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出日式茶樓,沈略兩腿跪得發麻,肚子也隱隱不太舒服,有些輕微的墜痛感。

她輕撫小腹,一直想著卓億群的話,這個注定不受期待的生命,該拿ta怎么辦呢如果卓億群成功讓她擺脫唐頌的束縛,如果

人行道上的信號燈正是綠色疾走的小人,沈略暫時屏蔽掉這些煩心事兒,當務之急是回家拿好東西去照顧父親。她小跑兩步剛踩上斑馬線,突然聽到後面有道溫潤的聲線叫道:「沈小姐,請等等」

沈略回頭看向聲音的方向,沒有注意到主干道前方的紅燈悄然轉綠。剎那間,一輛飛速奔馳的出租車急踩剎車。刺耳的摩擦聲驟起,車子依舊向前滑行幾許,沈略瞪大眼睛,伴著驟然停歇的心跳,暈倒在地。

卓億群嚇住了,慌忙跑過去察看沈略的情況,結果滿手的血。這下連出租車司機也呈呆愕狀,以方才的碰撞聲,力度應該沒這么大才對啊

卓億群還算鎮定,趕緊叫老頭子的警衛員把沈略送到醫院。然而,在得知沈略流產的那剎,她徹底懵了,抓住醫生的手問:「她她懷孕了秦大夫,能,能不能保住」

秦醫生一邊急著往搶救室走,一邊搖頭,「本來就有先兆流產的跡象,很困難,我們盡力」

卓億群心情很復雜,天天盼著孫子,這是離孫子最近的一次,可沒想到

孩子應該月份還不大,這女孩又穿著寬松的韓版大衣,她根本沒瞧出來她竟有了身孕。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期望沈略這個孩子降臨,還是

可當醫生最後宣告孩子流掉了時,她腿一軟,猛然跌坐在椅子上,心里瞬間明了,她是希望這個孩子來到的,管她是誰生的,那是她的孫子,阿頌的孩子

然而,希望也無濟於事,這個孩子仿佛因為他們的彷徨、懷疑、不確定,所以ta退縮了,ta不想降臨人世了。

卓億群走進病房時,沈略已經醒了,眼角的淚水和汗水把兩邊的頭發浸得濕嗒嗒的,整個人虛弱而憔悴。她還好沒有受到嚴重的外傷,只是胳膊和腿部有些青腫破皮,醫生說昏迷主要是由於過度驚嚇。

卓億群有些不忍去看,但一想到關於沈略的調查資料。這個女孩的身世、家世,這個女孩曾涉嫌殺人鋃鐺入獄她就覺得自己必須狠下心來。

她請了看護,被她拒絕了,她要幫她調到高級病房,她也睜著空洞的眼睛不願意。脾氣倔得讓人惱火,也徹底消磨掉卓億群最後的同情和不忍。

她深吸一口氣,對沈略說:「你不是想離開他嗎這是機會我會告訴醫生多配合著,阿頌問起時,我希望你知道該怎么說。」

孫子無緣就無緣吧,她更希望由指定的兒媳來生。

但卓億群有些低估了這個孩子的影響力,或者她低估了那個女孩的影響力。

唐頌回來後徹底抓狂了,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公司也不去,公務也不理,點卯更不應,好幾天沒出過門。

卓億群去了帝華公寓,窗簾全拉著,黑黢黢的卧室沒有開燈,她怕猛然的強光刺激到他的眼睛,只按開了牆上昏黃的壁燈,「阿頌阿頌」

唐頌只抬了抬眼皮,歪靠著沙發坐在地上,一手握著酒瓶,另一手拿著小女孩的玩偶,胡茬橫生酒氣沖天,冷冷嘲道:「你滿意了」

卓億群心里一驚,不知道兒子對這事知曉幾分,或許相信了那個女孩的說詞,抑或不信但他現在不修邊幅的頹廢樣,二十九年來,她從未見過。

她繞開地上縱橫躺著的無數酒瓶,溫聲勸道:「好女孩多的是,你干嗎偏偏要那個小丫頭真看不出她哪點好,還是個殺人犯」

唐頌的目光驀地調過來,冰冷冷地對准她,良久,諷道:「殺人犯你不知道你兒子還是弓雖.女干犯嗎是我強要了她,呵,弓雖.暴了她弓雖.女干犯殺人犯,正好絕配不是嗎她哪點配不上我」

卓億群瞪大難以置信的眼睛,氣得直喘氣,惱道:「胡鬧」

他又猛抽了一口酒,嘩的把酒瓶摔了個稀巴爛,淡漠道:「我現在不想看見你,請你離開」

他氣,他惱,氣沈略為什么沒保護好他們的孩子,惱她為什么現在還想著離開。這么多人,父親,母親,還有她,真正期待那個孩子降臨的,卻只有他自己,竟只有他自己

唐頌猛踢了地上的酒瓶兩腳,望向他最初給孩子買的小玩偶,鼻腔又忍不住酸痛起來。

當時被那個血淋淋的嬰兒刺激到,他腦子嗡嗡的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細想。而她冷銳的言詞又像冰刀一樣嗖嗖往他心口射,控制不住地第一次打了女人,還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唐頌在腦子里不斷問著自己:她主動放棄孩子嗎

是嗎真是嗎沈略,你竟如此狠心

沈略在醫院繼續休養,大約是卓億群的安排,她還查了有沒有腦震盪或其它。

王嫂聽聞這事後,後悔地扇了自己好幾耳光,眼淚八岔地說不該回老家。

沈略連忙制止她,淡淡道:「只怪我自己。」家人生病怎么會不擔憂記掛呢。她也是因為父親住院到處奔波,所以忽略了肚里的孩子,仔細想想,那天中午腹部就有些不適。

懷孕甚至小產,她一直不敢讓父親知道,這幾天打電話囑托章天秋好好照顧父親,還換得章天秋幾句不孝的痛罵。

王嫂心存內疚,照料沈略時更是無微不至,還買了許多補品,沈略看到後忍不住皺眉:「這些挺貴的,我也用不著,還是拿回去給你家兒媳吃吧,王嫂,您不用愧疚,真的不用。」

王嫂嘴巴動動,卻沒說出話來,良久才嘆道:「小產跟生孩子一樣,也是要坐月子的。好好補補,不然將來落下病根,受罪的還是自己。」

沈略抿抿唇,等一個星期後各項檢查結果出來時就出院了。

那天佟佳佳來接她,站在醫院門口,沈略抬頭望向冬日白晃晃卻冰冷的太陽,她輕撫自己的小腹,那里空落落的,心也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以前即便千瘡百孔,至少還是完整的,現在,她痛得難受。

當初甚至還琢磨著怎樣讓小黃豆意外消失,可黃豆大了,在她肚子里呆久了,真得消失了,她卻哭到虛脫。自己身體里的一塊肉,骨肉骨肉,怎么可能沒有感情呢

眼角再次濕潤,佟佳佳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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