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李代桃僵(1 / 2)

東風傳奇 花間浪子 5116 字 2021-01-03

隴山庄第一進的左首,有三間自成院落的房舍,中間一間是小客堂,左邊一間住的是總管陳康和,右邊一間,住的是副總管徐永錫。這兩人在隴西一帶,確實也稱得上字號,大家都叫他們隴山哼哈二將。

這是未末申初時光,徐永錫帶著荊溪生,興匆匆的跨進院落。你別看徐永錫平時對人神情倨傲,這一跨進院落,立時放輕腳步,好像不敢驚動里面的人。他們進入客堂,徐永錫抬抬手,壓低聲音說道:「荊兄請坐,兄弟請總管出來。」說到這里,立即趨前幾步,來至左首門口,才躬著身道:「啟稟總管,屬下有事要向你老報告。」

「好。」房里響起了陳康和的聲音說道:「本座馬上出來。」接著房門啟處,陳康和聳著肩走了出來。

徐永錫、荊溪生兩人慌忙站起來,直等陳康和在中間一把靠椅上坐下,抬抬手道:「徐兄、荊兄坐坐。」他看著兩人落坐之後,徐徐問道:「徐兄有什么事嗎?」

徐永錫一臉興奮的道:「回總管,這是一個好消息,谷飛雲和兩個師妹,是仙子要找的人,這是昨晚仙子召見荊兄時親口交代荊兄的。今天中午,屬下和荊兄在並陽遇上四個女扮男裝的少年,其中兩人一個叫荊月姑,一個叫馮小珍,就是谷飛雲的兩個師妹,正好荊月姑也是荊兄的令嬡。所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們四個一起帶來了,谷飛雲只要知道他兩個師妹在這里,就會自動送上門來了。」

陳康和略為沉吟,問道:「她們人呢?」

徐永錫得意一笑,說道:「她們來了之後,屬下已經讓她們服下入口迷了,如今暫時安置在囚房里。」

陳康和望了荊溪生一眼,遲疑的道:「其中一位不是荊兄的令嬡嗎?」

荊溪生慌忙欠身道:「是,是,這是仙子吩咐的事,屑下不敢徇私。」

陳康和大笑一聲道:「好,荊兄公而忘私,實在是難得……哦,荊兄可曾稟告過仙子嗎?」

徐永錫忙道:「屬下和荊兄也剛回來,安置好四位姑娘之後,先來向總管報告,這是體制,稟報仙子,自然該由總管上去面報才是。」

「徐兄說得好。」陳康和頗有嘉許之意,點著頭道:「這是體制,一點沒錯,否則仙子問起兄弟來,教兄弟怎么說好?哈哈,二位這是一件大功,兄弟自會在仙子會前,幫你們多說幾句好話,記上一筆大功。」

徐永錫、荊溪生同時欠身道:「多謝總管提攜。」

陳康和站起身道:「走,你們兩個到外面去等兄弟,兄弟這就進去。」

快近傍晚時光,陳康和才施施然從外面回來,徐永錫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一面問道:「總座還有什么事嗎?」

「嘿嘿。」陳康和干笑了兩聲,才道:「姓荊的是什么東西,想分咱們的兄弟的功,我叫你進來,就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總座說得是。」徐永錫聳著肩笑道:「總座和兄弟是老搭擋,關系不同,這姓荊的連他們派和自己女兒都要出賣,這種人那有什么義氣可言,咱們自然也不用管他了。」

陳康和嘿然道:「但他還是有利用價值。」說話之時,已經走入客室,陳康和腳下沒停,繼續舉步朝左首房中走去,徐永錫自然只有跟著進去。

陳康和一直走到床前,才腳下一停,轉過身來,說道:「我要你進來,是要給你引見一個人。」

徐永錫疑惑的道:「總座要給屬下引見一個人?這人……」

陳康和沒待他說下去,伸手朝門口一指,含笑道:「他就站在門口。」

徐永錫也是老江湖了,他看得出總管笑得有些異樣,心頭暗暗的吃驚,便急忙轉過身去。只見擋在門口站立的是一個身穿藍布長衫的中年漢子,濃眉、瘦削臉、膚色稍黑,臉含微笑,朝自己點著頭。這人,豈不是活脫脫的自己?徐永錫心頭一緊,如遭雷殛,張張口叫道:「總座……」

