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章、美人恩重情如海(1 / 2)

大俠魂 花間浪子 11432 字 2021-01-02

忽聽一個銀鈴似的聲音道:「華公子。」

華雲龍轉過身子,卻見左側林中,蓮步款款,走出三位美艷少女,為首正是方紫玉次徒賈少媛。他早已發覺三人,並不驚訝,淡然道:「尊師與顧老前輩來否?」

賈少媛吃吃一笑,道:「華公子瞧不起咱們么?怎么咱們來了,連問也不問一聲?」

華雲龍啼笑皆非,拱手一揖,道:「是在下失禮了,諸位姑娘好?」

賈少媛三人,也一本正經的回禮,齊聲嬌笑道:「華公子好?」

華雲龍暗忖:這些丫頭一個個刁鑽之極,直問反而費事。心念一轉,含笑道:「貴教來人多少?」

賈少媛格格嬌笑一聲,道:「你猜。」

華雲龍目光一掃她們,笑道:「我猜只有二位,偷跑的。」

賈少媛嗔道:「胡說,全來啦。」

華雲龍瞠目道:「全來了?」

賈少媛道:「不是,本教精銳,全已到了徐州。」

華雲龍自言自語道:「查幽昌不是死人,怎么如此扎眼的一群人也會漏掉了?」

忽聽那黃衣少女噗哧一笑,道:「華公子,別聽我二師姊的,本教雖全已北上,咱們二人卻是最先至徐州。」

賈少媛黛眉一揚,轉面嗔道:「死丫頭,你好大膽子,膽敢跟我作對。」

華雲龍哈哈一笑,拱拱手道:「告辭了。」

忽聽那紅衣少女道:「華公子請留貴步。」

華雲龍止住身形,笑道:「姑娘何來指教?」

那紅衣少女嬌嗔道:「華公子來去匆匆,顯然是不屑理會咱們。」

華雲龍蹙眉苦笑,道:「那有這回事。」

那紅衣少女接道:「華公子大約連咱們叫什么也不知道……」

華雲龍吟吟一笑,道:「在下記性素差,經歷的事,過目即忘。」

那紅衣少女笑道:「我說對了吧?」

華雲龍接道:「唯有天下名花,無論姚黃魏紫,名字一過耳,則終身不忘。」

忽聽那黃衣少女吃吃一笑,道:「聽來倒像是知道,華公子說說看。」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諸位姑娘都姓賈,那是不必說的了。」一指那黃衣少女道:「姑娘單名一個婉字。」又一指那紅衣少女,道:「姑娘芳名蘭姣,在下未記錯吧。」

三位少女齊齊嬌笑起,華雲龍吟吟而笑,半晌,賈少媛始道:「二位師妹不要胡鬧,正事要緊。」

華雲龍啞然失笑,忖道:「你們也知正事要緊,玩笑在先,正事在後,也未免太不分輕重了。」

只聽賈少媛道:「華公子可知本教北上之故?」

華雲龍暗道:這還要問,顧姨與咱們家是何等交情,自是助我來的。心中在想,口中笑道:「貴教神機莫測,我如何得知。」

賈少媛嬌笑道:「量你也猜不到。」頓了一頓,道:「當家師接得你在徐州,仗令尊聲名胡做非為……」

華雲龍大笑截口道:「辦正經事,豈是胡作非為?」

賈少媛抿嘴一笑,道:「家師就招來咱們說:這小子頑皮胡攪一通,你們說該如何是好?我就說:那還不容易,他死他活,咱們不理就是了。」

華雲龍敞聲笑道:「姑娘好狠的心。」

那黃衣少女賈婉格格嬌笑一聲,道:「別忙,還有更狠的。」

華雲龍張目一笑,道:「是誰?」

那賈婉笑道:「就是我。」

華雲龍道:「你又如何說法?」

那紅衣少女賈蘭姣吃吃一笑,道:「她呀?她說,師父,這樣太便宜他了,既然他想挑起一場風波,咱們就幫他把四海八荒的魔頭,全都牽出,讓他—一收拾,豈不是助他大出風頭了。」

