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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廳後,雲媽正在收拾桌子,她有意無意地打探:「呃,雲媽,他什么時候走的」

雲媽抬頭笑道:「凌晨就走了,沈小姐昨晚醉了,估計沒打著照面吧。不過聽先生說,他爭取一個禮拜內回來。」

沈略訕訕的,她才不想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她整理整理裙擺,旋身剛准備上樓,雲媽在她身後又說:「對了,沈小姐,生日快樂。」她憨厚一笑,「現在說可能晚了點」

沈略一怔,回身笑道:「謝謝雲媽,一點都不晚。」

「十八歲可是大生日,得好好過,還是昨晚小姜打電話時我們才知道,本來給你煮了哨子面的得,不說這些了,趕明兒過公歷生日時,雲媽再給你煮一碗。」

「不,不用麻煩了。」她磕巴著說道,情緒一下子有些低落,似乎昨天回家時,也只是吃了蛋糕。這些年,生日都常常錯過,怎還會記得給自己煮碗面呢

「不麻煩不麻煩,雲媽煮的哨子面唐先生可是贊不絕口呢,昨晚吃了整整一大碗。」

雲媽滿是皺紋的臉上盛滿笑容,仿佛得到最好的嘉獎,笑得嘴都合不攏。沈略卻怔怔的傻在當場。

收回思緒,她又看了眼脖子里同樣被某人啃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淤痕,起身離開梳妝台,懶懶靠進搖椅里,老藤椅隨著她身體的嵌入慢悠悠地晃著。

不知為何,葉妃和雲媽的話莫名其妙在她耳邊回響了一下午。她記得自己負責他三餐的那幾天,意思意思地問他有什么忌口,他當時說無所謂,後來她才發現這男人挑食得可怕。記憶中,似乎從來不沾湯面的。

有天夜里餓了起來,實在沒食材,她拆開先前去超市買的打算自己吃的方便面,問他吃不吃。他眉毛擰成一團,死死瞪著包裝。她以為他嫌棄垃圾食品,重新塞進櫃子里,嘟囔:「不吃拉倒。」誰知,他咳了聲,問道:「除了煮和泡,還有什么吃法」她傻眼,最後費了好幾道工序,挑了棵青椒,與雞蛋一起炒了碗蛋炒方便面,才算進了他大爺的肚里。

所以此時,她拒絕自作多情地把哨子面和自己的生日聯系在一起,覺得昨夜那男人一定是餓壞了才口不擇食。

手不自覺地攥起,那枚戒指在掌心烙下深深的紋印,她重新捏在指尖又看了看,淡粉色的鑽石在晚霞中流光閃耀,嵌在禾葉形的鉑金指環上,眩人眼目,她卻打從心眼里排斥戴在指上,唇邊彎起一抹冷冷的笑,他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思,在短短二十四小時內把戒指套進兩個女人指上

在那個男人的眼里,大約她永遠是他的,而他卻是自由的。他可以有一百個女人,而她只能有他一個男人。

戒指向來被認為是愛情的信物,之於他和她,卻像一個標簽,一道枷鎖。

窗戶被夕陽暈染成金色,她學葉妃那樣,抬起面龐,對著橘光審視戒指,流暢的指環在手指間旋轉,驀地,沈略波瀾不興的眸子驟然變色,如觸到烙鐵一樣,兩指猛地松開,叮的一聲,戒指墜地

後來的幾天,她一看到戒指就心慌,唐頌給她打電話時,她也丟了魂似的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後語。

戒指被她壓在枕下,然而,眼不見,心卻未凈,沈略腦子里一直亂糟糟的。所幸馬上就是新生報到的日子,她慌忙遏止住遐想,轉身便把自己投入到忙碌的入學准備中。

沈略是打定主意住校的,去g大報到的那天早晨,她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帶上那只燙手山芋,但戒指太過貴重,擱在錢包里她又擔心付錢時丟失,糾結許久,終於找到以前買的一條銀鏈子,最後串起來戴在了脖子上。

