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白發道姑(1 / 2)

武林狀元 花間浪子 7784 字 2021-01-03

一行三人由范叔寒執著火筒前行,地道極為平坦,但只容一個人行走,這樣走了數十丈光景,前面忽然向右彎去。范叔寒走到轉彎處,忽然腳下一停,回頭道:「這地道好像不對了。」

端木讓走在最後,聞言說道:「怎么不對了?」

范叔寒道:「我進來的時候,地道是—路往下來,只有最後一段才是平路,那么我回上去,應該走了一段平路之後,就該一路往上才對,現在我們走了這許多路,始終是平坦的道路,這就不對了,而且下來時我明明記得沒有轉彎的,現在到了這里要轉彎了。」

端木讓道:「但我們一路行來,並沒有發現岔路,怎么會不對呢?」

范叔寒道:「我看一定不對了。」把手中火筒舉高了些,朝前照去,凝目看了一眼,說道:「前面好像還是一條地道。」

阮松溪道:「這里只有一條路,我們只有走了再說。」

范叔寒凝目看去,說道:「這條地道好像還很長。」他走在前面,腳步突然加快,走了一箭來遠,就停下來,說道:「前面又要轉彎了。」兩人很快跟了過去,地道本來只容得一個人可行,但到了此處,地勢忽然寬敞,已有兩丈見方的一片空地。迎面一堵石壁,中間用青磚砌了一個圓洞門,果然有兩扇黑漆門,緊緊閉著,門上還有兩個鐵環,端木讓一手舉著火筒,跨上一步,正待用手推去。

范叔寒急忙叫道:「二師兄,當心門上有毒。」

端木讓點頭道:「師弟果真心細得很,這兩扇黑漆門上,真可能有毒。」

范叔寒從身邊抽出長劍,走上一步,說道:「二師兄,讓小弟來試試。」他手捏長劍,勁貫劍尖,朝兩扇黑漆門上點去。但聽呀然一聲,兩崩黑漆門應手開啟,原來只是虛掩著的。門內,一片黝黑,不見絲毫動靜,從外面望去,看不到什么東西,但似乎地方不小。到了此地,自然只有進去了,他手舉火筒,走在前面,身後兩人也相繼走入。

端木讓一直走到中間,舉起火筒朝四下一照,這是一間咯呈長方的石室,少說也有七八見方,有如一座大廳,但卻空盪盪的什么也投有,而且到了這里,似乎已到盡頭,再也找不到出路。范叔寒道:「二師兄,這里也無出路,看來我們還是回出去吧。」驀地身後傳來一陣響動,眾人急忙回身看去,那扇黑漆門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的關上了。

端木讓怒聲道:「果然是賊人有意把咱們誘到這里來的。」喝聲中,一個箭步掠了過去,右手揮出一掌,朝門上拍去。他這一掌含憤出手,少說也上了八成力道,但聽砰然一聲,手掌擊在門上,隱隱生痛,原來這兩扇黑漆門:竟是厚重的鐵門,掌力聲在門上,連動也沒動一下。

范叔寒道:「這大概又是姓夏的使的狡計了。」

話聲甫落,突然大廳上傳來一聲陰森的冷笑,接著響起夏鴻暉的聲音,得意的道:「我說過你們走不了的,現在相信了吧?」

端木讓沉喝道:「老三,大師兄放過了你,你竟然不知悔改,怙惡不悛,還想怎的?」

夏鴻暉陰側惻道:「端木讓,誰是你老三?咱們同門之誼,早已斷絕,夏某也早已不是形意門的人了。」

端木讓聽他聲音,似在大廳之上,他當然不會在廳上,只是聽不出他聲音從何處傳來的?一面怒聲喝道:「夏鴻暉,你這背叛師門、豬狗不如的東西,你給我出來,我端木讓今天非劈了你不可。」

夏鴻暉的聲音大笑道:「憑你端木讓,還未必是我的對手,夏某豈會怕了你?」

端木讓大喝道:「你出來。」

阮松溪道:「二師弟,愚兄有話問他。」話聲一落,沉聲道:「三師弟,愚兄方才已經放過你了,你從無悔過之心,也應有數十年同門之誼,何以一再生事?愚兄自問也從來開罪於你,而且愚兄根本沒有得到什么形意真解,那只是空穴來風的傳言,未以盡信,你究竟有何圖謀?何不明白說出來讓愚兄聽聽。」他這番話說出之後,夏鴻暉就沒有再開口,這座空盪盪的石室大廳,登時靜寂下來,不聞半點聲息。