華雲龍笑道:「好主意,卻恐風頭雖健,命就短了。」

賈少媛嬌嗔道:「盡說喪氣話。」忽然面色一整,道:「二師妹的話,雖是玩笑,也是事實,華公子,家師真存有一勞永逸之意。」

華雲龍劍眉微蹙,道:「你們就未曾想到,我架得住?」

賈少媛道:「得道者多助,華公子又何需憂慮,徐州不是有那么多同道?」

華雲龍緩緩說道:「同道雖是不少,武功低弱的占大多數。」語音凝頓,笑道:「總是諸位尊長好友,瞧我太以不肖,是以不加理會了。」

賈少媛嬌笑連連,道:「咱們武功,也是低弱,華公子大概不歡迎了?」

華雲龍喜動顏色,道:「歡迎之極,姑娘如今下榻何處?」

忽聽那賈蘭姣嬌笑道:「看得見華公子與那穿玄色勁裝的少女就是了。」

華雲龍微微一怔,暗道:以她們功力,不可能欺近而我不覺。略一忖思,已猜到她們大約是住在王家老棧的對面,自己一時疏忽,倒忘了注意。

賈少媛那勾魂攝魄的美眸,在華雲龍身上一轉,媚笑道:「華公子,孤男寡女,處於暗室,你與她做了些什么?」

華雲龍暗道:好大膽的丫頭,連這話也說得出口。敞聲一笑,道:「室中點了燈,姑娘難道未見?」

賈少媛笑道:「那是隔了許久以後。」

華雲龍無心跟她們胡扯,當下道:「在下要回棧了,改日去諸位姑娘處,再行細敘。」

賈婉笑道:「咱們也要回城,同行一程,華公子不會討厭?」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有女同行,固所願也。」

說話中,四人一起走回城去。華雲龍施展三四分輕功,賈少媛等三人己吃力之極,愈拖愈遠,賈婉不禁高聲叫道:「你再這么趕喪似的,我可要罵了。」華雲龍回頭一看,短短一程,她們已落後七八丈,只得將腳步放得不能再慢,才讓三人跟上。

好不容易,徐州始又在望,放緩腳步,進入北門。他們一男三女走在一起,實是惹眼,男的俊逸軒昂,英氣勃勃,女的都是美艷奪目,而且舉手投足,俱有一種撩人韻致。這時城門行人雖多,熙攘擁擠,但見了四人,全都讓開了一條路,華雲龍早是徐州家喻戶曉的人物了。行到王家老棧的對面一家宅第,但見林木蔥蘢,庭院深深,面龐一轉,笑道:「諸位所居之處,清幽敞闊,我真想搬來。」

賈蘭姣嬌聲道:「請呀,華爺虎駕,請都請不來哩。」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貴教只來了三位?」

賈少媛知他擔心已等的力量薄弱,道:「放心好了,玄冥教、九陰教、魔教如不將你先收拾了,大致還不會找上咱們這些小人物。」華雲龍暗暗忖道,她這話之意,似說若咱們華家倒下,正派俠士則必無噍類。

只聽賈婉笑道:「何況敝教也非無一高手,都象咱們一樣不濟。」華雲龍淡淡一笑,一揖至地,道別而去。

才走了幾步,忽聽背後碎步,回頭一看,只見賈少媛追了上來,道:「華公子。」

華雲龍轉身道:「媛姑娘有事么?」

賈少媛朱唇一啟,欲言又止,華雲龍詫異不已,心道:「她們還有什么說不出的?」

賈少媛吟哦半晌,忽然庄容道:「華公子,咱們大師姊托我帶一句話。」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哦,什么話?」目光一抬,忽見四周人群中,有一個中年漢子,鬼鬼祟祟的躲在人後,他記性奇佳,略一思忖,便想起似是玄冥教下的人,身形一閃,已扣住那中年漢子肩膀,拖出人群。

那中年漢子眼前一花,已被抓住,驚懼之下,奮力一掙,豈知華雲龍扣在他肩上的手,似毫未用力,忽若鐵箍鋼鉗,劇痛澈骨,不禁「哎唷」一聲。只聽華雲龍沉聲道:「說,你們教中來了何人?」那中年漢子痛的頭上直冒大汗,卻咬牙不語。