「沒有什么?」陳康和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這不過暫時借用一下,不會要你的命。」

總管和副總管的晚餐,是由專人送進來的,這時陳康和、徐永錫正在中間客堂上用畢晚餐,庄丁替兩人送上茶來。階前,忽然響起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屬下荊溪生,特來晉見總管。」

陳康和抬首道:「快請。」

荊溪生舉步走入,拱拱手道:「屬下見過總管、副總管,不知總管召見,有何吩咐?」

陳康和笑道:「荊兄不用客氣,坐下好說。」

荊溪生受寵若驚,連說「不敢」,便退到下首三把椅子坐下,一名庄丁立即送上一杯茶來。

陳康和吩咐道:「你站到階前去,未奉呼喚,任何人都不准進來。」那庄丁躬身領命,立即退了出去。

徐永錫站起身,走到荊溪生面前忽然屈指輕彈,連點了他身前三處穴道,荊溪生連吭也沒有吭一聲,就被制住了穴道。徐永錫一手抓起荊溪生,迅速朝右首房門走去?口中叫道:「爹,可以出來了。」右首房中及時走出一個荊溪生來。

陳康和得意一笑道:「現在咱們初步計劃總算成功了。」

徐永錫把荊溪生藏到床下,迅快退出。三人把椅子移近,就密談起來。他們自然是谷清輝扮荊溪生,谷飛雲扮徐永錫,丁易扮陳康和了。谷清輝問道:「四位姑娘怎么了?」

谷飛雲道:「孩兒方才去看過她們,中了入口迷,要六個時辰時才會轉醒,方才丁兄去報告陸碧梧。陸碧梧要把四人擒來,只是在誘爹和孩兒尋來,並不太重視她們四人,所以只交給丁兄四顆「歸心丹」,讓她們服下。」

谷清輝問道:「歸心丹是什么?」

丁易道:「據說服下了歸心丹,神志並不迷失,武功也絲毫無損,只是完全聽從指揮罷了。」

谷清輝道:「那也是迷葯了。」

谷飛雲道:「所以目前還可無事。」

丁易壓低聲音說道:「目前咱們第二步,該是從陸碧梧身邊下手,她有四個徒弟,叫做青雯、青霜、青風、青雨。咱們正好把她們全換過來。」

谷清輝點點頭道:「這辦法不錯,只是有兩點必須特別注意,因為陸碧梧是個極工心機的人,凡是工於心機的人,也一定極為細心。第一,這四個人,都是她身邊的人,要改扮她門人,必須把聲音摹仿得極熟,才可使她聽不出來。」

丁易道:「這個容易,老伯不是也學會變音了嗎,四位姑娘自可一學就會。」

谷清輝道:「第二,這也是最嚴重的,就是陸碧梧的生活習慣,她身邊四個徒弟,一定各有職司。咱們只能一個一個的來,先只能換一個,讓她熟悉了,再換一個,這樣才不致露出破綻來。」

丁易點著頭道:「那就這么辦,今晚先給她們換一個去。」

谷清輝道:「你們還得注意一點,四位姑娘中,最好先讓荊月姑和宇文瀾去,她們倆人心思細密,不易僨事。」

谷飛雲道:「孩兒認為先讓荊月姑去?可以多了解一些陸碧梧身邊的事,我們再一個個的換進去,她可以暗中指點她們,這是沒錯。但青雯是陸碧梧的大弟子,管得事情較多,我們應該把宇文瀾留到最後,她為人機智,讓她去扮青雯,才是最合適的。」

