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章、鋒芒初露震群魔(1 / 2)

大俠魂 花間浪子 11395 字 2021-01-02

蔡薇薇匆匆一瞥,元清大師又合上雙目,幌身掠出,已見灰袍道姑在兩名身材高瘦,穿著及膝黃褂,腰系銀龍的老者圍攻下,已是險象環生,端木世良退身林邊,喘息不已,她嬌聲喝道:「好不要臉。」嬌軀一掠,掌隨身出,叩向令狐祺天庭。

高手相斗,眼觀六面,耳聽八方,令狐兄弟早見一位美艷若仙的姑娘出洞。但對她那閃電般的輕功,也是一驚,令狐祺反手一掌,硬架上去,兩掌一接,蔡薇薇身形一滯,令狐祺卻倒退一步,心驚之極,凝目一望蔡薇薇,忽然峻聲道:「老二。」

令狐佑連劈兩掌,逼退灰袍道姑,回頭道:「什么事?」

灰袍道姑見他漫不經心之態,憑她高傲個性,如何忍耐得住,暗暗罵道:「老鬼找死。」

玉鉤倏出「碧霞鉤法」的絕著「殘紅一抹」,但見碧光一閃,已遞至令狐佑胸前,右手拂塵一倒,疾戳令狐佑「左期門」的要穴。這兩招詭奧凌厲,令狐佑功力雖高過對方,大意之下,也鬧了個手忙腳亂。總算他身具一甲子以上絕頂功力,危急中,真氣一提,縱身躍退,「嘶」的一聲,他雖毫發未傷,前胸衣裳,已被鉤破。

灰袍道姑收鉤卓立,曬然道:「老鬼,知道厲害了吧?」

令狐兄弟,絕代凶人,哪里忍受得住,怒極反笑、連道:「好,好。」陰笑中,右臂一抬,一陣劈拍聲響,霍地暴長半尺,一步步走向灰袍道姑。

灰袍道姑暗道:「通臂魔掌。」心中警惕,玉鉤斜舉,凝然不語。

忽聽令狐祺沉聲道:「老二,正點子在此,再有天大的事,也先擱下。」

令狐兄弟,性情何等狠厲,照說既已決心報復,焉肯半途作廢,奇怪的是,令狐佑聞言之後,霍然收功,退回令狐祺身旁,也望向蔡薇薇,道:「老大,這丫頭姓蔡?」灰袍道姑暗暗松了口氣,她自知功力不及令狐兄弟,豈敢輕易挑釁。

蔡薇薇忽以「傳音入密」朝灰袍道姑道:「前輩,請你守住洞中好么?」

灰袍道姑雖殺機大減,對她猶惑不懌,怔了一怔,也傳音道:「你不怕貧道對洞中人不利?」

蔡薇薇道:「我知道前輩是阮姊姊之師,你就不能看在阮姊姊面上么?」灰袍道姑忖道:「給她猜到這可不好動手了」,沉吟不語。蔡薇薇又傳音道:「前輩,我公公在替龍哥華雲龍驅虺毒,你幫幫忙吧。」

灰袍道姑聽她軟話相求,不覺慢慢走向洞口,口中卻冷聲道:「你公公是誰?時間要多少?」

蔡薇薇知她已然應允,焦灼的芳心,略為一寬,道:「我公公是出家人,法號上元下清。」語音一頓,道:「大概還需要兩個時辰。」

灰袍道姑未聽過元清大師之名,但由蔡薇薇功力看來,定是絕世高人,退立洞口,又聽蔡薇薇道:「前輩法號可否見示?」

灰袍道姑怔了一怔,冷然道:「貧道並無法號,野狐禪而已。」頓了一頓,又道:「你專心對敵,少說話,這兩個老賊是東郭壽師弟,幾手鬼劃符,倒也不可小視。」當她們互語時,令狐兄弟忽也同以傳音入密之術交談。

一刻間,但見皓月清輝下,風搖竹聲,沙沙作響,竟是和諧之極。見此情景,任誰也不信前此已有數番生死搏斗,而瞬時之後,又將發生更激烈凄慘的大戰。忽聽令狐祺朝端木世良道:「端木世良,這丫頭來歷你可清楚?」

端木世良正自運功療傷,聞言說道:「這丫頭近十天來,忽然冒出,誰也不知她底細,以往……」

老二令狐佑忽然截口道:「廢話。」端木世良對他們方才一旁奚落,早已懷恨在心,只是自忖功力遜了一籌,隱忍在心,聞言更是恨毒,暗道:「令狐老鬼,看你能神氣到幾時,只待滅了華家,哼,星宿派也休想存在世上。」