就在此時,左右兩旁石壁間忽然無聲息閃出四個黑衣人來。這間形似大廳的石室,四周四壁,全系麻石砌疊而成,不知這四個黑衣人是從什么地方閃出身來的?由阮松溪為首的三人,都站在大廳中間,只有端木讓一個人手中執著火筒。火光所能照射的范圍,不過一二丈遠近,四處還是黑漆漆的.只是聽到一陣衣袂飄飛之聲,人影掠動,等到警覺,四個黑衣人已經列成了四象方位,朝中間逼近過來。

這四個人除了一身黑衣,身均都極高大,面目冷森,使人看上一眼,就會有彪悍之感。四個黑衣人在掠出之時,已經各自亮出了兵刃,為首一個手中是柄闊劍,左手一個是短鐧,右首一個是紫金刀,北面一個是短戟,四人兵刃都不相同。

阮松溪目光一抬,徐徐說道:「四位是什么人?」

為首黑衣人冷然道:「你不用知道咱們是誰。」

阮松溪道:「我雖然不用知道四位是誰,但我想知道四位是我三師弟夏鴻暉的手下?還是他的上司?」

為首黑衣人道:「這有分別嗎?」

「有」。阮松溪傲然道:「四位如果是三師弟的手下,你們就沒有資格和我動手,去叫三師弟出來。你們如果是三師弟的上司,那就該先說說阮某究竟有什么過節?」他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門,說話時正氣凜然,絲毫不把這四個黑衣人放在眼里。

為首黑衣人嘿然道:「都不是呢?」

阮松溪道:「四位手持兵刃,自然是沖著阮某而來,不知四位要待如何?」

為首黑衣人大笑道:「閣下是形意門掌門人,咱們兄弟就是想見識見識貴門有些什么驚人之藝,這樣夠了吧?」

阮松溪目中寒芒飛射,仰首發出一聲朗笑,說道:「這么說四位乃是為著敝門來的了,形意門能在江湖上屹立數百年不墜,不知四位又有些什么驚人之藝?」

為首黑衣人嘿然道:「阮掌門人試試就知道了。」

阮松溪看了他手中闊劍一眼,凜然道:「阮某已有十年不使兵刃了,閣下手中有劍,不妨使來,看看阮某接得住,接不住?」

為首黑衣人大笑道:「在下正想試試,阮掌門人小心了。」喝聲出口,右手一起,闊劍嘶風,抖劍朝前刺來。

阮松溪看他劍勢出手,就隱挾輕嘯,可見此人劍上造詣極為精湛,倒也不敢輕估了他,腳下不動,只是身形微側,就讓開了對方一劍,森寒劍鋒從他身側疾掠而過,左手隨著拍出一掌。使劍黑衣人一劍落空,右腕一縮,劍勢迥轉,劍尖一昂,快捷無倫隨勢朝阮松溪身側點來。

阮松溪左掌拍出,身隨掌轉,右手駢指如戟,直劃出去,這一下指風嘶然,一道無形勁力,正好敲在黑衣人刺來的劍脊之上。黑衣人但覺闊劍一震,被指風盪開了數寸之多,心頭不覺為之一凜,暗道:難怪他自稱有十年沒有使兵刃,內力指功果然有他獨到之處。

心念這一動,對這位阮掌門人自然也不敢再存輕視,揮動闊劍,幻起一排劍影,排空卷出。阮松溪依然不徐不疾左掌右指,開闔之間,攻守兼具。這回可以看出阮松溪的功力來了,雖然以徒手對敵,任他黑衣人闊劍嘯風,攻勢如何凌厲,他依然神態從容,揮灑若定。

這時,其他三個黑衣人眼看為首黑衣人已和阮松溪動上了手,也立即揮動兵刃,搶攻而上。端木讓的對手是左首使短鐧的黑衣人。端木讓的兵刃,是一根旱煙管,他煙癮很大,煙管是他須臾不可離的隨身老伴。煙管而兼兵刃,當然不是普通煙管。

