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鄰村看戲(1 / 2)

香火 流淚的阿難陀 3050 字 2021-01-03

日頭離西山頭還有尺把高的時候,牛炳仁便站在庭院中央大聲地宣布今黑的安排:「今個接著吃剩下的湯圓,蘭蘭和你娘去看戲,早去早回,高明和我在家看屋,鍘草!」牛高明當即抗議爹的不公平,牛炳仁睜眼一瞪呵斥道:「你還是碎崽兒!全然不像是個有家室的男人,娘兒們去看戲,你打什么混?!」

「金牛都去的嘛!」牛高明嘟嘟噥噥地說,早間他在村口遇見金牛約他一搭去看戲,他正准備吃了晚飯去叫他——雖說主仆關系已經解除,可是兩人兄弟般的感情依然存在,見面還熱乎得很。

一提到金牛,牛炳仁記不得了曾經結下的父子關系,只記得他招呼也不當面打一個就離開牛家,一時便有些惱羞成怒:「不要跟我提啥金牛銀牛的,我不認得他,他不認得我,你是有婆娘的人,他是窮光棍漢子,從今往後不許你和他攪纏在一處!」

牛高明很少見到爹如此火大,愕然退到廂房里去了。對爹這種只認利益的作風,他是早就習慣了的,只是沒想到在金牛身上竟達到了嚴重的地步,他想替金牛說句公道話的機會也沒有得到,誰叫他是爹呢?

吃完湯圓,牛楊氏和蘭蘭出得院門來,日頭早落下山頭去了,河川兩岸沉浸在蒼茫的暮色中,三三兩兩的人提著紙糊的燈籠從門口趕往雨灑屯的方向。牛炳仁點了燈籠趕出來塞在牛楊氏手中,婆媳兩個便混入稀稀拉拉的人流里出發了。

兩里地的遠近花不了多少時間,婆媳倆早遠遠地望雨灑屯上空明耀的燈火,到了戲台跟前早人山人海的了,戲台下籠遭著濃烈的旱煙氣兒和刺鼻的汗酸味兒,令人頭昏腦漲的氣團讓人透不過氣來,牛楊氏又懷著身孕,便挑揀了個靠近路口的位置,拉了蘭蘭的手遠遠地往戲台上看,眼角卻在攢動的人頭中辨認那張熟悉的面孔。

兩人高的戲樓兩旁是粗壯的台柱,上面用鐵絲絞掛著兩大個黑漆漆的敞口瓷缽,缽里盛滿了清亮的菜籽油,缽沿上各搭一跟韁繩粗細的紙捻兒,騰騰的油煙帶起紅赤赤的燈火團兒來,將戲台上的角兒照得明晃晃的分明。這回請的是最有名的田家戲班,正戲還沒開演便先上一折《走南陽》,說的是漢光武劉秀被逆賊王莽一路追殺,奔到鄉下撞見一個到田里給家人送飯的村姑,劉秀大概是餓得慌渴得急了,丟了皇帝的氣范搖身變成了一個潑皮無賴,嬉皮笑臉地拿好話來誆哄村姑,村姑心子兒軟,便將提籃里的包子給了他兩個,肉湯也給他喝了大半碗。不料劉秀這廝得了好處仍不滿足,厚了臉皮拖聲擺調地將村姑來戲弄:「孤家今兒得你兩個包,明兒賞你宮中糕!」一邊唱一邊伸手去摸村姑的臉,村姑一扭身躲開,他又唱:「孤家今兒喝你半碗湯,明兒賜你華清漿!」一邊唱一邊探手去撩村姑的衣角,劈手便將手掌插到了女人的前擋里。村姑對男人的死纏爛打卻不氣惱,用嬌嫩甜潤的嗓音回應著和他打情罵俏,一撅嘴一拋眼盡顯騷情的模范,將村姑那半推半就的動作神情表現得有板有眼的。台下的觀眾發出一陣陣的哄笑聲,還有人吹起了尖銳的呼哨,年輕小伙兒故意借著擁擠往女人身上磨蹭,連蘭蘭也止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