老大令狐祺道:「洞中藏有何人?」

端木世良干笑一聲,道:「這個只有問那丫頭了。」忽然心頭一動,忖道:「瞧那丫頭拼死護洞之態,多半是華雲龍那小子,虺毒發作,躺在洞中等死……待我嚇嚇令狐老鬼。」倏又改口道:「或許是這丫頭長輩,隱洞煉功,嘿嘿,兩位雖有蓋世神功,怕也難以接下。」

蔡薇薇不知他信口胡謅,芳心一跳,想道:「難道端木世良已知道了?」

令狐祺怪目望向洞口,那山洞雖淺,碧籮深覆,灰袍道姑又擋住洞口,況里暗外明,饒他功力絕頂,也瞧不清洞中景況。他略一吟哦,運功朝洞中道:「洞中是哪位高人……」

蔡薇薇原打定主意,拖一刻是一刻,令狐兄弟不動手,她也落得靜立觀變,此刻,令狐祺運功說話,聲逾洪鍾,震人耳鼓,恐驚擾了華雲龍,不能再行緘默,冷然截口道:「洞中沒有人,你休要鬼叫。」素手一揮,逕拍令狐祺腰際。

令狐祺傑傑怪笑,道:「好狂的丫頭。」他方才對掌,落了下風,心中大感不服,一招「孤雁出群」,反擊過去。令狐兄弟一向並肩對敵,令狐祺一動手,令狐佑也掄掌夾攻。

這兩人功力之高,是蔡薇薇對敵首遇,這一聯手,連她也覺吃力異常,心忖:「那呼延恭與這兩人似是同輩,因何功力相差甚遠?」

令狐兄弟見她年紀輕輕,出招之玄奧也就罷了,纖纖玉掌揮劈,所顯現的功力,高得令人難以相信,心中均駭然道:「這丫頭吃了靈芝不成,何來如此功力?」

三人動手,疾逾飄風,片刻已過百招。先頭是含勁斂力,稍沾即退,逐漸雙方火氣漸升,透出體外,洶涌彭湃,將地面的花草塵埃,皆刮了起來,聲勢驚人。灰袍道姑愈看愈覺氣餒,心道:「此女貌足傾城,功堪絕世,罷了罷了。」不禁嘆息出聲,忽見遠處山麓,十余條人影奔來,知是玄冥教後援,心中一緊。

那十余條人影,若風馳電掣,瞬息已落場中,為首一人,長髯細目,正是玄冥教天機壇主孟為謙,余為四名身穿海青織錦勁裝的仇華,及八名黑衣老者。孟為謙一入場中,先見激戰中的蔡薇薇與令狐兄弟,兀自沙飛石走,呼嘯不絕,仿佛驚濤駭浪,天崩地裂,不覺聳然動容。

忽聽端木世良叫道:「孟兄。」

孟為謙轉目望去,見他口角帶血,左臂軟軟下垂,點穴筆僅余一支,狼狽之極,沖口說道:「端木兄是……」倏然住口,一掃蔡薇薇,心下了然,邁步走去。

端木世良苦笑一聲,待孟為謙領人走近,始低聲道:「教主大駕,現在何處?」

仇華老大搶先出口道:「家師現正准備開壇大典,留在總壇。」

孟為謙皺眉道:「因何又起沖突?」

端木世良一掃十余丈外洞口的灰袍道姑,道:「我路過此處,見小丫頭與程淑美相斗……」

孟為謙先時因場中搏斗,掀起塵沙,聲勢驚人,那灰袍道姑背著月光,佇立不語,未曾發覺,眼下順著端木世良目光望去,方始瞥見,哦了一聲,訝然道:「她也入中原了。」

端木世良切齒道:「破臉啦,今後遇見,全力撲殺。」

孟為謙面色一變,但他城府極深,冠蓋全場,隨又恢復正常,朝端木世良道:「程淑美守洞口,洞中有何蹊蹺?」

端木世良道:「我也不甚清楚。」想了一想,道:「或許華雲龍小子在內。」

一提起華雲龍,仇華們怒火上升,仇華老五道:「小侄請令,入洞察看。」

端木世良搖頭道:「不可,程淑美功力高強,你差之太遠。」

孟為謙一掃場中,低聲道:「且讓令狐兄弟與那丫頭狠斗一場,最好兩敗俱傷。三教雖言同盟,互相仍存著保持實力,這般邪魔外道,那能衷誠合作。」

這時,令狐兄弟俱施展星宿海一派的「離心奪舍法」輔以「幽書指力」,指勁掌風,若排山倒海。蔡薇薇身若輕燕,避開令狐佑一指,一掌擊向令狐祺。令狐佑躡跡而上,一拳擊向蔡薇薇褻衣。掌指翻飛,連出八招,蔡薇薇心驚之下,竟被迫退五六步,令狐祺也全力進攻,霎時,蔡薇薇已落下風。她美眸泛起從未有的殺機,玉面凝霜,黛眉攏熬,掌勢驟變,急攻十余招。