三尺長的管身,和拳頭大的煙斗,都是風磨銅合烏金所鑄,不怕鋒利刀劍,另外掛在煙管上的一個煙袋,也是用烏金絲織成,動手之時,可以拒擋對方兵刃,有時抽冷子,還可以重重的給敵人一下。本來他左手掌還經常盤著兩枚鐵膽,百步取敵,百發百中。這回給夏鴻暉囚禁在地室裹,手腳都上了鐵鏈,敢情夏鴻暉知道二師兄是「老槍」,兩枚鐵膽被搜去了,但旱煙管卻並未搜去。

夏鴻暉當然知道這支旱煙管是二師兄隨身兵刃,但手腳都鎖上了鐵鏈,諒他也使不出本領來,那么沒把旱煙管搜去,就是好讓他在地下室裹還可以吸上一筒煙解解悶,這回卻正好用上。黑衣人使的是單鐧,銅屬短兵,形方有四棱,長約四尺,一般均使雙鐧,很少單使,使單鐧的人,左手必然另外練有掌功或暗器。

兩人這一動手,黑衣人揮動單鐧,劈擊點刺,出手迅捷,進退如風。端木讓在這支旱煙管上,浸淫三四十年,招式精密,功力深厚,隨手揮出,呼然生風,具有鋼鞭、點穴撅兩種功用,有時和你硬打硬砸,純走剛猛路子,有時又輕巧靈活,乘隙進招。敲敲點點,專找你左右前後的大穴下手,倏忽變化,令人防不勝防。因此兩人一動上手,不時傳出銅管交擊之聲,當當大響,有時人影飛閃,兔起鶻落,不出半點聲音。

不過一二十招,使單鐧的黑衣人已被逼落下風。黑衣人口中怒喝一聲,右手突然一緊,使出「退步順掃」,「殺手鐧」,「過旋宕」,一個人突然身形左旋,右手突出,一掌朝端木讓肩頭擊到。端木讓是老江湖,早就猜到他右手使銅,左手必有花樣,也早就提防著他。此時看他左手劈擊而來,心中暗暗冷笑:原來傷練的鐵沙掌,那也不過如此。

要知端木讓左手長年盤著兩枚鐵膽,當然練的也是左手,身形一側,一聲不作,左手五指勾曲,迎著對方擊出,他練的是虎爪功。這一記,黑衣人出手如電,來勢極快,端木讓迎擊得也不慢,但聽拍的一聲,雙掌乍然擊實。

端木讓的虎爪功在雙掌擊實之後,掌根內勁突吐,黑衣人內力沒有他深厚,立時被他震得拿椿不住。往後斜退了一步。端木讓得理不讓人,口中發出一聲怪笑,身形隨著跟進,呼的一聲,系在煙管上的煙袋突然激射而出,朝對方胸口擊去。

黑衣人不敢硬接,慌忙向左閃去。端木讓又是一聲怪笑,右手一振,旱煙管像雨點般攻到。黑衣人同樣怒吼一聲,鋼鐧掄動,奮起全力和端木讓搶攻,但武功一道,有不得半點高低。所謂棋高一著,縛手縛腳,黑衣人落了下風,就再也休想扳得回來。

范叔寒是在大師兄的右首,接住的是一個使紫金刀的黑衣人。范叔寒揮起長劍,使的是「形意劍法」,劍勢輕靈而穩,每一劍都深得以意使劍的訣要,這一展開劍法,身形飄忽,劍發如風,開闊回環,倏忽進退;身劍如一,瀟灑已極。

黑衣人一柄紫金刀,刀光霍霍,使得十分凌厲,但劍走青,刀走黑,在各展所學之下,他刀勢雖然沉猛,卻不如范叔寒靈活,二三十招下來,已由攻勢轉變成攻少守多。攻少,就是克敵的時機會少了。守多,就是招架的次數增多了。

雙方動手,你攻少守多,對方必然是守少攻多,時間稍長,就會每況愈下,只有招架,沒有還手之力了。還有一個黑衣人找不到對手,只能作壁上觀。

正在動手的人中以阮松溪的神態最從容,他生性恬淡,早存出世之心,繼而換上了道裝,清凈無為,與人無爭,只是他還是形意門的掌門人,為首黑衣人說出要看著形意門有些什么驚人之藝,這話沖上了形意門,他身為掌門人,當然不能弱了形意門的名頭。