華雲龍松開了手,道:「說了就讓你走。」那中年漢子一話不發,猛然一拳,擊向華雲龍胸口。華雲龍哈哈一笑,伸手便已扣住那中年漢子腕脈穴,微一用力,道:「快講。」詎料,那中年漢子承受不了,腕脈被扣,氣血逆行,慘叫一聲,驟然昏倒。

華雲龍搖頭道:「這等膿包。」將手一松,目光一掃周圍眾人,道:「里面有玄冥教的朋友沒有?將這位朋友抬走,我保證不加以為難。」說罷之後,眾人你望我,我望你,卻未出來一人,也沒有人敢離開,免得落上玄冥教徒的嫌疑。

候了片刻,華雲龍曬然道:「玄冥教下,原來都是無義氣之輩。」頓了一頓,道:「也罷,華某人保證不派人追蹤,總敢出來了吧。」此語一出,忽見一個漢子,由人群中擠出,一語不發,俯身抱起那昏倒的中年漢子,就待走去。

忽聽華雲龍喝道:「等一下。」那漢子悚然止步,轉過身子,目含驚懼,望著華雲龍。華雲龍沉聲道:「也告你們主子,以後少派這等丟人現眼的人來了,連我都替他羞愧。」他大模大樣,有若那漢子是他部屬一般,語畢,揮手道:「去吧。」那漢子那敢答話,如蒙大赦,鼠竄而去。

賈少媛忽然向兩位師妹一打手勢,賈婉螓首一點,狀似會意,華雲龍頭也不回,卻笑道:「媛姑娘,不必費心了。」

賈少媛愕然道:「你已遣人綴上了?」

華雲龍轉身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哪會遣人,不過不要我說,自有人綴去。」

賈少媛格格嬌笑,道:「真是小滑頭,我以後也得小心一二了,免得上了當還不曉得。」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你們大師姊有何話說?」

賈少媛一瞥四外,秀眉微蹙道:「以後再說吧。」

華雲龍也不在意,舉手作別,賈少媛三人自行叩門人院,他卻去了王家老棧一趟,卻鳳去樓空,薛靈瓊主仆並未留下一句話,不由暗悔自己過於心急了,只得擱下此事,回至客棧。

方入棧口,巳見蔡昌義在食堂中團團轉,一眼看見他,沖上來便道:「你一夜跑到哪兒去了,可知玄冥教主向你下書了么?」

華雲龍心中一驚,脫口道:「什么?」

蔡昌義雙眉一聳,道:「一大早便有一個姓孟的老兒來擾人清夢,攜了一封玄冥教主的信,說是邀你一會,決無惡意,卻找你不著,由伍老前輩代你收下,大家都在院中小廳商議,我懶得理會,一人在此等你。」華雲龍忖道:這玄冥教主不聲不響,便已在徐州布署完畢,僅此一端,巳見不凡。

玄冥教主邀約之事,來得實在太過突兀,他一時間,也覺難以應付,蔡昌義急聲道:「咱們快些進去,他們大概已等的象熱鍋上的螞蟻了。」

二人快步回到獨院小廳之中,只見伍稼軒,余昭南等人,圍桌而坐,一個個神色凝重,見他進入,紛紛招呼。華雲龍無暇客套,逕自拿起桌上一封書信,抽箋一看,見是:「字奉華家華公子左右:本日三更,謹備非酌,遣人接駕,望祈光臨,煮酒論劍,月旦天下英雄,公子令之豪傑,不諒以加害相疑。」落款赫然是「玄冥教主」四字。

華雲龍閱畢,拾頭說道:「諸位對此有何高見?」

侯稼軒皺眉道:「書中僅有激將之意,卻無半語保證決不相害。」

高頌平道:「那姓孟的不是說決無惡意?」

侯稼軒笑笑道:「姓盂的不是主子,他的話豈能深信。」

蔡昌義道:「管他的,咱們一塊兒去,好好的喝酒就是了,否則大戰一場,誰怕他了。」

華雲龍莞爾一笑,道:「玄冥教實力如何,咱們尚不清楚,可斷言的,玄冥教武功為群魔之首,加上那批屬下,就算將諸位伯伯也算入,怕也難以討好。」

除了侯稼軒,當年神旗幫舊屬,猶有三人在坐,都一語不發,忽見一個五岳朝天,面貌奇丑的老者道:「那玄冥教主是誰?龍少爺估計那重份量。」此人名薛人九,當年曾以白骨推心掌,擊了昔日凶名蓋世的龍門雙煞的大煞一掌,亦當年神旗幫有數高手之一。