這十余招,招招是「四象化形掌」,招招凝足了十二成的功力,如怒海濤涌,泰山壓頂,無比威勢中,又若風雲變幻,倏忽萬狀,神奧莫測。令狐兄弟驟然色變,身形一閃,並肩而立,四掌齊出,竭立苦撐,依然抵敵不住,連連後退。就在這十余招中,兩人已退了八九步,而且三次遇險,幾乎喪命,狼狽不堪。

所有的人,無不心頭大震,要知這令狐兄弟俱有一甲子功力,聯手之下,天下能夠架得住的除了華天虹外,眾人均不信尚有他人,而今居然被蔡薇薇逼成如此狼狽,焉能不驚?就在三人形勢迭易之中,竹林沙沙,玄冥教徒已陸續趕至,竟不下六七十人,均面向石壁洞口,挨林站立,山麓猶不時見到人影向上疾馳。

其中也有七八名杏黃及膝大褂的魔教單子,靠近斗場,欲待插手,但這等絕頂高手的拚斗,卻非他們所能參與,只得一旁干瞪眼。端木世良與孟為謙心驚之余,殺氣盈眉,已存拋去機心,與魔教聯手之備,對望一眼,端木世良道:「孟兄,兄弟負傷頗重,今夜由你全權指揮,那丫頭千萬留她不得。」

孟為謙道:「兄弟放肆了。」舉目一掃,又道:「本教高手盡至,諒那丫頭再有通天澈地之能,也只有認命了,況她尚欲守洞。」手一揮,玄冥教徒俱訓練有素,展眼間,已以石洞為中心,悄然成半圓包圍,個個掣出兵刃,在西斜的冷月銀輝下寒光盪洋,殺氣如雲。

這石洞上依峭壁,此舉無異封住退路。孟為謙尚不放心,又招來十余名教徒,低語數句,那十余名教徒,銜命而去,尋路繞上山峰。灰袍道姑程淑美本一心凝注蔡薇薇與令狐兄弟的惡斗,偶一旁顧,心神一凜,心道:「說不定今夜就得埋骨於斯,唉。」只是她性雖怪僻,心存俠義,雖知情勢險惡,一人突圍之念,想也未想,暗暗嘆息,懷著滿腔憂慮,仍舊注目斗場。

令狐兄弟畢竟是數十載勤修苦煉,功力精純無比,驚險萬狀中,擋過了蔡薇薇一輪若狂風驟雨,驚雷疾霆般的攻擊,蔡薇薇「四象化形掌」八招連環,連施六遍,依然未傷一人,也是心頭暗佩,想道:「這兩人功力已如此高強。東郭壽既是師兄,又為掌教,該有多高,龍哥怕是難以一爭短長了。」

忽聽老大令狐祺厲聲道:「端木世良。」迸力一掌,霍然劈去。

端木世良暗自冷笑,忖道:「令狐老鬼,你嘗到報應了吧,哼。」欲待不理,心念急轉,揚聲道:「何事?」

令狐祺心頭恙怒,強自捺住,雙掌連劈,擋住蔡薇薇一招「剛柔迭運」,道:「還不攻洞……」他才說半句,突然住口。原來蔡薇薇芳心一急,倏出「四象化形掌」威力最大的「萬物歸坤」,再也無暇開口。

但端木世良與孟為謙,已明其意,倏然警覺,覺得目下合力對敵要緊,倒不能意氣用事。兩人低聲商量幾句,孟為謙陡然喝道:「護壇八老,隨我攻洞。」語甫落,大步走去,欲繞過斗場。八名黑衣老者,神色漠然,隨在身後。

蔡薇薇美眸略一顧盼,已然警覺,峻聲道:「姓孟的,你是找死。」欲待回身攔阻,令狐祺狂笑道:「丫頭,這一戰未見結果哩。」右手食中二指斜戳,「嗤」的一聲,一股勁風已閃點蔡薇薇「凰尾」大穴。

令狐兄弟何等身手,憑他們搏戰經驗之豐,蔡薇薇想要輕易退下,卻是不能。蔡薇薇回身一掌,令狐佑又已撲至,無可奈何,復又激戰起來。孟為謙趁機繞過三人,逕奔洞口。程淑美玉鉤一斜,峻聲道:「孟為謙,站住。」

孟為謙直至洞口三丈,停步抱拳道:「程女俠蘭心慧質,理當洞燭時勢,老朽請夫人一旁觀戰。」

程淑美一望天色,但見殘月將盡,頃刻已是黎明,心中一寬,只待再拖片時,便可無慮,冷然道:「聽說貴教已與魔教聯盟?」

孟為謙心機似海,見她一望天色,面現喜容,心道:「莫非洞中果有高人,練功正緊?」覺得不可再宕時,拂髯一笑,道:「確有此事,女俠欲聞其詳,請退至一旁,老朽奉告。」說話間,手一擺,立有四名黑衣老者走向洞口。