但他出手極有分寸,只是把黑衣人劍勢逼住,使他知難而退,並沒有施展殺著,是以和他動手的黑衣人也只是劍勢受阻,處處掣肘,感到縛手縛腳,並無被逼攻的驚險。最感吃力的是使單鐧的黑衣人,遇上的對手是端木讓。

端木讓一生嫉惡如仇,此時右手旱煙管,左手虎爪功同使,逼的黑衣人落盡下風,只有招架,那里還有還手之力。和范叔寒動手的使紫金刀黑衣人,情形和使單鐧的差不多,這一陣功夫,已被范叔寒一片劍光圈在中間,刀招已經失去了威勢。

這時這座石室大廳的後面,另一間石室之中,正有一個一頭白發的老道姑,目光炯炯,從石壁一處小孔中湊著頭凝注著大廳上的打斗情形。她身側立著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赫然正是夏鴻暉,他對這位白發道姑似是極為恭敬,垂著雙手,—臉俱是虔敬之色。

白發道姑忽然回頭道:「看來阮松溪說的不假,他除了這些年靜坐練功,內功精進之外,使的依然是形意掌,並無奇招,依我推測,外面謠傳他得到形意真解之事,多半是你捏造出來的了。」

夏鴻暉囁嚅的道:「侄兒怎敢欺騙您老人家?」

白發道姑哼道:「我看你從小長大的,你這點鬼心思我還猜不出來,把阮松溪拉下來,你就可以去當形掌門人了。」

夏鴻暉連忙躬身道:「多謝教主姑姑栽培。」

白發道姑哼了一聲,才道:「本教初創,這幾個人倒不失為好幫手……」她口氣一頓,續道:「不過我還要試試他們,再出去兩個。」

石窟大廳上激戰未已,黝黑的四周,又有兩個黑衣蒙面人悄無聲息,像幽靈般出現,他們連同剛才沒有動手的一個一起,三人一言不發,沖入戰場。

朝阮松溪欺去的黑衣人使的是馬牙剌,左手捏五雷訣,身形一晃而至,招展「卡庄刺虎」,迅發如雷,勁道極為沉猛。和阮松溪動手的黑衣人久屈下風,一柄闊劍已施展不開,此時驟見來了幫手,精神立時為之一振,身形嫉退半步,口中沉喝一聲,闊劍揮舞如輪,又恢復了他剛猛的攻勢,刷刷刷一連三劍,劍光像匹練般劈出。

「哈哈。」阮松溪朗笑一聲道:「阮某方才只是讓你知難而退,憑你們兩個,又能奈我何?」口中說著,左掌隨手揮出,一道勁風逼住馬牙刺,右手劃出劍訣,呼的一聲朝匹練般闊劍擊出。使闊劍的黑衣人三道劍光吃阮松溪指風交擊,就像給一柄利劍擋住。

再也無法攻近阮松溪一步,不,又把他震退了一步,心頭不覺大怒,劍勢一撒再進,又是二劍接連刺出。使馬牙刺的黑衣人上場第一招就被人逼退,自然也怒不可遏,左手雷訣揚處,馬牙刺如掃似劈,連環進擊。本來阮松溪和使劍黑衣人這一對,戰況最為沉寂。這一來兩人聯手,馬牙刺的眼棱光和闊劍劍光交映生輝,登時幻起了一片光影,攻勢之猛,可說夠凌厲了。

但阮松溪是形意門的掌門人,他練劍數十年,手中雖無長劍,心中卻有長劍。右手駢指如戟,使出來的正是「形意劍法」,指風劃過,宛然劍勢,左手隨意劈擊,同樣可以在三尺之外拒擋攻勢。因此看去他以徒手對抗兩個使兵刃的人,威勢不如對方凌厲,但卻依然保持了他從容不迫的氣度,進退揮灑,綽有余裕。