華雲龍笑道:「那魔頭究竟真名如何,我也不大清楚。」想了一想,即將所知關於玄冥教主的事,細細敘出,順便也將薛靈瓊及那雪衣少女提了一提。

忽聽侯稼軒問道:「龍少爺,你說的那薛靈瓊有一柄斬金截鐵的短劍,可否形容一下?」

華雲龍暗道:「他大概想由兵刃推測薛靈瓊的來歷,略一沉吟,道:「那短劍長約二尺,款式異常,護手有若飛雲,柄上似是鐫有二字。」思忖片刻,笑道:「好象是「風雲」二字,是不是我可不敢說了。」

侯稼軒雙眉齊動,道:「龍少爺,她真姓薛?」

華雲龍怔了一怔,道:「有何不對?我想不會有假。」

侯稼軒沉聲道:「二十年前的風雲會首任玄,就曾用過這柄短劍。」面龐一轉,望了昔年舊屬一眼,那薛人九等三人,齊齊頷首,侯稼軒又轉向華雲龍,道:「此女心懷叵測,龍少爺還當提防一二。」

華雲龍對他的話,大大不以為然,卻也不願駁辯,話題一轉,道:「諸位對赴約的事有何意見?」

侯稼軒以為華雲龍純是憐香惜玉,暗道:「龍少爺這風流脾性不改,將來只怕總要吃了女人的虧。」不覺暗暗擔憂。

余昭南道:「雲龍弟的看法又如何?」

華雲龍道:「此約我是非主不可,而且要單人赴會。」

李博生沉吟道:「為免示怯於人,的確該去一趟。」

蔡昌義道:「難道就睜著吃那般王八羔子的虧了。」

華雲龍笑道:「也不盡然,那自號為九曲神君的玄冥教主,雖與我家銜恨甚深,只是他既想獨霸天下,就不得不顧到身份,小弟想,動手的機會很少。」

忽見一個小腦袋在門口探了探,輕輕叫道:「華……大哥。」

華雲龍見是小牛兒,走了過去,笑道:「兄弟,什么事?」

小牛兒道:「有一個大姑娘,嗯,好漂亮,又好,穿著一套雪白的衣裙,說在對面酒樓等你。」

華雲龍暗忖,難道是她,彼此敵對,你來干么?低低一笑,道:「她叫什么?」

小牛兒瞠目道:「我不知道。」頓了一頓,道:「她說大哥一聽就知。」

華雲龍點一點頭,道:「我知道了。」微微一笑,道:「你以後得機警點,不要受了人家一點好處,就直稱人家好,連敵友也不辨了。」

小牛兒面色一紅,道:「是好人或是壞人,我看得多啦,誰也別想瞞得住我。」眼珠一轉,問道:「她會是敵?」

華雲龍笑道:「私底下是朋友,公上是敵。」

小牛兒再是聰明,究竟年紀幼少,不懂人間恩仇敵友,錯綜紛紜,況他生長環境,只論恩怨,不知公私,聞言惑然道:「到底是友是敵?」

忽聽蔡昌義叫道:「你們說話有個停止沒有?」

華雲龍道:「你將她當做朋友沒錯就是。」轉身走回,道:「四位伯伯,四位兄長,我出外一趟,有一位朋友約我在對面酒樓相晤。」

蔡昌義訝然道:「為何不請他進來?」

華雲龍笑道:「是位姑娘,且是敵方的人,不太方便。」

余昭南道:「你不歇一下?玄冥教主之約又待如何?」

華雲龍沉吟一瞬,笑道:「此宴是非去不可,多加計議,反而煩心,至於休息則不必了,小弟調息須臾,即可恢復。」

侯稼軒等四個老人,一聽那姑娘居然還是敵方的,不覺都鎖起眉頭,再見他這份大敵在前,而漫不經心之態,更是憂心忡忡,只是他們都熟諳華雲龍性情,知道勸也無用,故僅叮囑幾句,華雲龍漫然應喏,一抱拳,又出了客棧。