程淑美玉鉤斜舉,冷冷說道:「止步。」

那四名黑衣老者,並未停步,由中間一名臉形削瘦的老者道:「程女俠閑雲野鶴,何苦淌這種渾水。」

程淑美忖道:「先下手為強,後動手遭殃,反正已扯破臉了。」銀牙一咬,不再遲疑,拂塵一掃,玉鉤一招「雨打梨花」,已是遍襲四人。

那臉形削瘦的老者道:「程女俠是要一意孤行了。」一招「神龍卸甲」,反迎上去。他右側兩名黑衣老者四掌齊揚,大股狂飆涌出。左側的面容刻板老者,卻腳步一錯,躲開正面,幌身由死角欺近洞口。顯然,四人攻守,很有默契,欲以三人牽制程淑美,一人伺機入洞。

程淑美何許人也,焉容他們得逞,冷笑一聲,道:「找死。」招式不變,塵柄倒轉,點向那面容刻板老者的「七坎穴」。那面容刻板老者心頭一震,倉卒一掌,身形飄退。

展眼間,程淑美已連出十余招。那四名黑衣老者三番兩次,沖近洞口,都被擋回,不覺微感難堪,真火暗動,想將程淑美拾奪下後,再入洞不遲,登時改了主意,不做入洞打算,全力攻向程淑美。一時間,掌風拂影,霍霍震耳,碧光閃掣,嬌若靈蛇,一場激烈的血戰,便在將沉的冷月弱輝下,於洞口展開了。

若論單打獨斗,那四名黑衣老者,任何一人,皆難接下程淑美的百招,但四人連手,則程淑美又非其敵了。然她背倚洞口,無後顧之憂,一鉤一拂,防守嚴密,那四名老者想在百數十招內傷她,卻是不可能的事。孟為謙見狀眉頭一蹙,只是那洞口窄隘,五人這一動手人影幢幢,早已圍住,再想派人,也是插不上手。

轉目望去,卻見蔡薇薇與令狐兄弟之戰,逐漸移向洞口,距離不及五丈,搏斗中的掌風四迸,吹得幾人衣服獵獵作響。原來蔡薇薇心懸洞中的華雲龍與元清大師,想就近接應,令狐兄弟也打著乘機偷襲的主意,雖目的有異,卻是一般心思,故步步移向洞口。

孟為謙對他們心意,自是一目了然,心道:「丫頭,你敢過來,老夫打你個措手不及。」一打眼色,通知身旁四名黑衣老者,候命動手,暗聚功力,對洞口程淑美與另四百黑衣老者之戰,反而擱在一邊。

就在他們各打主意之時,天色驀然一暗,原來正是黎明前一刻,玉兔已然西墜,朝陽欲出未出的拂曉時分。搏戰雙方,雖無一不是高手,然在這一剎那,目力也不由略減。忽聽程淑美冷哼一聲,袖袍一揚,十余枚淬毒金針,巳夾於鉤拂中,悄然射去。

猝然中,當中兩名黑衣老者齊齊抖掌,勁風呼嘯,欲仗掌力卷飛金針,無奈金針細小,程淑美射得刁鑽,兩人一覺左腿一麻,一覺右肩一麻,已各中一枚。最右的黑衣老者,身形疾退,仍是慢了一步,左胸中了一枚。

那面容刻板的黑衣老者,名列護壇八老,身手高絕,目光敏銳,若非以為程淑美一拂一鉤,已竭全力,再也騰不出手施放暗器,不意她金針借拂影鉤光掩護,驟爾射出,竟著了她道兒。那幾個黑衣老者只覺中針處麻而不痛,分明淬有劇毒,腿上及肩上中針的,忙不迭退出二丈,連點數指,閉住針口附近血穴,以防毒氣攻心,這一來雖暫可無恙,只是卻難動手了。

那左腿中針的黑衣老者,卻厲笑一聲,道:「賤婢,老夫與你拼了。」不顧已中淬毒針,猛然撲上前去。

程淑美見他那咬牙切齒之態,也不由心頭一寒,口中卻冷冷說道:「憑你也配?」唰唰兩聲,拂塵疾襲那名黑衣老者胸口,想將他逼退。

詎料,那黑衣老者意存拼命,毫不理會擊向胸前的拂塵,厲吼一聲,雙掌全力擊出。程淑美見他竟是兩敗俱傷的招式,大感意外,側移三尺,避了開來。他怒火大起,拂塵一擺,擋住那未中金針,面容刻板的老者一掌,玉鉤斜劈,欲立斃那黑衣老者,忽見那黑衣老者一招才遞出一半,猛地打個踉蹌,險險跌倒,面上一片痛苦之色,心意倏變,食指疾點他「肩井穴」。那黑衣老者早已毒發,僅仗著功力深厚,強自支撐,焉能閃避,立刻中指倒地。