欺向端木讓的黑衣人使的是鳳凰金翅鐺,他因使鋼鐧的同黨已被端木讓一根旱煙管逼得險象環生,一上場就呼呼兩鐺,把端木讓的旱煙管接住,響起雨聲金鐵狂鳴。使鐧的黑衣人有了這一喘息機會,口中虎吼一聲,一記「旋風掃葉」迅疾橫掃下盤,又是拍的一聲,被端木讓旱煙袋接住,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端木讓大笑一聲道:「我當這般藏頭縮尾的是何方神聖,原來是縱橫淮揚的草寇黑衣十八騎,來,來,端木讓大爺就讓你們聯手使上幾招,看看你們能不能勝得了我?」他江湖經驗豐富,眼看對方每一個人的兵刃各不相同,登時就想起這些黑衣人是縱橫淮揚的黑衣十八騎來。

黑衣十八騎,當然一共有十八個人,而且個個武功高強。先前只出現了四個,眼看不是自己四人敵手,如今又出來了四個,如果還不是自己的敵手,可能還會四個、四個的出來,自己這邊,一共只有四個人手,看來今晚這一仗,當真是有攻無勝的局面了。

端木讓心念這一動,立時存了速戰速決的念頭,口中喝聲甫落,旱煙管驟然一緊,身發如風,朝使金翹鐺的黑衣人直欺過去,一發之勢,點點斗影密集如雨,隨身而上,使金翅鐺的黑衣人沒想到他會如此快速進攻,急忙舉鐺封架。

這兩人打的都是沉重的兵器,這一硬打硬砸,登時響起一陣當當大響,但在這一陣兵刃交響聲中,夾雜了「啪」的一聲,那是端木讓旱煙管上掛著的煙袋,在旱煙管密集攻出之際,悄無聲息的飛擊出去,一下擊中了黑衣人左肩發出來的聲音。

這一記雖然傷不了黑衣人,但在硬打硬砸之際,左肩一陣陣劇疾,不覺身形晃動,急急往右閃出。使鐧的黑衣人看到端木讓朝同伴欺去,也鋼鐧疾掄,急擋過來。端木讓一擊得手,口中發出一聲大笑,左手握拳,身形一側,讓過來勢,呼的一聲,打出一記炮拳,一團勁風朝使鐧的右肩擊去。

使金翅鐺的黑衣人退下一步,左臂舒展了一下,除了肩頭隱隱作痛,並無大礙,口中虎吼一聲,返身撲上,金翅鐺展開拍、砸、拿、滑、壓、撲、挑、扎八法,大撲大蓋,全力發動攻勢。使鐧的黑衣人也趁機展開反擊,把一支鋼鐧使得鐧影流動,勁風呼嘯。

端木讓大笑道:「來得好。」他一個矮胖身軀,行動如風,煞是俐落,旱煙管揮舞之間,幻起一片繞身管影,加上左手時而「虎爪功」,時而劈掌,時而炮拳,拳風直搗,拳風如濤,使出了他一身看家本領,好不凌厲。一時間三件兵刃交匯成一幢光影,在地上翻滾,三條人影像走馬燈似的,此去彼來,很誰分得清敵我,這是分作四處激戰中最猛烈的一處了。

范叔寒那兩人,這時也打得很激烈。撲向范叔寒的黑衣人手中使的一雙黃澄澄的熟銅練子錘,人還未到,呼的一聲,冬瓜似的銅錘已經朝范叔寒激射過來。范叔寒一柄長劍劍光如練,正把使金刀的黑衣人逼得招架無力,陡見銅錘飛來,勢勁力急,十分沉重,不敢硬接,慌忙身子一側,避開來勢,劍尖閃電朝錘上點去。

他避開來勢,再以劍尖順勢點出,用的正是借力打力,那黑衣人右手銅錘正待發出,陡覺手一震,銅錘去勢突然加快,連收都不及,撲上來的人幾乎被銅錘去勢拖了出去,心頭一凜,急忙站椿收錘。他在第一招上差點就吃了范叔寒的虧,心頭自然大怒,右錘堪堪收回,左手一招,左錘又呼然有聲,朝范叔寒打出。

那使紫金刀的一直屈居劣勢,心頭怒惱已極,此時壓力一松,脫出劍光之外,口中大喝一聲,紫金刀直劈橫斫,卷起凜烈刀風,猛攻過來。范叔寒對付一個黑衣人,劍勢回環,使得得心應手,還綽綽有余,但這回又加上了一個使練子錘的,對方雙錘一收一發,快若流星,此去彼來勁風盈耳僅憑一支長劍,已經接應不暇,再加上使紫金刀的為了要出方才一口惡氣,刀光如匹練飛舞,直往直來,大有非把你立劈刀下之概,自然更有顧此失彼之勢。