踏入酒樓,跑堂的槍步上前,哈腰道:「華爺,請樓上雅座坐。」

華雲龍點了點頭,大步上樓,虎目一閃,正欲問明那雪衣少女在哪間雅座,忽見臨窗的一間雅座,傳來玄冥教下那雪衣少女脆若銀鈴的聲音,冷聲道:「在這里。」華雲龍忖道,聽你的口氣,倒象是吵架來的。走了過去,跑堂的忙不迭打起雅座簾幔。

只見那雪衣少女憑窗而立,手支香腮,嬌軀斜倚窗邊,怔怔望看街上車馬,聞他走入,頭也不回,道:「把這席酒桌撤了,另換一桌。」

那跑堂的訝道:「姑娘,這席酒還是溫的呀。」

那雪衣少女忽然轉過嬌軀,怒道:「羅嗦,要你換你就換,會短了你的錢不成?」

華雲龍一瞥桌上酒菜,果見尚猶有熱氣,心中想道:「她是候我甚久,借題發揮了。」不禁朗聲一笑,揮手令跑堂的退出,拱手道:「姑娘寵召,請恕在下……」

「你是大英雄,想來不會因欲知玄冥教的內情,趁此時機,逼迫一個小女子?」華雲龍先是搖了搖頭,繼而又點了點頭。

那雪衣少女惑然道:「什么意思?」

華雲龍一笑,道:「在下不是大英雄,卻懼現在若得罪了姑娘,今晚之宴,就難受了。」那雪衣少女抿嘴一笑,忽又螓首一低,悠悠嘆了一口氣。華雲龍見她神情大異往昔,心中暗暗忖道:這丫頭真敢違背師命,與華家的人為友。

兩人入席坐定,華雲龍舉起酒杯,道:「聽說令師與寒家有殺師之仇?」

那雪衣少女玉面微沉,道:「不解大仇。」

華雲龍笑道:「令師名諱……」

那雪衣少女螓首一搖,悶然道:「今夜之宴,你如去了,家師一定會告訴你,此刻何必多問。」

華雲龍心念暗轉,忽然道:「令師可是名為施標?」他故意將「施標」二字,咬字略為含混。

那雪衣少女星目一睜,道:「你如何知道了?」

華雲龍心念電轉,忖道:「那自稱九曲神君的玄冥教主,名字既為施標,武林中未聞此人……是了,必是聲音相近……」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突然放聲一笑,道:「谷姑娘,尊師原來姓谷。」

那雪衣少女谷憶白聞言,立知他原來並不知曉,芳心又氣又惱,道:「哼,你別得意,實告訴你,你這樣死得更快。」

華雲龍微微一笑,他已知道,而今的玄冥教主九曲神君,就是昔日的無量神君的門徒谷世表。當年無量神君遣谷世表至青州秦氏夫人家中尋仇,華天虹奉母命萬里報恩,拼斗谷世表,那時華天虹化名皇甫星,武功尚低,遠非谷世表之敵,中了谷世表一記「九辟神掌」,險些斷送一命。其後華天虹曹州跑毒,與白氏夫人化敵為友,惹起谷世表嫉恨,找上華天虹,卻形勢一反,敗回無量山。

子午谷建醮大會,無量神君被文太君擊斃,谷世表含恨而退,重投星宿海凶魔東郭壽門下。九曲掘寶,東郭壽門下弟子,鍛羽而逃,谷世表卻下落不明。華雲龍道:「想不到谷世表居然成了九曲神君,重新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過咱們華家還在,你想猖獗,怕不容易。」

那雪衣少女谷憶白見他久久不語,以為他是因己之言,心懷不悅,幽幽地道:「你今晚最好不要去應邀了。」

華雲龍劍眉聳動,道:「此宴為令師下柬相請,姑娘何出此言?」

那谷憶白冷冷說道:「你已知道我師父是誰,難道尚不清楚他老人家與你們華家仇深若海,你去了就回不來了。」

華雲龍莞爾一笑,舉杯呷了一口酒,卻覺口中微生刺痛,已知酒中含有沾唇即死的毒葯,心中暗怒,忖道:好啊,想不到你用這卑鄙手段。心念一轉,卻神色不動,將酒杯置於谷憶白面前,含笑道:「姑娘也請喝一口,如何?」