自程淑美射出暗器迄那黑衣老者倒地,不過是一呼吸的事,孟為謙想不到形勢變易偌快,急怒交迸,忽然沉聲喝道:「趙護壇,請退下。」那面容刻板老者虛攻一招,退了下來。

忽聽令狐祺道:「丫頭,敢接老夫一掌嗎?」

蔡薇薇嗤聲道:「你不要老命,就來吧。」令狐祺暴喝一聲,劈空一掌擊去。

蔡薇薇心道:「我用十二成功力,好歹令你負些內傷……」素手輕抖,重若山岳的罡氣已自涌出。她打著如意算盤,以為傷了令狐祺,則余下令狐佑一人,決非自己敵手,則今夜一戰,必大有轉機。

不想令狐兄弟,都是積世人精,哪有便宜給她占,明知功力稍遜,卻要硬拼掌。只聽令狐祺震聲一笑,縱身後撤,藉著蔡薇薇掌力,捷逾電擊,沖至洞口。原來他估計立身處距洞口不過五六丈,程淑美得勝之下,不免防備略懈,那黑衣老者撲地伏身,正對洞口中間竄去,她如守在中央,勢必踩在黑衣老者身上,故身軀略側,移守洞邊。

程淑美大驚失色,玉鉤劈下。令狐祺計議早定,一招「鶴唳青冥」,硬將程淑美帶斜三步,左手一拂,撥開藤蘿。程淑美自知不是令狐祺敵手,只是如容令狐祺闖入,則一個世外高人,一個絕代奇葩,豈不生生斷送了,尤其華雲龍一死,阮紅玉怕也不免腸斷而死,到那時候,自己除了自刎謝罪,真無第二條路好走了。

她頓萌拼命之心,拂塵擊向令狐祺背後,玉鉤「月影西斜」,直劈令狐祺天靈。她這等攻勢,俱是門戶大開,令狐祺只要全力反手一掌,她就難逃一死,只是令狐祺也得陪上一命。令狐祺連仔細瞥一眼也不暇,便覺腦後風生,象他這等蓋世魔頭,聽風聲便測出程淑美招式,倒也不敢小覷了,萬般無奈,放棄入洞之機,身形一旋,一掌橫揮,一掌下擊,破去來式,獰聲道:「臭道姑,你活的不耐煩了?」

程淑美漠然道:「不知是誰活得不耐了。」她口中說的淡漠,卻是奮不顧身,招招狠辣萬分,一付有敵無我之勢。

令狐祺雖功力較她為高,卻被她這種打法,迫得佇立當地,連縱身入洞都不行。蔡薇薇經驗大差,竟未能防到令狐祺此舉,眼見令狐祺沖至洞口,心急如焚,竟不顧身旁的令狐佑,蓮足一頓,直撲上去。令狐佑哪容她這般如意,一掌遙遙擊向她褻衣,哈哈一笑,道:「丫頭,你想走就走,沒這么容易。」

蔡薇薇但覺背後一股凌厲之極的勁風涌來,忖道:「我回身接掌,勢必又被纏住,豈不讓令狐祺乘機入洞了?」銀牙一咬,將全身功力聚於背上,竟欲硬挨這一掌,以及時阻止令狐祺入洞。但聽蔡薇薇悶哼一聲,嬌軀卻加速躍去。

令狐佑未料她膽敢以血肉之軀硬受一掌,心中直叫可惜,暗道:「我這一掌如用上全力,這丫頭不死也得重傷。」

忽聽孟為謙喝道:「出掌。」但見他與那四名黑衣老者,齊齊暴喝一聲,眾掌齊揮,都推向蔡薇薇。

蔡薇薇芳心雖是急怒交迸,只是孟為謙等人,功力無不高強,這一合力出掌,那掌風洶涌澎湃,沙飛石走,好不驚人,她挨了令狐佑一掌,雖未落實印上,且借勢疾飄,卸去不少力道,卻也氣血翻騰,喉頭發甜,實難接下這一掌。

電光石火之際,美眸瞥見程淑美已奮身阻敵,芳心一寬,真氣下沉丹田,嬌軀疾若隕星,倏忽之間,已降落地面,孟為謙等人的掌力,挾著呼嘯風聲,自她頭上三尺掠去,余力所及,壓得她羅衣衣袂飄飛。蔡薇薇蓮足著地,不暇出手,先默運真氣,壓下翻騰的血氣。

令狐佑大喜過望,霍爾一掌,追擊而上,敞聲笑道:「丫頭,老夫就與你單打獨斗,再接老夫一掌。」蔡薇薇氣血未平,不敢硬接,纖腰一擰,斜移三尺,皓腕輕舒,一指點向敵方「小海穴」。

