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再會郝總(2 / 2)

劫花傳奇 紫氣鴻運 2901 字 2021-01-02

「不是。」

「那你當時為什么一定要離開?你孤身一個人跑到北京去干什么?」

張一鳴尷尬地笑笑,他不敢說當時也不是計劃去北京,而是上了五台山想出家。

「我本來只是想散散心,去北京看我的師姐,她對我和詩思一直很關心。」

在郝雲天面前提起詩思,張一鳴不由想起郝雲天的小女兒郝晴,如果沒有詩思,張一鳴肯定已經是郝雲天的小女婿了。「小晴現在還好嗎?」

張一鳴問到。

郝雲天看著張一鳴,無奈地嘆了一聲。不論郝雲天如何低調,在中國股市他仍可稱為一位梟雄,也只有對張一鳴這種他真心愛惜的人,才會發出這樣的嘆息。郝雲天知道,當時張一鳴在家紡股票上的巨大失誤,導致安泰所持有的股票沒能及時變現,正是因為倪詩思。雖然詳情他不清楚,但大致情況是,倪詩思突然不明原因地跟著別的男人跑了,具有象征意味的是,張一鳴為此追到了天涯海角——海南的那個天涯海角,當時倪詩思跟那個男人在那里度假。張一鳴到了天涯海角之後,跟外界斷了一切通訊聯系,由於家紡的股票是在郝雲天的默許之下由張一鳴違規秘密買入,只有張一鳴全權掌控著這支股票的持倉情況和交易密碼等。張一鳴回到安泰的時候,家紡已經摘牌,無法再交易,這樣才致使安泰證券所持有的家紡剩余的股票砸在了手里成為幾乎無用的一堆廢紙。

當時郝雲天的憤怒可想而知,不僅僅是因為造成的經濟上的損失,以及因為違規操作可能讓他擔負的責任,更主要是因為對張一鳴在關鍵時刻離開崗位,一聲不響,還中斷了一切聯系的行為生氣,對一個時刻要把理性放在第一位的職業投資人員,後者是最不可原諒的。

但是,看到張一鳴孤身一人返回深圳,那一臉的悲痛欲絕,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郝雲天又不忍心再責罵他。張一鳴也知道問題的嚴重,反正已經心灰意冷,他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承擔了這個責任。

郝雲天並沒有阻止張一鳴的行為,也沒有幫助他。因為郝雲天認為不管自己多么愛惜張一鳴,對每一個人,特別是男人來說,自己的責任是毫無疑問要承擔的。而且給張一鳴這樣一個教訓,對他以後的成長並無壞處。

「我叫你留在深圳,就是想叫你跟郝晴在一起。你也知道,郝晴一直喜歡你,我心里其實也非常贊同。以前有倪詩思,我不准郝晴瞎摻乎,怕你為難。既然倪詩思走了,我當然樂得看見你和郝晴走到一起。誰知道你居然不聽我的,說走就走。你知不知道郝晴當時有多么傷心,她說為什么她在你這里連一個替補都做不上。」

聽了這話,張一鳴心里很不是滋味,訥訥地問到:「那小晴她現在怎樣了?」

「我送她去美國了,他哥哥姐姐都在那邊。本來,我是安排你離開安泰後和她一塊去的,你們可以結了婚再去,當作度蜜月,也可以先過去,在那邊定居下來再結婚,總之一切都由你們自己。可惜……」

郝雲天的語氣中不無遺憾。

「小晴她……還會回來嗎?」

張一鳴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問這一句話,目光顯得有些躲閃,不敢直視郝雲天。

「你呀……」

郝雲天也顯得十分無奈,「她移民了。你傷透了她的心,也就是你,要是別人讓郝晴這樣,我怎么會放過他?」

「好了,不說這些了。」

郝雲天一振精神,「我這個年齡回首一下過去還可以,你可不行,你的好好地向前看,知道嗎?」

張一鳴點點頭。

「又有女朋友了嗎?」

張一鳴再次點頭。

「你看,郝晴說得就沒錯,你真是連替補的機會都沒給她。這要讓她知道了,又會是好一陣難過。」

張一鳴有口難言,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郝雲天和郝晴想的那樣,不過事已至此,張一鳴也不想再解釋了。

郝雲天也沒有再多說。過了片刻,他放低了聲音,輕輕問到:「期貨市場的中航油事件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

雖然不做期貨,但是只要關注證券金融的人,恐怕是沒人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在新加坡上市的中航油股份公司,違規進行大規模的石油期貨交易,結果導致巨額虧損,公司倒閉,等待國內的總公司救援。這一事件在國際市場上可以與當年尼克里森弄垮巴林銀行相提並論。