牛楊氏其實並不真心看戲,她早松開了蘭蘭的手在人群外圍轉悠著,看看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便不覺煩躁起來,正要回到蘭蘭身邊的時候,人群里有人叫了聲「干娘」,撥開人群朝她走來。

牛楊氏定睛一看,不是金牛又會是誰?一時心花怒放,眉開眼笑地迎上去問道:「好你個金牛!你和誰一搭來的?」

「一個人哩!我爹那身子,折騰不起來!」金牛答道,伸手就來拉牛楊氏的手,牛楊氏連忙甩脫了他的手掌,慌慌張張地四下望了望,低聲說:「別胡鬧!收斂些,給熟人看見了不好……」

金牛訕訕地收了手,不情願地嘀咕著:「哪底來的熟人?!我們到黑里去,我認得近處有個破瓦窯,那里沒人!」

「你還是這德行不改!」牛楊氏接著人影的遮擋,伸手到他的胯襠上一摸,那東西早在里面鼓起了好大的一坨,趕緊縮回手來將他推開,將嘴巴朝蘭蘭那邊努了努:「今兒可干不成!我和蘭蘭一搭來的!」

金牛看見了蘭蘭,蘭蘭正在看著戲台上嘻嘻地笑,再看看蘭蘭的身邊並沒看到牛高明和牛炳仁的影子,便問:「就你和蘭蘭?」

「嗯!你干爹和高明看屋,沒了你還真不方便……」牛楊氏點了點頭說,金牛還不曉得她肚里懷了他的種,也不打算讓他曉得,今兒她是懷著計劃專門來尋金牛的,沒想這么容易就尋著了,怕也是天意安排的吧?她斜溜著眼瞅了瞅他說:「干娘今黑有事求你幫忙,你幫還是不幫!」

「干娘!你這話……把金牛當外人了,我雖然幫干爹干活了,可干娘的恩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咧!」金牛誠懇地說,要是不是爹催著他出去尋個媳婦回來,他咋能舍得干娘那白花花的身子肥嘟嘟的屄?「有啥事你只管說,不論辦得成辦不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金牛眉頭也不閃一下!」他一邊說一邊將胸口拍得「啪啪啪」地響。

「真是干娘的好金牛!干娘哪舍得你去上刀山下火海……」牛楊氏伸手將金牛的手抓過來,機警地看了看身邊走來走去的人,將聲音壓得低低湊到他耳邊說,「干娘求你的事也不是小事,傳出去會出人命的!這里人多,不是說話的去處,咱去那破瓦窯里仔細說,到那里有多遠?」

金牛心里一喜,以為干娘還是放不下要享用他胯間的雞巴,便趕緊說:「不遠不遠,幾步路就到!」說罷便抬腿走在前頭開路,誰知牛楊氏卻撇下他朝蘭蘭跑過去,拽了蘭蘭從土墱上下來,一口吹滅了手中的燈籠,蘭蘭正看在熱處,不情願地嚷著:「干啥哩?現在就回去?皇帝就要回宮了!還有村姑……」

「蘭蘭!」金牛立在在村口黑里叫一聲,蘭蘭才從戲情中回過神來,湊過來看清了金牛的面目,便高興起來:「金牛哥!原來你在這里,高明說你也來看戲,就是不曉得你在哪底看,人又多找不著!」

「呵呵!我就在邊上,離你們不遠……」金牛也笑起來,比起剛嫁過來的時候,蘭蘭出落得像個成熟的女人了,臉兒潤奶子鼓尻子圓,看一眼就臉也燙心也跳,忙支支吾吾地扭身朝村外走去,牛楊氏趕緊拉了兒媳跟上。