只不過幾招工夫,范叔寒已被逼落下風,心頭自是大為震驚,自知此刻大家都在拼搏之中,誰也照顧不了誰,這兩個黑衣人只有靠自己之力,解決困難,心念一動,立時沉下心來,奮力全力,一心運劍。

他練了二十年劍,對本門形意劍法自然精到純熟,登時身隨劍走,意在劍先,又恢復了揮灑輕靈的境界,任他們雙錘急驟如雨,金刀鋒芒凌厲,他依然不慌不忙,劍勢悠然,在身前三尺,劃起了重重劍影,一時之間,勝雖未必,但也不見絲毫敗跡。

就在此時,石窟大廳上響起一個冷漠的老婦人聲音喝道:「大家住手。」這句話,說的並不響,但聽到正正在動手的雙方耳朵之中,卻極為清晰?激戰中的人,一齊停下手來。

北首中間一堵石牆,緩緩裂開一道門戶,走出一個白發如銀的老道姑。這老道姑雖然白發如銀,但臉上一絲皺紋也沒有,看去不過四十出頭,只是她生成一張馬臉,雙顴微笑,嘴唇極闊,尤其一雙三角眼,眼珠極小,卻射出棱棱冷芒,使人感到這老道姑極非易與。

這一剎那,這座地窖石室,登時靜寂下來。老道姑的出現,阮松溪立即示意二師弟,四師弟站到一起,嚴神戒備。白發老道姑目光一抬,朝阮松溪道:「阮掌門人,老婆子聞名已久,今晚得瞻身手,果然不愧是一派宗主,老婆子深為欽佩,這兩位大概是你令師弟了,此處不是談話之所,還是請到里面坐吧。」說完,抬手肅客,當先往石門中走去。

阮松溪只覺得這老道姑一身陰氣,分明已經練成了某種極高的旁門陰功,憑自己三人,決非人家對手,何況老道姑話說得還算客氣,這就朗笑一聲道:「道姑寵邀,二師弟、四師弟,咱們就進去吧。」舉步隨著她身後走去,端木讓、范叔寒自然也跟了進去。

這石門之內,地方不大,倒似一間客室,除了上首一張高背錦壁太師椅,左右兩旁,也各有六張椅子。老道姑也不和大家客氣,在上首太師椅上坐下,才抬抬手道:「阮掌門人三位請坐。」阮松溪等三人到了此時,也不得不在椅上落坐。

老道姑朝阮松溪深沉一笑道:「阮掌門人大概已經知道老婆子是誰了?」

阮松溪道:「在下孤陋,不知道姑是那一門派高人,正想請教。」

老道姑道:「老婆子有一個侄子,和阮掌門人還是同門師弟兄。」

阮松溪心中原已料到幾分,聞言輕哦一聲道:「道姑原來是三師弟的姑母,昔年玄陰教的護法……」

老道姑接口道:「也就是現在玄陰教的教主。」

「現在玄陰教的教主」,這句話聽得阮松溪心頭不由一震,由此看來,玄陰教果然死捉復然,重出江湖,只要從黑衣十八騎已被他羅致到手下,可見她野心不小了。心念一動,拱拱手道:「原來還是玄陰教主,阮某倒失敬了。」

老道姑道:「敝教立教已有數百年,原為玄門旁支,武林一脈,只因江湖各大門派宥於門戶之見,把敝教看作左道旁門,自然有失公允,也因此和各大門派之間,積不相能,敝教自從三十年前,一蹶不振,老婆子經昔年幾個道友敦促,意在重整敝教,庶能和各大門派和平相處,阮掌門是形意門一派掌門,領袖群倫,因此老婆子頗想敦請阮掌門人在敝教擔任一個護法名義,俾各大門派可以有所了解,敝教重出江湖,絕不是和各大門派站在敵對地位,而是各派兼容,毫無門戶之見的一個教會,不知阮掌門人可肯俯允?」話說得很好聽,原來是想拉攏形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