忽聽孟為謙喝道:「蔡姑娘,可許老朽也湊上一個?」口中似在征求蔡薇薇之意,人卻加入斗場,一招朝蔡薇薇攻去。

蔡薇薇聽得一股凌厲的勁風撞來,猛地嬌軀一旋,左手借勢朝孟為謙脅下捺去,冷聲道:「我不答應,成么?」

孟為謙哈哈一笑,道:「姑娘說得是。」掄手一掌,倏地擊去。

蔡薇薇芳心暗惱,峻聲道:「令狐佑,你這叫單打獨斗?」

令狐佑見她雖已負傷,猶自有攻有守,未見敗征,心中暗道:「這丫頭好高強的功力,就算此刻,老子也未必斃得了她。」心念轉動,陰惻惻一笑,道:「孟壇主的行動,老夫不能干涉。」

蔡薇薇怒火高漲,心中暗道:「與這批邪魔外道,哪有道理好講。」冷哼一聲,一招「二用無位」,右掌虛虛的劃了個圓弧,倏已遞至令狐佑腰際。

端木世良遠遠觀戰,對適時敗在蔡薇薇這一招,特別留意,忖道:「這一招飄忽虛幻,委實神妙之極,若華家劍法是天下第一劍,只怕這姓蔡的丫頭所施展的掌法,也可稱為天下數一數二的掌法了。」竭力思索,除了躲避之外,實無其他破解之法,如果尚有,那便是以高過蔡薇薇的功力,以攻還攻了。抬目望去,果見令狐佑側身疾避。

這一擊,雖孟為謙功力比令狐兄弟弱上一籌,且未能如令狐兄弟並肩動手之配合無間,只是蔡薇薇已負輕傷,又心懸程淑美與令狐祺之戰,故雖未落敗,也難搶到上風。兩方面對手倏易。然卻非平穩,蔡薇薇若拼著內傷加重,終可擊潰令狐佑與孟為謙聯手之勢,而程淑美與令狐祺之戰,更是凶險莫測,時有喪命之厄。

此際,黎明已破,朝陽初升,一輪紅日,僅露出一半於山頭,而谷中又緩緩升起一陣薄霧,彌漫開來,正同而今武林的狀況一般,然燦爛的陽光,終能將霧氣驅盡。則又似象徽著邪不勝正的千古鐵律。只是在場之人,搏斗者因是全神貫注,心無旁騖,旁觀者亦目為之眩,神為之奪,誰也沒有注意到長夜已盡,朝霞散綺了。

忽聽那面容刻板的黑衣老者道:「程淑美,你不識好歹,連傷我玄冥教下多人,今後已成死敵,休怪老夫無禮了。」欺步上前,駢指如戟,直向程淑美「靈台」大穴上點去。

程淑美本來防於洞口,眼下卻被令狐祺擋於洞前,她反是背外出手,竭力阻止令狐祺入洞,她也知道如此有腹背受敵之虞,只因形勢危急,不得不出此下策。這刻受那趙姓老者的攻擊,實是無力格拒,暗道:「我如閃身避招,則令狐祺豈不乘機入洞了。」

她心中—橫,已決定拼個兩敗俱傷,身形微側,僅閃開「靈台穴」,玉鉤電掣,逕刺令狐祺胸腹之際,看也不看一眼,拂塵反掃。這兩式玉石俱焚,程淑美不但背脊要中上一指,脅下也要挨上一掌,那是必死無疑的了。但她卻未免小瞧了令狐祺,只聽令狐祺長聲一笑,忽然收掌,雙腿猛蹬,已縱身穿蘿入洞。

那趙姓黑衣老者卻心頭暗罵:「臭道姑,老夫才不同你拼命。」他身軀一旋,化指為掌,轉拍程淑美右肩。

忽聽孟為謙厲聲道:「趙護壇,快閃。」聲未落,蔡薇薇已如勁矢離弦,掠至那趙姓老者身後,一聲不響,纖掌一揮,疾拍趙姓老者背上。

她見令狐祺已然入洞,芳心的焦灼驚怒。實非言語所能形容,殺心陡然大盛,竟是抑遏不住,故出招也特別的陰狠。蔡薇薇三番兩次為敵所阻,不及赴援,這次擬議早定,香肩一幌,卻是反向縱出,然後倏朝洞口方向激射,果然令狐佑及余下四名黑衣老者都不及阻攔。

待孟為謙語聲傳到,蔡薇薇掌已拍到,那趙姓老者如何躲避得了,只聽一聲悶哼,那趙姓老者一個身軀被擊出丈外,落地滾了兩滾,寂然不動。同時間,洞中突然傳出一種細若蚊蚋,卻驚懍人心的聲音,那聲音雖細,聽在耳中,卻有若針刺,好不難過。蔡薇薇等人聽出是劍風四迸,破空之聲,不覺一怔。