蘭蘭還惦記著正戲沒看,不情願地邁動著步子,一邊問婆婆:「這是去哪里嘛?這么早就回家?」

「娘又不會害你,問東問西的,去了就曉得啰!」牛楊氏不耐煩地說,緊緊地攥著兒媳的手跟在金牛屁股後面走過村子邊的一片竹林,又斜斜地插過幾片松軟的麥田,進入到一個破舊廢棄的瓦窯里。

「娘!我怕……」蘭蘭顫聲說,自打鑽進這破爛的瓦窯里,里面黑咕隆咚的只看得見頂口上零零點點的星光,還有一股刺鼻的野狗野貓交配時留下的騷味,這些都讓她毛發直豎脊背發冷。

「不怕!娘和金牛哥都在咧!」牛楊氏摸出洋火來嚓地一下劃著,窯頂上「撲撲撲」地一陣撲騰,牛楊氏手一哆嗦,洋火撲閃了一下早熄滅了,只得又抽出一枚來劃著,黑色的蝙蝠像幽靈似的「嘰嘰嘰」地鳴叫著,撲閃著從窯門和窯頂飛出去了,「該死的岩老鼠!」她嘀咕著將兒媳手里的燈籠抓在手中點亮,昏昏黃黃的燈光便充滿了矮小潮濕的窯穴,所幸的是靠右手邊的窯牆上豎著幾捆干燥的玉米桿子,地上有一大推灰白灰白的灰燼——看來有人曾在里面取暖過,也算是沾染了人氣了。

金牛木木然地立在一邊,心里很不受活:干娘要是想和他日弄,又把蘭蘭叫來干啥?看來今兒是沒戲了!牛楊氏還把燈籠讓兒媳拿著,一轉身便和金牛對了個面,直愣愣地盯著金牛的臉面說:「你說過不論,干娘叫你做啥,不論做得到做不到,你都會去做?」金牛不明就里,稀里糊塗地「嗯」了一聲,牛楊氏便松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這樣便好!可有一件,你還得答應干娘,今兒這事除了咱娘兒兩個,不能再對外人說起一個字,你能不能夠做得到?」

「做得到!」金牛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說出口後便覺著這事恐怕很嚴重,便惴惴不安地對牛楊氏說:「干娘呀!你只說這是天大的事體,我也不曉得是哪一樁?就只管拿話來嚇唬我!」

「唉!干娘也是沒法,才想出這路數來……」牛楊氏唉聲嘆氣地說,「你也曉得,蘭蘭嫁過來快一年多了,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總懷不上個娃娃……」說到這里蘭蘭便明白娘往下要說啥了,在身後紅了臉叫了一聲「娘」,牛楊氏霍地轉過身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別插嘴!回頭跟你說!」蘭蘭便難堪地低了頭,牛楊氏回過頭來接著說:「又是遷墳又是吃葯,錢花了不少,球用也不起,昨天你干爹不曉得聽了哪個挨千刀的主意,要帶蘭蘭去上喜樂會,當即被我罵了回去!可是罵歸罵,回頭想想這事一直拖著也不是個事,時間長了外人要嚼舌根,就想起你來,與其讓蘭蘭去上喜樂會懷別人的野種,便宜了別人,還不如給你撿個便宜去……」

「干娘!我懂你的意思了!」金牛打斷了女人的話,撓著後腦勺難為情地說:「不是我不願意,可高明管我叫哥,蘭蘭就是弟媳婦,我咋做得來?」

「你看你看!剛才在戲台前還拍了胸膛的,這會兒就翻悔了?」牛楊氏努著個眼著急地說,她沒想到金牛還念兄弟之情,「這又不是教你做壞事!生下娃娃又不要你來養,就當是幫高明一個忙,以後家業都是他的,說不定還能幫扶幫扶你。你想想,這種好事我滿可以去找別人,遠的認不得的,就因為你跟他比親兄弟還親,你的娃就是他的娃,他的娃也是你的娃,才找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