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兩處閑愁(1 / 2)

松鶴樓,雅軒。

韓守愚等一干貴胄公子眾星捧月般將焦黃中奉在席間上首,恭維不斷。

「焦世伯短短數月既升尚書,又入內閣,聖上加恩不斷,真是榮寵至極,羨煞旁人。」劉鶴年舉杯相祝。

焦黃中滿飲,隨即笑道:「家父宦途數十年,今日才算苦盡甘來,足見好事多磨。」

「是極是極,令尊以閣臣之尊兼掌部務,國朝未聞有此先例,可見聖上垂意」韓守愚急忙起身為焦黃中再滿上一杯。

大學士品級不高,入閣者身上多有加銜,如劉健的戶部尚書,謝遷的禮部尚書,李東陽還兼著吏部尚書的名頭,不過這都是虛名,像焦芳這樣內批兼管部事的,確實鳳毛麟角。

這幾人雲山霧罩一通吹捧,將焦大公子忽忽悠悠捧到雲端,還沒等清醒過來,忽聽一陣桌椅挪動,身邊人又全都擠向了門口。

「南山兄到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誒,丁大人已經執掌衛事,今非昔比,怎能還用舊稱,言語失敬。」

丁壽拱手微笑,「無妨,我與諸位皆是舊識,不礙公事,以兄弟相稱即可。」

眾人又是一陣吹噓,什么不忘貧賤之交,有古君子之風等等,讓丁壽都覺得自己逼格突然升高了。

焦黃中此時也已站起,讓出上首,請丁壽入席。

「今日是為焦兄道賀,哪有喧賓奪主之禮。」

丁壽再三推辭,焦黃中才坐了回去,眾人依次落座。

「聽聞為焦兄設宴,小弟備下薄禮一件,望請哂納。」丁壽取出禮盒,遞與焦黃中。

焦黃中連聲稱謝,雙手接過,見內是一件玉兔鎮紙,形質古雅,冰涼沁骨,顯是一件古物。

焦黃中愛不釋手,連稱貴重,旁邊韓守愚也湊趣道:「丁兄雖為武臣,仍不改風骨雅趣,和這古玉相比,小弟那方端硯卻是寒酸了。」

劉鶴年故作不喜,「希哲這話卻不厚道,你那方古硯若是落了下乘,小弟送的那塊松煙老墨怕該扔到大街上。」

幾人哈哈大笑,待要推杯換盞,卻聽一聲冷笑。

「親近閹豎,禮貌卑屈,談何風骨雅趣。」

丁壽眉毛一挑,未曾說話。

焦黃中卻是臉上變色,沉聲道:「用修,此言過了!」

一直坐在位上對著幾人恭維客套冷眼旁觀的楊慎,此時終於忍不住了,朗聲道:「而今朝廷正人去位,奸佞當道,不能仗義執言,去奸討佞,已是愧對聖賢教誨,卻又不顧名節,貪位慕祿,曲意逢迎,士人風骨何在!」

焦黃中冷哼一聲,將酒杯重重放在桌案上,楊慎這話已不止說丁壽了,連他老子也一起捎帶上,焦大公子怒火漸生。

韓守愚連忙打圓場,「用修醉了,李閣老位居首揆,焦、王二公補閣,何談奸佞當道。」

「是啊用修,今日我等是為焦兄擺酒相賀,你此番卻是失了禮數。」劉鶴年連打眼色給這位小老鄉。

「用修這話是酒後失言,還是令尊石齋先生的意思?」丁壽把玩酒杯,不陰不陽地說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關家父的事。」楊慎胸脯一挺,大義凜然。

「意氣風發,確是少年人的脾氣,可剛則易折,李西涯尚識時務,通曉變通之道,用修深蒙李相垂青,這為人處世么,也該仿效一二。」丁壽笑意不減。

「寧在直中取,不在彎中求。西涯先生一念之差,必為世人所詬,屆時悔之晚矣。」

楊慎又向焦黃中拱手施禮,「焦兄,小弟今日來賀為全昔日朋友之誼,道不同不相為謀,恕在下失禮了。」

言罷楊慎又向韓、劉二人作別,揚長而去。

劉鶴年阻之不及,尷尬地看著焦黃中與丁壽,「用修年輕識淺,言語孟浪,二位休要怪罪。」

「孩子話,誰會與他一般見識。」丁壽擺手笑道,不以為意。

丁壽這么說了,焦黃中也做無所謂狀,長臉上擠出幾分笑來。

幾人連連點頭,齊聲數落楊慎小屁孩妄言國家大事,四六不懂,楊廷和家教不嚴等等,幾位公子突然發現,抱著善心說別人小話的時候,毫無心理負擔,文思泉涌,比做文章暢利得多。

「順卿呢,怎地不見?」丁壽突然發現席間少了往日那位大金主。

「說是今日我等合為焦兄道賀,順卿卻是遣人推脫身子不便,怕是在溫柔鄉里酥了骨頭,起不來床了。」韓守愚說笑道。

劉鶴年附和笑了幾聲,又搖頭道:「順卿也真是的,人即便不能來,心意也該到的,這平康巷里紅溫翠潤,連禮數都忘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