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的故事讓張一鳴心里感到格外沉重、格外壓抑,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是老秦的教育誤導了孩子?是孩子對自己的誓言太過執著?都不是。是小偷太過凶殘?也許有一點,但這也不是主要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還在於周圍的人們,那些成人們太過冷漠、怯懦,達到了張一鳴幾乎不敢相信的程度。
「怎么會這樣?那些成年人竟然會這樣的冷漠和怯懦嗎?」
張一鳴似是在自言自語地問。
歡歡偎在張一鳴身上,聽了張一鳴這話,她說到:「就是這樣的,你是不知道這世道人心,你從來不關注這些陰暗的東西。」
歡歡對世界的認識,永遠跟張一鳴處在兩個極端。
「也許不完全是這樣。」
時隔多年,又經歷了很多事情,老秦看問題已經能夠不像歡歡這么極端,「人們的冷漠和怯懦在一定程度上是肯定存在的,正是這冷漠和怯懦,使得人們在那件事情發生的當時產生猶豫,所有人都以為孩子抱不住那小偷,小偷很快掙脫跑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可是孩子的勇敢和執著出乎人們的想象……」
「某種程度上,孩子的勇敢和執著不也是緣自於他對成人們的冷漠和怯懦缺乏認識?我想,他一定是以為只要自己拖住那小偷一刻半刻,立刻會有大批人沖上來。可是……」
歡歡似有反駁之意。
「是啊,我並不是在為當時周圍的成人們開脫責任,我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們,當你覺得正確的事情,你一定要毫不猶豫地去做,你的猶豫遲疑,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到時候你再後悔也沒有用了。就像木頭這件事情,事後在當地的媒體上引發了大討論,很多當時在場的人都非常後悔和自責,這當然是比冷漠到底要好,可是對木頭而言,又有多大用處呢?」
「所以,你應該明白我為什么幫你去救阿美了?」
老秦最後對張一鳴說。
張一鳴點點頭,老秦的話對他啟發很大。
「這個孩子最讓我敬佩的,還不是他能勇敢地去抓小偷,一時的勇氣,可能很多人都鼓得起來,但是他時時刻刻把自己說過的話,把自己的諾言放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信守諾言,這卻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他。」
歡歡看著張一鳴,又接著說到:「我喜歡那種一生一世的承諾,不需要你說的時候慷慨激昂,哪怕你只是在我耳邊輕言細語,重要的是你要把自己說過話放在心里。」
「我會的。」
張一鳴捏了一下歡歡的鼻子。
老秦看著這一對年輕人,又想起一些過往的舊事。「說起這信守諾言,堅持信念,我還有一個故事。」
「是嗎,你再給說說。」
歡歡顯得饒有興趣。偎在張一鳴身上,聽著老秦講過去的舊事,這樣的感覺真好。
「這是我一個最好的同學的事情,他姓白,現在還在湘西苗家一個叫坳里的山村里面教書。」
說到這里,老秦哈哈一笑,「還是不說了吧,也許哪一天,你們有緣能遇到這故事的主角,讓他自己來告訴你們吧。我要走了,剩下的時間留給你們。」
張一鳴其實也很想再聽聽老秦的故事,但見他這樣說了,便也不好再強求。想起阿美還在客房睡著,跟老秦面都未見,張一鳴心里過意不去,便說:「秦大哥,阿美的事,我替她謝謝你了。」
老秦又是哈哈一笑,「有什么謝的。你再說替阿美謝謝我,楊姑娘又該說你了。」
「為什么?」
張一鳴分別看了老秦和歡歡一眼,不解地問。
「當然。」
歡歡直起身子,白了張一鳴一眼,「她是你什么人,你憑什么替她謝秦大哥?」
老秦繼續哈哈笑道:「你們倆慢慢討論,我走了。」
「你這個臭男人,還沒有秦大哥懂人家的心。」
老秦走後,歡歡向張一鳴嗔到。
「哪里,那是秦大哥誤以為你是小肚雞腸的人才那樣說,可我知道我的歡歡心胸最寬廣了。」
「你少拍馬屁。」
歡歡不吃這一套,「這個阿美怎么辦?」
「不是說了嗎?明天送走,我們也回北京。」
又耽誤一天,如果不是阿美,今天就已經走了。
張一鳴的這個安排,歡歡還算滿意,伸了一個懶腰,她嘟囔著道:「我是得洗個澡,一身都不舒服。」
片刻之後,歡歡見張一鳴沒有反應,生氣地一推他,「我剛才說話你聽見沒有?」
「嗯,怎么了?」
「好哇,開始的時候你不是那么積極要給我放水洗澡嗎?現在怎么沒動靜了?」
原來還是那時候欠的債,張一鳴現在深深地認識到以後千萬不能給歡歡亂許諾,這丫頭難對付得很。
乖乖地給歡歡放好水,把她送進浴室,張一鳴坐下來,回想著從前天晚上賭場開始直到此刻的一幕一幕,很慶幸終於走過來了。
這時候客房一陣響動,阿美起來了,走進客廳。
「阿美,舒服點了嗎?」
阿美看著張一鳴,不做聲,只是點了點頭,神情有些奇怪。
張一鳴起身拿了一個蘋果,「吃點水果,你會恢復得快一些。」
張一鳴准備削蘋果,阿美趕緊自己接過刀和蘋果,「我自己來。」她輕輕地說。
「對不起,阿美,我連累你受了些苦。」
張一鳴走到阿美身邊。
阿美低著頭,淚水吧嗒吧嗒地滴了下來。
「他們是怎么抓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