金越澤跟李箏想,挺像話的啊,朴素而充滿生活氣息。

不過他們看聞晏興致高漲的樣子,還是默契地選擇看閉嘴,任勞任怨陪兄弟一起布置場地。

聞晏滿心期待等他求婚的那天,容逍會是什么反應。他已經決定了,要在自己生日那天求婚,甚至為此去跟他媽把家里世代相傳的一個翡翠戒指給要過來了。

容逍問他要什么樣的成年禮和生日禮物的時候,他也小手一揮,表示:「我的生日自有安排,到那天你聽我指揮就行。」

就很一反常態,完全不像他以前熱衷於作妖的性格。

容逍點點頭,也沒有沒再堅持,甚至沒多問兩句。

因為他早知道聞晏在准備些什么。

聞晏自以為瞞得隱蔽,其實一切都暴露在容逍的眼皮子底下。

眼看著這天一早,聞晏又出門去了,容逍在庭院里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他對游不問說道:「你知道聞晏在干嘛嗎?」

游不問是真的不知道。

他前從家中趕來上班,回到容逍身邊後卻反常地沉默,一句話也不多說。

「他在給我布置一場求婚,」容逍慢悠悠地繼續說道,他端著茶喝了一口,沒有血色的嘴唇變得紅潤了一點,「我活了這么久的一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正式地為我張羅。是不是很有趣?」

哪怕他惡名累累,哪怕他殘暴而充滿攻擊性。

卻還是有這樣一個天真的人類少年,一心一意想娶他回家。

容逍握著那杯清茶,他是想笑的,他覺得自己這輩子也不算虧了,紅塵軟帳中走了一遭,臨到末了,還能有人這樣真心地愛他。

可他想著想著,手上卻不知不覺用了力,那個茶杯在他手里被捏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了他一身。

游不問震驚地看著容逍。

因為實在太過吃驚,他甚至沒有去幫容逍收拾潑在身上的茶水。

他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看見容逍紅了眼眶的樣子。

這個妖怪從來都是像惡鬼修羅一樣無所畏懼,分明是個樹妖,卻比凶獸更為強悍。

可如今,他卻在這個看似尋常的冬日,紅了眼眶。

容逍眼眶發紅的樣子,原來與別人也沒什么不同,他甚至在這個從來都無堅不摧的男人身上,看出了一絲脆弱。

游不問心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又該說些什么。

他這一生里跟隨容逍斬殺過無數妖魔,他是容逍的管家,是容逍的副手,可他此刻,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他有一瞬間,想不管不顧地去把聞晏找回來,想大聲地把一切都和盤托出,想跟聞晏說不要浪費時間准備求婚了,回來陪陪容逍吧,這比什么都重要。

可他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容逍不允許他擅自決定,他不能違抗這個命令,便只能沉默。

容逍也沒想聽游不問開口。

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來回應。

他盯著院子里面那一片早已經開敗的幽曇花,翠綠的眼睛在這冬日的陽光下,比一片深湖更為寂靜。

他像是在和游不問說話,又像是喃喃自語,語氣中有種難得的疑惑:「是不是我這一生,實在血債累累,所以天道也容不下我,故意讓我愛上一個人類,又偏要我注定不能與他相守。」

他一直沒有告訴聞晏關於自己傷勢的任何消息,他默默地獨自去醫療中心試葯,又獨自承受試葯的結果。

結果是全部失效,所有珍奇的葯材,在他身上都只能短暫地拖延,甚至趕不上他傷勢惡化的速度。

就在前幾天,醫師甚至無能為力地告訴他,他連十年的壽命都不剩了。

也許只有兩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