忽聽老大令狐祺的聲音道:「華家小兒……」語聲顯得甚為急促,黃影一閃,驀地穿蘿退出。

蔡薇薇與程淑美雖在洞邊,一怔之下,竟不及出手,程淑美不由暗叫「可惜」。只見令狐祺面色鐵青,及肘大袖,被截去一塊,看去狼狽異常。眾人見狀,均知他吃了虧,魔教及玄冥教下的人,無不心中一凜。只聽洞內傳來朗然一笑,碧蘿揚處,華雲龍輕袍緩帶,手持古劍,從容而出,那俊美無儔、意態軒昂的模樣,恰與令狐祺大異其趣。

蔡薇薇又驚又喜,道:「龍哥,你完全好了?」

華雲龍朝她望了一眼,那目光中,有著輕憐蜜愛,也有著感激之意,卻納劍入鞘,向程淑美抱拳一禮,道:「前輩仗義相助,晚輩……」

程淑美拂塵一擺,道:「閑話少說,你知貧道身份么?」

華雲龍向她手中碧光瑩瑩的玉鉤瞥了一眼,肅容道:「晚輩大膽猜測,前輩是阮姑娘尊師,不知是否?」

程淑美冷冷說道:「你倒聰明,可知貧道前來找你之意么?」

華雲龍見她神色間,隱有不忿之意,以為是因為阮紅玉與他已有夫妻之實,所以來勢洶洶,大有興師問罪之意。忽聽令狐祺獰聲道:「華家小兒,可敢與老夫一戰么?」

華雲龍抱拳當胸,正容道:「紅玉之事,可否請前輩待晚輩了結此事,再聽前輩教誨?」

程淑美聽他直喚阮紅玉之名,心中暗道:「他對玉兒並非無情,事情看來好辦一點。」不再多說,退後一步。

華雲龍轉向令狐祺道:「也罷,閣下還未嘗夠華家劍法的滋味,華某又何必吝惜不舍。」右臂一探,那長達四尺的龜甲古劍,重落手中。

忽聽蔡薇薇促聲道:「龍哥。」

華雲龍轉目瞥去,見蔡薇薇美眸中透出焦灼之色,知她怕自己不是令狐祺的敵手,朗朗一笑,道:「薇妹大可寬心,且看我劍敗星宿海老魔。」突以傳音入密說道:「你謹守洞口,公公耗去真元殊多,正在調息。」

蔡薇薇勞心一震,欲奔入一探,突又忍住,心道:「玄冥教與魔教的人,大概以為洞中僅有龍哥,如再進入,豈不啟人疑竇。」

思忖及此,美目流盼,只見二丈外令狐兄弟並肩而立,稍後數步,是孟為謙與四名黑衣老者。十丈外,端木世良與四位仇華率著六七十名玄冥教徒,尚有十余名魔教之人,密密圍住,百十道目光,盡落在華雲龍身上,並無一人望向洞口。忽見四名仇華互瞥一眼,齊齊走向前來,端木世良眉頭一皺,卻未出聲阻止。

但聽令狐祺獰聲說道:「好小子,老夫一時大意,洞中為你所趁,你便猖撅不可一世了。」

華雲龍朗聲一笑,突然一腿踢向那不知生死,橫伏洞口的黑衣老者脅下,道:「孟壇主接住。」只見那黑衣老者一個百十斤重軀體,如激矢般射向孟為謙。

孟為謙暗運功力,右臂一抄,已然接住,卻覺並無勁力,知道華雲龍那一腿勁玄妙,否則這黑衣老者挨這一腿,肋骨怕不斷上二三根,心中瞿然一驚,暗道:「這小子功力似是大進,實乃一大禍胎。」

一探傷勢,那黑衣老者臉上黑氣滿布,氣息奄奄,猶幸功力深厚,尚余一口真氣護心,孟為謙面色鐵青,恨恨一瞥程淑美,卻不講話,連點那黑衣老者胸前「俞府」、「神封」諸穴,交與身旁黑衣老者,道:「權拖一刻,以待解葯。」那黑衣老者應了一聲,伸手接過。

玄冥教高手一死三傷,加上程淑美冷嘲熱諷,孟為謙已是恨極,然他城府深沉之極,卻不形諸顏色。華雲龍大踏上前,直至令狐兄弟身前丈內,目光一掃兩人,道:「閣下兄弟是要一起上吧?」

孟為謙暗罵:「小子不知死活。」揚聲笑道:「華雲龍,令狐兄弟功力蓋世,豈你所堪並論,大言不慚,難道是華家敦厚之風?」

他語中扇火,令狐兄弟如何不曉,卻無暇理會,老大令狐祺突然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道:「老二,你謹防那姓蔡的丫頭插手,我非斃了這華家小子,不足解恨。」