出發前他又發來一條短信,「今天安卓會送你去g大,有問題可以找你們學院的孟書記,我有點事情耽擱了,爭取在26號前回來。」

沈略因為那個敏感的數字,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她慌慌張張把手機塞進包里,提起背包就出了門。

許多年前憧憬過無數次大學報到時的情形,提著重重的行李,懷著雀躍的心情,或許一個人走,或許讓父親送,任淡淡的離愁在心尖縈繞。可是,沈略從來沒想過大學報到的各種手續會是一個陌生人帶著她辦理。

安卓是個很負責任的人,八月末的驕陽威力不減,車行到學校擁擠的東門,哪怕排隊等待檢查證件的名車不少,沈略依然怕太張揚,提出想自己步行過去。安卓二話不說,把車停在了校外臨時圈出的停車位上,拎起她的行李便跟在後面。反而弄得沈略很不好意思。

報到的程序很簡單,校學生會在最顯眼的位置搭了咨詢台,自有熱情洋溢的學姐學長帶新生們到指定地點,主要也就是登記信息交齊費用,再領一系列的學子卡電話卡之類的,剩下的事基本也就第二天的了。

因為家就在本市,沈略只帶了一大一小兩個箱子,那還是唐頌前段時間讓人送來的,什么牌子她不清楚,只知道貴「重」的哪怕空箱都要費些力氣。安卓一手一個全包攬了,艷陽下連連擦汗,沈略好幾次要求幫忙,他卻憨厚的笑:「沒事,我一大男人,這點東西能有多重」

人很多,沈略不想太引人注目,只好飛快地填好信息,以盡量節約耗在外面的時間。

領到宿舍鑰匙,她瞅著上面貼的宿舍號,走到校會的咨詢台禮貌地問:「請問七舍往哪邊走」

忙著做記錄的男生斜睨了她一眼,眸光疏離到近乎冷漠,對另一側帶著志願者帽子的男生道:「王晨,你帶他們過去,對了,幫這位大叔提提行李,別累著嬌貴的小學妹。」

沈略聽聞後,臉頰爆紅,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那個叫做王晨的男生一馬當先,喊沈略快點跟上,她這才悻悻地離開,打定主意再也不讓與唐頌沾邊的人來學校了,至少要保證四年的大學生活不像高中那么悲慘。

到了宿舍後,已經有兩個女生在收拾東西了。安卓放下箱子說:「沈小姐,我去幫您買被品,稍後就來。」

沈略點點頭,她臉皮本來就薄,還處在剛才的難堪里,倒是王晨在安卓走後饒有興味地問:「原來他不是你父親啊」

沈略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對她的不孝腹誹了一路。不過,她倒寧可別人這樣誤會,總比羞恥的身份被揭穿好。

果然,那兩個女生聽到後也是面面相覷,沒有吭聲。直到幫忙的人都走了,沈略爬到上鋪與擰成一團的床單奮斗時,對鋪的女生才樂呵呵地過來幫忙,「你好,我叫佟佳佳。」

佟佳佳,也叫佳佳,沈略頓時想到自己的高中同學陳佳佳,感到莫名親切。

佟佳佳的聲音很脆很好聽,圓圓的臉上兩個小酒窩正盛滿笑意,站在床下幫沈略扯住被罩的另一角,原本混亂的被褥在兩人的努力下三下兩下就擺平整了。

沈略簡單地道了謝,報上自己的名字,這時另一個戴著眼鏡頗具書卷氣的女生也靦腆地跟她打起招呼,「我我叫裴曉。」氣氛這才松緩下來。

沈略舒了口氣,高三的那段日子被孤立在寢室簡直是種煎熬,想想都後怕。所以,初次與新室友相處,她有些小心翼翼,深怕弄壞了關系。

都是十八九歲的小女生,聊了幾句便熟悉起來。裴曉的父母下午要離開,於是她簡單拾掇了下便去火車站送父母了。

佟佳佳是個很開朗的人,脆生生的嗓音配著江南人特有的音調,唧唧喳喳卻不會惹人厭煩,兩人忙了一下午,臉上都像花貓似的,彼此笑鬧了一番才洗臉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