谷憶白嬌靨一紅,霍然起立,怒聲說:「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忽然幽幽一嘆,又道:「也罷,既然你要我喝,我就喝吧。」皓腕一伸,拿起酒杯,湊近朱唇。

華雲龍看她神情委曲,不似有假,心中暗惑,想道:「看來不似她所下的毒,只是此間並無他人……」眼見她即將飲下,手臂一伸,已將酒杯奪過,淡淡一笑,道:「原來這家酒樓,是貴教手下開的,在下竟未看出。」放下酒杯。

谷憶白也是心竅玲瓏的,見狀已知酒中必有毛病,柳眉一剔,倏地高聲啊道:「蕭貴。」她一怒之下,語中貫注內勁,樓下都聽得清清楚楚,聲震屋瓦,華雲龍若無其事,忖道:她功力不弱,似比那幾個師兄都要強些。

瞬時,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傳來,簾幔一掀,一個年約五旬,貌若商賈的人,走了進來,躬身惶然道:「姑娘何事動怒?」

谷憶白冷笑道:「你也知我會怒么?」

那蕭貴吶吶道:「屬下……屬……下……」華雲龍暗暗忖道:「看她方才的強忍委屈樣子,那知玄冥教下的人,如此怕她。」

只見谷憶白黛眉一挑,冷然道:「諒你也沒有這個膽子,是誰主使你的?」那蕭貴囁嚅半晌,說不出話來。谷憶白勃然大怒,恨聲道:「好。」閃電般掣起那含毒酒杯,玉手一抖,就將懷中毒酒潑向那蕭貴。

華雲龍驀然右掌一揚,發出一股柔和勁力,將那酒成三四尺方圓的酒雨,掃落地板上。那酒中的毒,好生厲害,才一沾樓板,嗤的一聲,已將樓板澆黑了一大片。那蕭貴驚魂甫定,見狀又駭出一身冷汗。華雲龍雙眉微聳,谷憶白也未料毒烈及此,怔了一怔,芳心益怒,森然一笑,又待說話。

忽聽一個洪亮蒼勁的聲音響起,道:「姑娘息怒,此事無關蕭貴,是老朽之過。」話聲中,一身軀魁梧,紫棠面皮的老者,走了進來。

谷憶白一見那老者,黛眉微蹩,冷然道:「既然是董伯伯令蕭貴做的,董伯伯位高權重,侄女自是無話可說。」

那董姓老者未料谷憶白在外人之前,即出言斥責,哈哈一笑,掩去窘態,朝華雲龍一抱拳,道:「這位想是華大俠的華公子,老朽董鵬亮,這邊有禮了。」就在拱手之際,一股陰柔潛力,業已悄無聲息地襲向華雲龍。

華雲龍暗暗一哼,抱拳還禮,道:「華某年幼,如何敢當。」就勢發出一股暗勁,直迎上去。

兩人各立桌子一邊,兩股暗勁即在筵上相撞,「波」的一聲輕響,谷憶白以為二人功力,這一較掌,那怕不碟盞狂飛,木桌四散,誰知僅座間微風流盪,吹得屏幔飄飄而己,芳心暗道:「他們功力都已達收發由心了。」

美眸欲轉,只見華雲龍雙肩微幌,董鵬亮卻連退三步,踩得樓板格格作響,面上神色一變。她對董鵬亮功力,早已熟知,卻未料及華雲龍功力至此地位,芳心暗暗想道:「他既有如此武功,師父是更容他不得了。」無端忱慮不已。

董鵬亮暗自心驚,敞聲一笑道:「風聞華公子不恃武功高強,且身具避毒之能,老朽故聊為相試,華公子宏量,想必不會介意。」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不見得,若是有人意欲謀害尊駕性命,尊駕也力加容忍?」