「你說說,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郝雲天問張一鳴。

張一鳴看著郝雲天,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但可以肯定,郝雲天不是想向張一鳴請教什么,而一定是有另外的目的,於是張一鳴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人們總認為是國際熱錢狙擊中國資本,才導致這樣的事件。表面上看是這樣,可是,人家為什么要狙擊你?更重要的是,為什么人家總能夠狙擊成功?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其實中航油之前好幾年,就有過國家大型冶煉企業株冶集團在國際金屬市場遭遇狙擊而折戟沉沙的事件。我覺得,主要是我們在國際期貨市場上還是太嫩。有人認為是我們錢少,這只是問題的表面,更主要的是我們對我們的對手認識還不到位,對國際期貨市場本身的認識還不到位。但是偏偏我們有的人自信心卻非常高,一意孤行,而我們的管理漏洞又使得這些人能夠一意孤行。與其說我們輸在與國際熱錢作對,更不如說輸在與市場作對。國際熱錢不過是順應市場而已。」

聽了張一鳴的見解,郝雲天十分贊許地點點頭,隨後將聲音壓得更低道:「現在又有這樣充滿自信的人出現了。」

張一鳴雙眼一亮,登時明白了郝雲天話里的意思,也明白郝雲天告訴他這件事情的目的。不論是張一鳴本人還是現在由他控制的廣東家紡,正是缺錢的時候,如果郝雲天所說屬實,這將是一個賺錢的天賜良機。

「國儲局在新加坡金屬交易市場的首席交易員,大量放空期銅,已經被國際資本盯上。」

張一鳴知道,國儲局是中國國家資源儲備局,負責中國很多戰略性資源的儲備管理,為了更加低成本、高效率地管理儲備資源,國儲局通常會在國際商品期貨市場進行套期保值一類的交易。銅,正是國儲局管理的重要儲備資源之一。

難怪最近期銅價格異常堅挺,一路上揚。張一鳴就不明白,中國的這些交易員明明發現看錯市場,為什么還要執拗地不及時改變策略,止損認輸?要知道期貨不同於股票,不止損就可能越陷越深,損失不斷擴大,直至拖垮任何龐然大物。這些交易員們究竟是對自己充分自信,還是認為自己的背後是中國的國有資產,拖不垮,或者說拖垮也無所謂?

「您是怎么知道這個消息?」

張一鳴低聲問到。

郝雲天一向謹慎,從不以消息為依據來做決策,張一鳴受他的言傳身教,自然也是這樣。但是既然郝雲天主動提及這事,確認消息就是必不可少的。

「郝斌無意中透露的。郝晴去美國之後,從不給我來電話,郝斌怕我擔心,只好定期給我打電話報告一下郝晴的情況。」

張一鳴心中立刻了然了。郝斌是郝晴的大哥,是華爾街一家大型對沖基金的管理人之一。作為職業的資金管理人,即使是對親身父親,郝斌也不可能有意透露內幕消息,但是反過來看,反而是這些無意中泄露的天機,其可靠程度更高。畢竟,郝斌跟自己遠在中國的父親談話,警惕性終究會放低一些,而郝雲天作為證券市場的老手,雖說一直是在中國證券市場活動,但其對很多信息的敏感度和直覺的判斷力,仍然是非同小可的。郝斌只要一句話,甚至一個詞、一種語氣,也許就足以讓郝雲天發現核心的真相。因此,郝雲天這樣一說,張一鳴心中已經篤定了八九分。

「一鳴,我已經老了,我不缺幾個錢花,在安泰,我也快退了。所以不論是我個人還是安泰證券,都不會去碰期貨的。至於你,自己看著辦吧。不過記得我這么多年跟你說過的話,在證券市場上,靠消息做事是死路一條,即使是我的話你也不可全信。」

這個道理張一鳴明白,並且已經刻進骨子里。消息之害人,並非在於人心險惡,其實大部分傳遞消息的人都無害人之心。問題在於,九成九的消息本身就是假的,而傳遞者並不知道。正是這種真心想幫助你、願意你發財的人無意中傳遞給你的假消息,殺傷力更是致命。再退一步說,就算消息源頭是真實的,由於傳遞鏈條過長,傳到你的耳里,九成九也喪失了時效性,或者被不可避免的扭曲了。所謂法不傳六耳,講的就是這個道理:確實掌握真「法」之人,不會將其廣為傳播,也不可能廣為傳播,一旦廣播,「法」必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