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書!!!」
脫羅等人一下站了起來,丁壽將托盤拿過,示意常九退下,得意的說道:「敕書三十道,聊表心意。」
眾人再不淡定,卜花禿大步上前,像搶一樣把托盤奪過去,丁壽不以為意,搖搖晃晃半卧在獸皮褥子上,拿起一大塊鹿肉自顧啃了起來。
三衛酋首如同守財奴一般,眼睛冒著光一道道敕書翻看檢驗,敕書說到底就是朝廷認可的印信公文,既然設立衛所,就有各類大小千戶所,百戶所,明朝初年在關外共發放了上千道敕書,聽著是不少,可多如牛毛的大小部落貝勒一分就沒幾個了。
自春秋齊相管仲實行鹽鐵專賣,歷朝歷代對鹽鐵都控制甚嚴,唐朝李白小盆友碰到那個非要把鐵杵磨成針的老婆婆估計是個患有帕金森症和偏執狂的老富婆,反正隨著部落發展女真對鹽鐵等日用品需求甚巨,持有敕書不但可憑此入京朝貢,更可以進入邊牆,每道敕書可允一人一馬入關,在開原、撫順一線的邊市上貿易,哪個部族有的敕書多,就意味著在邊市上可以得到更多的財富,部族壯大得更快,所以各部之間經常互相仇殺,爭奪敕書。
三十道敕書什么概念,數十年後努爾哈赤的外祖父王杲一統建州,自封都督,稱雄一時,所持有的敕書不過三十道,其中屬於自己的只有十八道;努爾哈赤賴以起家的根本,不是那十三副盔甲,而是李成梁奏請明廷賞給他的三十道敕書,憑著這些敕書,他吞並各部,不斷壯大,敕書積攢到五百道時,「奴酋始富」。
完者禿拿著敕書的手都有些哆嗦,「大人如此厚禮,建州感激不盡。」
「都督不必客氣,這些不過是個見面禮,若是諸位能幫在下一個小忙……」丁壽將沒啃完的鹿肉往桌子上一扔,隨手在獸皮上一抹,比了個「七」的手勢,「另有七十道敕書相贈。」
女真人眼珠子都紅了,還有七十道,卜花禿搶聲道:「什么事,大人請說,刀山火海我等也不皺一下眉頭。」
「過得幾日,請諸位率人到鴨綠江那邊走一遭。」丁壽淡淡道。
幾名酋首面面相覷,完者禿遲疑道:「朝廷讓我等進攻朝鮮?」
「沒影的事,」丁壽搖搖頭,「朝鮮最近做的事讓東廠劉公公很不開心,劉公公不開心就不能讓朝鮮舒心,只要你們把聲勢鬧大,讓朝鮮京畿震動,就算幫了我的忙,對於幫忙的朋友,丁某從不吝嗇。」
脫羅開口就要答應,被完者禿眼神制止,開言道:「請大人容我等商議一晚。」
「也好,丁某絕不勉強諸位。」丁壽搖晃身子站起,「諸位若不願,某還可以去尋東海女真與海西女真。」
完者禿臉色一變,「大人放心,我等必能給您一個滿意答復。」
這時忽聽屋外一陣陣喧嘩傳來,完者禿不滿喝道:「什么人不懂規矩?」
一個包衣阿哈跑了進來,「幾位主子,不得了啦,福滿小主子和南蠻子打起來了。」
脫羅上去劈臉就一耳光,「不懂事的東西,話都不會說。」偷眼看向丁壽,見丁壽紅著臉捂嘴,不住反著酒嗝,似乎沒聽清阿哈的話,才放下心來。
完者禿越眾而出,喝道:「帶我去看看。」
眾人出了木屋,見不遠處欽差衛隊休息處的屋子周圍布滿了持刀張弓的女真漢子,三十名大漢將軍頂盔摜甲,手持長刀如牆而立,護住身後的王廷相和張綠水,李春美立在場中對著女真人大聲呵斥。
常九捏著一個半大的女真小子手腕,那小子疼地齜牙咧嘴,卻還是一臉凶相,扯著嗓子喊:「還等什么,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小奴才,住嘴。」錫寶齊篇古厲聲喝道。
那小子不再吭聲,眼神死盯著人牆後的張綠水,眼神中滿是色欲。
見自家主子出來,那些女真人都收了兵器,常九仍捏著小子手腕,叫道:「大人,這小崽子要對貴人行非禮之事。」
「哦?」丁壽眯著眼睛看向這女真小子,愣頭愣腦的滿臉橫肉,臉上長滿了紫色的痘皰,典型的雄性激素分泌過盛。
錫寶齊篇古聞言抽出馬鞭就向那小子走了過去,丁壽示意常九松開,常九剛一松手,那小子一骨碌翻身而起,就從靴子里拔出刀來,准備再沖上去,被隨後趕到的錫寶齊篇古一腳踹倒,劈頭蓋臉的一頓鞭子抽了下去。
錫寶齊篇古一口氣抽了數十鞭子,將那小子打的在地上滾來滾去,不住哀嚎,女真諸人也沒有要勸解的意思,這小子該抽,如今這漢蠻手里握著幾十道敕書,眾人恨不得把自家女人往他床上送,你卻去動他的女人,他媽不打你打誰。
錫寶齊篇古抽得累了,走到丁壽身前,道:「犬子福滿冒犯了大人,請大人治罪,便是殺了他某也無二話。」
「好。」丁壽答應一聲,就從李春美腰側把刀拔了出來,晃晃悠悠的向地上的福滿走去。
真砍啊,錫寶齊篇古眼珠子都快瞪出來,漢人不是講什么「以德報怨」么,這小子怎么做事一點規矩都不講,自己可就這一個兒子,剛想上去阻攔,卻見丁壽一頭栽倒,鼾聲大起,睡了過去。
王廷相忙讓人將丁壽抬進木屋,完者禿向王廷相告罪,王廷相只道待丁壽醒了由他處理,眾人便各回下處。
************
丁壽倒在火炕上,呼聲陣陣,張綠水將一條手巾用熱水浸透,使勁擰干,走到近前要為他擦拭。
還未觸到丁壽臉龐,他已睜開雙眼,眼神清澈,毫無醉意,張綠水一驚,皓腕已被抓住,被他一帶,倒在了他的懷里。
「你在裝醉?」懷中伊人嗔道。
「若是不醉怕今晚沒法收場。」丁壽笑道,「你怎么在這?常九呢?」
張綠水臉色緋紅,「一幫大男人怎么懂得照顧人,王大人讓我留下。」
丁壽驚訝,「他知道我們……」
「使團里恐怕只有你以為咱倆的關系瞞住了人,半夜出去洗溫泉,誰還不清楚。」張綠水粉拳捶著丁壽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