老二令狐佑亦以練氣傳音之法說道:「老大,洞中尚有何人?」目光一轉,瞥了那藤蘿密垂的洞口一眼。

令狐祺略一沉吟,道:「我方入洞中,那華家小子便一劍砍來,不及打量,洞底似猶有一人,不必顧忌,除了華天虹,他人何所懼哉。」

華雲龍見他們嘴皮啟動,卻無聲音發出,目光時掠洞口,不禁敞聲一笑,道:「洞中是有一位絕世高人,不過這位高人,尚不屑向閣下兄弟伸手,大可放心。」

仇華老大對華雲龍那從從容容,好整以暇之狀,早懷不忿,聞他所言,冷笑一聲,道:「是何方高人?本公子倒有些不信。」古劍一拔,昂然走向洞口。

華雲龍臉色一沉,幌身已擋在仇華老大之前,道:「仇大公子,此地高人如林,只怕還沒有閣下賣狂的份兒。」仇華老大怒不可抑,突然厲嘯一聲,一劍斬去。

華雲龍微微一笑,舉劍一格,化解來勢,道:「你一人不是我的敵手,不如將你們師兄弟一起喚上來。」

他這一格漫不經心,仇華老大卻覺虎口發痛,自知不是華雲龍敵手,聞言正中下懷,縱聲叫道:「老三你們齊上。」那三個仇華,早已躍躍欲試,聞喚齊齊一諾,拔劍上前,孟為謙張口欲言,倏又閉住。

忽聽令狐佑冷冷說道:「老夫兄弟之事,無知小兒,敢膽插手。」右臂一招,就欲將四人摔出。

老大令狐祺生性陰狠,暗忖:「這華家小兒功力,似與傳言不符,王師弟說他已中虺毒,何以氣色如常?」動念之下,存了一窺虛實之心。道:「老二,你稍安毋躁,先看看華家小兒功力如何,與我們交手配也不配。」說話中,四名仇華已圍住華雲龍。

仇華老大寶劍一振,斗然向華雲龍胸前刺去,大喝一聲,道:「華某,納命來。」

華雲龍隨手一劍,封住攻來劍勢,朗聲笑道:「華某的命,可沒有這么容易要去。」

仇華老五一劍劈向敵背,口中喝道:「你看容易不容易。」

華雲龍滴溜溜身子一轉,避了開去,道:「憑你們,還差些兒。」

仇華老大、老五一動手,老三、老六也寶劍一振,攻了上去這四個仇華,功力非凡,聯手圍攻,進退閃避,俱有章法,顯系平日連手有素,劍光閃閃,威勢不凡。華雲龍力敵四柄古劍,笑容不收,身形飄忽,看上去游刃有余,瀟瀟灑灑。

孟為謙不禁眉頭一皺,暗道:「這幾個小子,平日雖然狂妄,武功卻是扎實,四人聯手,連我也不能如此輕松,華家小兒……」思忖及此,凜然一驚。

蔡薇薇卻芳心欣慰之極,暗道:「龍哥功力,想不到進步偌快,公公是用什么法子造就?」想了半天,她實在不知除服「瑤池丹」外,尚有他法,也懶得想,反正華雲龍功力愈高愈好,妙目凝光,緊盯著華雲龍衣袂飄飄,進退倏然的身形。

忽聽一個亮若銀鈴,勾人魂魄的聲音道:「這位大哥,請讓一步好么?」除了在斗的五人,余人不由轉頭望向發聲處。

只見不知何時,在玄冥教與魔教包圍外,來了一群絕色少女,或穿鵝黃,或著嫣紅,朝燦之下,燦若春花,乍見令人目眩神移。為首一位紫衣少女,媚眼桃腮,唇若凝脂,美艷奪目,妖嬈繚人,那話正是由她口中說出。旁邊玄冥教徒,本來伸手欲攔,被為首那紫衣少女媚眼一瞟,不知怎地,心頭一陣模糊,果真齊齊退開,讓出路來。但覺幽香撲鼻,羅裳搖曳,這一群絕色少女,已款步走入。

走了大半,一名玄冥教徒,神志忽清,大喝一聲,一掌擊向一位黃衣少女。那黃衣少女嬌軀一側,閃了開來,吃吃一笑,道:「這位大哥,這般小氣,連路也舍不得讓一讓。」手中鵝黃汗巾一揚,只見那玄冥教徒「嗯」了一聲,軟軟跌倒。旁邊的玄冥教徒見狀紛紛怒喝,欲待動手。

忽聽端木世良峻聲道:「請她們進來。」

為首的紫衣少女美眸橫睇了端木世良一眼,嬌笑道:「端木前輩果然不愧玄冥教總壇壇主,氣量、手段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