急聽谷憶白忿道:「董伯伯,你就這般不給侄女面子?」

董鵬亮眉頭一皺,道:「姑娘如此講,真令老朽無地自容了。」

谷憶白冷冷說道:「無地自容的該是侄女。」她咄咄逼人,令董鵬亮大感為難,蕭貴一旁更是噤若寒蟬,動也不敢動。

只聽華雲龍朗笑一聲,道:「谷姑娘請坐,小事一件,何必斤斤計較。」谷憶白聞言,冷笑一聲,竟然依言住口。

男女之事,真是迥出常理,不可思議,谷憶白與董鵬亮,同為玄冥教中人,與華雲龍本為仇敵,而今偏與華雲龍是友,顯得十分溫馴。董鵬亮暗暗忖道:「女心外向,我早勸神君勿收女徒,如今……」念頭一轉,笑道:「華公子果是豪俠胸襟。」

華雲龍淡淡一笑,道:「貴教主柬邀在下,尊駕知否?」

董鵬亮頷首道:「老朽焉得不知。」

華雲龍本待譏諷對方幾句,心念忽轉,淡然道:「既然如此,屆時再領教吧。」抱拳一禮,又向谷憶白拱一拱手道:「在下告退。」

谷憶白急聲道:「你……連杯酒一箸菜猶未下咽……」

華雲龍截口笑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領即是。」

谷憶白愈是惶急,偏又想起既為敵仇,挽留的話說不出口,美眸一瞪董鵬亮與蕭貴,滿懷恨意。董鵬亮也就罷了,那蕭貴不由機伶伶一個冷戰,急忙垂頭不敢仰視。天底下,唯情之一字,最為玄奧莫測,可以使敵化友,也可以使友成仇,可以生人,也可以死人。

谷憶白暗中見了華雲龍,固然非只一次,卻也屈指可數,真正見面,連今天也不過區區二次,若說就此生情,憑她高傲偏激,未免太不可能,只因她素來小視天下士,除她師父一人外,天下的人,都視若糞土,而與華雲龍一斗之下,處處落了下風,傲性受挫,初時將他恨之入骨,歸後苦練武功,意欲有朝一日,能賽過華雲龍。

不數日,她無端恨意漸減,芳心雖仍念著華雲龍,卻非如同前日,恨不得剁上華雲龍千刀,而是憶想華雲龍俊美無儔的儀表,高絕的武功機智,最重要的,雖在嘻笑中,隱隱有一種光明磊落的英雄氣概,便渴望一見,甚至結友,明知有違師命,也不可阻遏,連她也不知何故,因而悄然邀了華雲龍。

及見了面,她又不知如何開口,又被董鵬亮、蕭貴一擾,話說不上兩句,華雲龍即欲告辭,芳心更是悲苦惱怨,兼而有之。忽然,她淚光浮動,恨恨地道:「你走好了。」蓮足一跺,徑由窗口縱落街頭,不顧路人的訝異,疾奔而去。

華雲龍雖覺事情無關於己,可奈他天性風流,最見不得女孩子之淚,大為不安,心念電轉,忽然也縱身邊上,喚道:「谷姑娘。」

兩人在大街上,毫無顧忌的施展輕功,雖引起行人商賈之驚,卻也不駭,原因是徐州近日已司空見慣了。華龍雲武功遠勝谷憶白,不過二三個縱躍,已迫及她,谷憶白霍然螓首一回,道:「你趕來為何?」語氣雖有忿忿,腳步卻緩了下來。

華雲龍暗忖:「你這怒氣,太沒由來。」口中卻道:「在下意欲邀請姑娘至另一家酒樓。」

谷憶白停住身子,冷冷說道:「你不是執意離去么?」

華雲龍止住步子,笑道:「在下是恐姑娘不肯賞臉,不得不爾。」

兩人這時佇立在一家屋的瓦上,離開最熱鬧的西大街,雖巳遠遠,仍有不少行人,見到二人在屋瓦之上,谷憶白悲惱愁苦一凝,覺出不妥,嬌軀一聳,復落在一條僻巷之中,華雲龍隨之躍下。谷憶白輕輕地道:「我想找一家偏僻安靜的。」

華雲龍頷首道:「好,只是偏僻容易,安靜則難,說不定更是噪雜。」

谷憶白道:「沒關系,只是沒有那些厭物騷擾即可。」她說的厭物,顯然是指玄冥教的那些人。

華雲龍莞爾一笑,道:「咱們循這巷子走吧?」

他方邁開腳步,谷憶白扯住他的袖子,道:「不要在這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