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是敵是友(2 / 2)

一個沙啞聲音回道:「貴客已至,怎好累人久候。」

「俗人旁聽,不想擾了二位雅興,罪何如之。」丁壽轉過院牆,長揖施禮道。

定睛細看院中,翠柏之下,二人對坐,每人身前擺放著一具瑤琴,一個青衫文士正是二鐺頭雷長音,另一人寬袍緩帶,白面無須,卻是不識。

「琴聲不雅,貽笑大方,丁僉事見笑了。」那位竹樓先生起身還禮道。

「閣下識得敝人?」丁壽奇道。

「丁僉事乃宮中常客,豈能不識。」那人笑答:「咱家司禮監戴義,這廂有禮了。」

丁壽疑惑地看了雷長音一眼,奇怪他怎會和司禮監的人攪在一起。

「果然人中龍鳳,儀表堂堂,難怪深得兩宮信重。」戴義細細打量丁壽,笑道:「某觀大人印堂發亮,紅光滿面,近日必然青雲直上,官運亨通啊。」

「承公公貴言,若果有此日,定當擺酒答謝。」丁壽沒當回事,隨口客套道。

戴義連聲說好,轉對雷長音道:「雷兄,琴已送到,戴某告辭了。」

雷長音欠身道:「謝過竹樓先生借琴之德。」

「你我之間何談謝字。」戴義長笑一聲,出門而去。

「雷兄,這是……」丁壽開口欲問。

「雷某之琴向不假手於人,便請托竹樓先生割愛暫借。」雷長音一指側邊案幾上的一具古琴,道:「丁兄看可還滿意?」

丁壽走上前去,見案幾上是一具仲尼古琴,通體發小蛇腹間冰紋斷,古意盎然,手撥琴弦,琴音玲瓏清越,有金石之音。

「好琴。」丁壽贊道,抬頭看向雷長音,「這是宋琴?」

雷長音搖了搖頭,示意他翻過來看。

丁壽翻過琴身,見琴底龍池處墨書三行小楷,「大明弘治十一年,歲次戊午,奉旨鴻臚寺左寺丞萬脛中,制琴人惠祥斫制於武英殿。命司禮太監戴義、御用監太監劉孝、潘德督造。」

「這琴是戴義督造的?」丁壽奇道,看不出這內宦之中還有如此雅士。

「憲廟多才,喜愛琴弈書畫,成化年間宮中貂璫不乏能詩善畫之人。」雷長音撫須笑道:「不獨制琴,這幾行楷書也是竹樓先生所題。」

「哦?」丁壽細看這三行五分楷書,字體工整,婉麗飄逸,「好一手台閣體。」丁壽贊道。

「正是,竹樓所書,已可與國朝沈自樂媲美。」雷長音點頭道。

「督公可知你二人交往?」丁壽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東廠與司禮監多次斗法,這二人如何自處。

「我二人以琴會友,不談其他,督公自是體會下情,不加干預。」雷長音坦然道。

「志在高山,志在流水。一客荷樵,一客撫琴。」既然劉瑾知情,丁壽又能說些什么,「二位也算一段佳話。」

「丁兄言重了,後輩小子如何敢比效先賢。」雷長音謙遜道,抬手延請丁壽入座。

「伯牙雖有子期知音,卻無雅音相酬之樂。雷兄過謙了。」丁壽端坐案前道,既然蒙人授業,二爺也不吝惜幾句好話。

雷長音搖了搖頭,也不再多言,「聽聞丁兄內傷未愈,某有」普庵咒「,功能寧心養性,祛病強身,今試彈之,請丁兄一做顧曲周郎,如何?」

「不才受教,雷兄請。」丁壽案前施禮道。

雷長音十指輕撫瑤琴,細按宮商,一曲柔和舒緩琴音隨之而起,丁壽聞之只覺腋下生風,飄飄然如臨仙境,恍置雲端,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熨帖……

注:戴義這張古琴現存故宮博物館,有興趣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