谷清輝頷首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我想以金母的為人,區區西路總令主的名義,她應該並不稀罕,其中只怕另有文章。後花園占地極廣,說不定除了金母,還有重要人物,陸碧梧是內總管,我們把人手安置到她身邊去,不用我們去覷伺,就可以全盤了解了。」

這是一個極為周密的計劃,更何況丁易、谷飛雲有總管和副總管的身份作掩護。他們第二天晚上,就把荊月姑替代了青霜,第二天中午,又把許蘭芬替代了青雨,晚上,又把馮小珍替代了青風。只有青雯,下樓的機會不多,一時之間,還沒機會下手。

原來的青霜、青風、青雨,也由丁易給她們易了容,變成荊月姑、馮小珍,許蘭芬了。尤其她們都已服下了歸心丹,教她們怎么說,就會怎么說,就算陸碧梧把她們叫上去問話,也不會有什么差池。」

現在荊溪生成了總管面前的紅人,經常出入總管和副總的房間。本來,他只是西路總令主下面紫柏宮的人。如今隴山庄不大不小的事情,總管都會派他去做。譬如今天太白山劉寄禪,將帶著五個門下弟子趕來報到,就是他接待的。據說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將親率三個師弟和二十四個門人前來。

今天,副總管徐永錫和荊溪生兩人,已在忙著安排他們住所了。這也難怪,終南派是威鎮西南的一個大門派,在武林也有舉足輕重之勢。平半山稱平半仙,在武林中聲望極隆。平半山能夠親自趕來,這可是天大的面子呢。

二更時分,青雯姑娘獨自一人悄生生的朝前進走來,由長廊折而向左,跨進院落,一直走上石階,才腳一停,冷峭的道:「陳總管在嗎?」

「啊啊……嘻……嘻……在……在……」陳康和堆著滿臉諂笑,三腳兩步迎了出來,連連拱手道:「青雯姑娘請進。」

青雯冷冷的道:「我是奉師父之命來的,說完了就走,不用進去了。」

「啊,不。」陳康和跨上一步,壓低聲音說道:「仙子命姑娘前來,定有機密之事見示,這里只怕不大方便……姑娘還是請到里面去說的好。」

「好吧。」青雯只是冷冷的說了兩個字。陳康和就如奉綸音,抬著手連連說聲請,一面急步走在前面,等進了門,迅速的掩上了門。青雯冷聲道:「你關門作甚?」

陳康和陪著笑道:「這樣比較隱秘點。」

青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冷聲道:「這是四粒歸心丹,師父要你明天給終南三劍服了,另外一粒是岐山姬存義的。」

陳康和雙手接過,諂笑著躬躬身道:「屬下遵命。」

青雯道:「好了,你去開門,我要走了。」

陳康和一雙貪婪的跟睛,直勾勾的看著她,壓低聲音,說道:「姑娘似乎不用走了。」

青雯總歸是姑娘家,粉臉驟然一紅,沉著臉,冷聲道:「陳康和,你說什么?」

「在下說什么,姑娘沒聽清楚嗎?」陳康和湊過頭去,眯著眼笑道:「在下這兩天一直都在盼望著姑娘來,真是日思夜想,快把在下想瘋了,今晚姑娘終於送上門來了……」

青雯不覺後退一步,柳眉一挑,喝道:「陳康和,你想怎的?」

陳康和依然諂笑道:「在下只是想請姑娘留下來而已,干嘛生這么大的氣呢?」

青雯怒聲道:「你想找死。」

陡然,身後有人低聲笑道:「想找死的還有一個呢。」

青雯急忙回過身去,身後果然也有一個人,那是副總管徐永錫,心頭一凜,喝道:「徐永錫……」話聲未落,身前已有三處穴道被制住了。陳康和更不怠慢,迅速打開紙包,拈了一粒葯丸,一手掐開青雯牙關,把葯丸投入,低笑道:「這是你送來的,現在你先服上一粒吧。」

