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兩宮歡心(2 / 2)

紫檀花幾上擺放的三足鎏金獸首香爐散出裊裊青煙,丁壽隔著一扇紅梅薄紗屏風向張太後問安。

張太後顯是剛剛睡醒,慵懶的坐在一人多高的妝台前由著宮女伺候裝扮,「你來了,什么時候回的京啊?」

丁壽低頭回道:「昨個傍晚進的城,怕晚了擾您休憩,才等到現在,沒想還是來早了,攪了太後清夢,真是罪過。」說這話丁壽都覺得虧心,巳時都快過了,自打先帝去了,這太後的懶覺是越來越多了。

張太後渾不覺得自己起得晚,當年弘治都不敢吵了她睡覺,如今更沒人敢說,對著一個宮女點點頭選好了今天的胭脂,淡淡道:「別再外面杵著了,進來讓哀家瞧瞧,這趟海東之行瘦了沒有。」

丁壽笑嘻嘻地繞過屏風,道:「微臣身體結實,雖說是苦寒之地走了一遭,倒也沒什么大礙,只是日夜掛念太後和皇上,心如油煎。」

「油嘴滑舌的,」太後笑道,忽然發現了他手里還捧著一個小匣子,問道:「手里拿的什么?」

「這是微臣孝敬太後的。」打開匣子,里面滿滿一盒珍珠,怕有百十來顆,最大的足有小指大小,全是色澤淡金的上好東珠,丁壽臉帶笑意,心里可在滴血,從遼東和朝鮮劃拉這點東西容易么,眼睜睜就這么送出去了。

「這是……哎呦!」太後驚詫地猛一扭頭,身後正為她插簪的宮女一下將簪戳到了頭皮上,太後捂著雲鬢,霍地站起,惱道:「笨手笨腳的,留你何用,拉下去!」

那宮女見太後鳳目含煞,嚇得面無人色,跪倒不住磕頭,話都說不出來,周圍人見太後動了真怒,哪敢多言。

丁壽偷眼瞧了瞧,宮女雖說被嚇得面色蒼白,仍難掩其姿容秀麗,可別被廷杖糟蹋了,立即開口道:「太後息怒,微臣剛剛回京,請您暫息雷霆,就當是賞小猴兒我一個面子。」

太後也是一時起床氣上頭,這個宮女能詩善文,平日里也是體己人,待丁壽出言一阻,心中怒火淡了幾分。

見太後臉色緩和了些,丁壽趁熱打鐵又道:「雖說這位姐姐傷害鳳體,實是不該,可真說起來太後您老也有不是。」

張太後訝道:「哀家有什么不是?」

「太後您這頭秀發有如絲滑,纖塵不染,那簪子如不別的向里點兒哪能在您頭上留的住啊。」丁壽嬉皮笑臉道。

「滿嘴跑舌頭,沒個上下尊卑。」太後啐道,經丁壽這么一插科打諢,心中火氣煙消雲散,對跪著的宮女道:「起來吧,以後當差小心著。」

「謝太後恩典。」宮女又連著磕了幾個頭,站了起來,感激地向丁壽看了一眼。

丁壽笑著對宮人擠了下眼睛,又聽太後道:「弄這許多珠子給哀家何用?」

「太後留著把玩賞賜都可以,實在沒處用,還可以用來綴在鞋面上么。」丁壽可記得上次看到太後那軟底睡鞋上點綴著的明珠。

「綴在鞋面上?」太後聞言不由得輕輕拉起裙角,看了看自己宮鞋。

「嗯——」丁壽眼睛有點發直,太後如今穿的是一雙明黃緞面的尖足鳳頭鞋,做工精細自不必說,問題是這鞋竟然是高跟的,這也太tm後現代了吧。

穿到明朝這么長時間,還經手了這么多女人,丁壽早對所謂「三寸金蓮」嗤之以鼻,身邊女人倒是有裹腳的,不過那是為了把腳型纏得更纖直小巧,俗稱「快上馬」,這是從宋朝就傳下來的裹法,如譚淑貞等待成年後就放腳了。

這時候的明朝人還沒變態到喜歡含發著酸餿味的女人小腳自詡風流,或是以小腳弓鞋飲酒流觴傳為美談,到底從何時起流行以那種骨斷筋折的變態樂趣摧折女性不得而知,反正後世出土的明朝女屍沒一個是金蓮小腳,也許是王朝末世腦子不正常或剃發以後的男子心理也遭受閹割,培養出了這類惡趣味,奴才當慣了,誰知道心里會想什么。

說來也可笑,滿人並不裹腳,為了證明這是明朝惡俗,還有記載說康熙時曾嚴禁女子裹腳,最後感嘆惡習難改,禁令不了了之,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千年束發傳統大清都能用屠刀改變,康熙爺竟然說不能禁止漢人女子裹腳,這位「千古一帝」的執行力還不如民國范兒。

女子雙足乃是身體的隱私部位,等閑不與人見,君不見西門大官人勾搭金蓮就是從摸腳開始的,明宮里流行高跟鞋本意也是為了行不露足,張太後見丁壽直勾勾盯著自己腳看,雖是鞋襪俱全,還是不由紅了臉,惱道:「胡亂看個什么,當心哀家治你大不敬罪。」

聽著太後的惱怒有些虛張聲勢,丁壽笑道:「微臣失儀,這就給您賠罪。」說著走到妝台前調試妝粉。

太後見他熟練地將黛粉用水和勻,不由詫道:「這女人家的事兒你竟如此嫻熟?」

「還不是為了有朝一日孝敬太後您么。」丁壽說的隨意,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來自後世的他性子跳脫,沒什么男尊女卑的固有觀念,抱著美人在懷里描眉點唇何等樂事,二爺可從不以學這些東西為恥。

見這小子調完黛粉後,用眉筆細細蘸了蘸,竟不見外的要向自己眉毛描過來,張太後忍無可忍地一把搶過,斥道:「成何體統,還不退下。」

見著丁壽神色悻悻的退了出去,張太後也不用宮人,自己對著光可鑒人的銅鏡淡掃蛾眉。

方才撿了一條命的宮人心神甫定,卻發現太後將黛眉畫上那一瞬,嘴角竟不自覺地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