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朱門酒肉(2 / 2)

「你們客套完了?」朱厚照將嘴里菜咽下,指著一道金燦燦的菜餚問道:「這是什么菜?好吃得很。」

楊慎年歲與朱厚照相差不多,自覺親近,笑道:「這菜名」禿黃油「,以母蟹的蟹黃炒公蟹的蟹膏,一絲蟹肉也不要,用黃酒燜透,高湯調味,不須佐青配面拌飯,單單作為一道菜白嘴兒吃,最是美味。」

朱厚照又一指一道湯,說道:「這道筍湯確是滋味鮮美,與別家不同。」

韓守愚輕敲桌案,笑道:「朱兄一語中的,這道菜原名」腌篤鮮「,將竹筍與咸肉鮮肉同燉,三者相互浸淫渲染,本已十分鮮美,然而勾欄里做這一味,只用肥雞、火腿腰峰和竹筍中段為料,滋味更上層樓。」

焦黃中夾了一筷菜餚,送到朱厚照碗碟中,「來來,少兄且嘗嘗這道」瓜子肉「。」

「瓜子肉?」剛剛被姑娘們喂了一嘴瓜子的朱厚照細細端詳,「哪里有瓜子啊?」

眾人哄笑,焦黃中解釋道:「哪有什么瓜子,只是瓜子大小的肉丁罷了,這菜乃是剔出塘鯉魚頭面部兩側活肉清炒,百來條塘鯉魚,不過得此淺淺一盆而已。」

丁壽原以為御膳房里食不厭精,卻沒想到勾欄行院中才是精致挑剔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看著這些宦門子弟習以為常的樣子,可知是此處常客,想著羅祥自幼被賣,也不過是成為這桌上的一道菜而已,這幫貴胄公子即便出仕做官,又有幾個會識得民間疾苦,果然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朱厚照嘗了一口,連連點頭,魏彬又為他斟上一杯酒,他將金黃色的酒液一飲而盡,又道:「甜,好甜,這酒叫什么名字?」

「東陽酒。」王朝儒淺酌一口,回道。

「東陽酒?李東陽釀的?」朱厚照翻著眼睛問道。

「此東陽非彼東陽,」楊慎一笑,細細分說:「國朝金華府,元時為婺州路,隋時設東陽郡,因此地水質頗佳,稱之重於他水,即便鄰邑所造亦大不如也,所釀之酒,色澤金黃,李太白有詩為證: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此酒清香遠達,味甘性醇,雖飲之至醉,亦不頭痛,不口干,不作瀉,堪稱佳釀。」

「幾位公子爺用的可還高興?」一秤金柳腰款擺,挑簾而入。

「蘇媽媽,今日這火腿熏得有松柏之香,你這宜春院的廚藝怕是已經超過了松鶴樓。」韓守愚贊道。

「還不是幾位公子爺賞臉光顧,奴家要不盡心怎對得起諸位呢。」一秤金招呼周到,眾人如沐春風。

「焦公子,今日選哪位姑娘唱曲啊?」焦黃中乃是今日東主,一秤金自是向他問話。

「今日貴客臨門,當然要選三姑娘了。」

「哎呦,不巧,三姑娘如今有客。」一秤金面露難色。

見焦黃中面色不豫,一秤金忙道:「莫若讓雪里梅為諸位唱上一曲,待三姑娘那邊客散了再來這邊相陪,焦公子您也知道,自一仙走後,奴家這兒最紅的就是這兩位姑娘了。」

焦黃中這才滿意點頭,待一秤金退下,向丁壽道:「這宜春院內最紅的三位美人都是清倌人,唐一仙身姿輕盈,能做掌上飛舞,可惜早早被人重金買去,據說是到了南邊;雪里梅肌膚嬌嫩,白里透紅,如梅賽雪;可這最漂亮的還是那位蘇三姑娘……」

「焦公子若是惦念姐姐,奴家便退下了,免得庸脂俗粉的在人前礙眼,惹人嫌棄。」一個嬌嬌糯糯的聲音從簾外響起。

「罪過罪過,小生哪敢嫌棄雪里梅姑娘,平白折了在下的壽數。」焦黃中雙手合十連連告饒,「請現芳蹤,以慰小可相思之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