徐永錫同時從身邊取出易容盒子,把她易成宇文瀾,才由兩人挾持著來至第二進左廂密室。這里是囚人之處,走廊上自然有守護站崗的庄丁,但谷飛雲人還沒走近,手中早已飛出幾粒碎石子,一路把他們全制住了。當下由陳康和留在外面,徐永錫(谷飛雲)一手挾著青雯,迅快跨入廂房,走到後面一間,俯身揭起一方桌面大的鐵板,下面就露出一個黑越越的地穴,和一道石級。原來這里是一座地窖,本是藏酒的,現在作為囚人之所了。

徐永錫走下石級,口中叫道:「宇文姑娘,快來。」

「是大哥。」宇文瀾迅即迎了出來,低聲問道:「她來了嗎?」

徐永錫道:「你快把她接過去,和她對換衣衫。」宇文瀾答應一聲,伸手接過青雯,回身往里首房中行去。她臉上早已就易成青雯的面貌,外面覆了一張面具而已,這時只需把面具揭下,雙方互易衣衫,很快就變成青雯了。

徐永錫等她走出,就低聲道:「你快走吧,我還要留下來,解開她穴道。她服下歸心丹,我還要教她一番話呢。」

宇文瀾道:「大哥,那我先走啦。」

第二天已末午初,隴山庄前,傳來一陣雜沓的馬蹄聲。山庄前面的廣場上,這時已有四十多騎分作兩行,緩緩馳近。這兩行人馬,左首一行,是終南派。為首一人頭簪道髻,身穿藍布道袍,胸綉太極圖的老道人,長眉細目,花白長髯,看去貌相清癯,飄然有出塵之姿,就是掌門人平半山。

稍後一個紫臉長髯老者,則是許鐵棠(許蘭芬之父)和兩個師弟季子良、馮熙合稱終南三劍。最後則是二十四名,身穿天青勁裝的精壯漢子。右首一行是岐山派,為首一個年約七旬以上,白發白須的瘦高老人,就是掌門人姬存仁。稍後是他兄弟姬存義,接著是祝中堅、祝秀姍和八名身穿月白勁裝的門下弟子。另外還有單獨的一騎,是華山派追風劍客尹長生。

這時兩行人馬已到門前,大家紛紛下馬。隴山庄大門敞開,迎出來的只有三個人,那是總管陳康和、副總管徐永錫和護法荊溪生。陳康和可是三人中的頭兒,急忙趨下石階,迎著兩行人馬,連連拱拱手,說道:「在下陳康和拜見兩位掌門人,許庄主、姬長老、尹大俠,在下迎迓來遲,請多恕罪,其實西路總令,各位都是主人,沒有客人,只有在下三人,是給大家當差的,所以要各位多多擔待擔待。」一面回身指著徐永錫、荊溪生兩人,說道:「這位是總令的副總管徐永錫,這位是護法荊溪生。」徐永錫、荊溪生二人連忙抱拳為禮。

平半山打著稽首,呵呵一笑道:「陳總管、徐副總管、荊護法不可多禮,方才陳總管說得是,西路總令,咱們都是主人,沒有客人,那就不用客氣了,姬道兄請。」

姬存仁連忙抱拳道:「該是平道兄請先。」兩人互相謙讓了一陣,還是並肩走入,到廳上落坐。門人則在東廂休息,庄丁們送上香茗。

平半山問道:「陳總管,不知總令主來了沒有?」

陳康和連忙躬身道:「道長諒察,總令主練的是子午功,此刻正在運功,所以不克親迎。」

平半山含笑道:「貧道只是問問罷了。」

正說之間,只聽一聲「無量壽佛」,一個身穿紫色道袍的老道人走了進來,稽首道:「平道兄,姬道兄久違了,貧道迎迓來遲,多多恕罪。」來的正是紫柏宮的齊漱雲。他身後一人,身穿棕色僧衣的是太白山的劉寄禪。

平半山、姬存仁二人慌忙站起,還禮道:「齊道兄,劉道兄原來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