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案中案(1 / 2)

京師,丁府書房。

吳桐雙手捧著一盞熱茶,原本魁梧的身形有些傴僂地縮在方凳上,盡管已換上了簇新的夾襖棉衣,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

哆嗦著嘴唇又抿了一口茶,吳桐緩緩神,顫聲道:「我家將軍接了漕帥的手令,便馬不停蹄地趕往南京,漕糧數額巨大,交接頗費時日,漕帥連令催解,將軍便命老錢帶領二百運軍先行起運漕銀,他督送漕糧隨後就到,原定於京口停留一夜,更換揚州趕來的十二名船工,第二日過江趕赴瓜州,於揚州芒稻閘與將軍的漕糧隊伍會合,同赴淮安,怎料……」

吳桐厚厚的嘴唇有些干裂,雙手緊握住滾燙的茶盞,驅趕由心底產生的寒意,「一夜之間,二百多人橫屍長江,漕銀無影無蹤,漕帥不問情由,將我家將軍下獄拿問,小人見機不妙,跳水潛逃,大人,求您救救我家將軍!!」

吳桐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丁壽坐在書案後,十指交叉敲擊個不停,心思電轉,陳熊奏本中拿問的江南把總原來是戚景通,區區一個指揮僉事的確也沒到上達天聽的地位,丁壽對這麻煩避之不及,也沒打探相關消息,如果不是吳桐冒死進京來尋自己,還真就把這事給漏過去了。

不聽丁壽說話,吳桐可憐兮兮的抬頭道:「大人……」

「世顯兄不是很得山東備倭總督戚勛的賞識么,怎地不去求他?」丁壽靠在椅背上,歪著腦袋問道。

「這……」老吳有些支支吾吾,「漕帥傳世武勛,與運河兩岸地方官府多有瓜葛,戚帥也不敢牽扯其中。」

丁壽哈地一聲,「看來是找過了,戚勛還算念舊情,沒把你捉拿法辦,你可是覺得本官是個愣頭青,可以來當這個出頭鳥?」

「小人不敢。」吳桐連連叩頭,「小人只求大人念著與我家將軍在山東一同抗倭的情分,救我家將軍一命。」

「身正不怕影子斜,世顯兄官居四品,統軍一萬,陳熊還能甘冒不韙,栽贓陷害不成?」

丁壽手指敲著桌案,吊著眼睛斜睨吳桐,「不過一場牢獄之災,為何在你口中便是性命攸關?」

「這個……」吳桐張口結舌,有嘴難言。

「老吳,咱們也算舊相識,想讓二爺蹚渾水救人不難,但千萬別把爺們當傻子。」丁壽聲音轉冷,「漕運把總十二名,只在南京便有二人,為何要從江南調人;即便江南把總也非戚景通一人,何故單單選中了他;漕運之事關乎朝廷命脈,但也並非迫在眉睫,蘇常等府漕糧便滯壓未解,何以單對南京漕糧連番催迫;漕案事發,陳熊未經偵訊,便將世顯兄下獄嚴辦,這其中究竟有何隱情,說!」

丁壽每說一句,吳桐臉色便難看一分,到最後已是面如土色,最後一字厲喝,更是將他驚倒在地。

「罷了罷了,既然瞞不住,小人便如實說了。」吳桐抹了抹頭上冷汗,老實回道:「我家將軍自上任之後,恪盡職守,革除舊弊,實是得罪了不少人。」

「以往糧食轉運,除去羨余,輸送太倉時總有虛報數目的,倉官及運軍上下借此謀求私利,小的把這生財的法子告訴將軍,挨了他好一頓訓斥,將軍言自他成年襲職以來,忠心奉君,秉公辦事,毫無隱瞞,他寧願受上司問責也不會巧詐佞偽,欺君罔上!」

「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世顯兄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哦。」丁壽輕撥蓋碗,呷了一口茶。

「是,將軍此舉雖遭人忌恨,一時倒還難為不得,但將軍又與漕帥之間有了些齟齬。」吳桐愁眉苦臉地說道。

「紹興衛指揮使陳俊,欲販運濕潤官米換銀輸運入京,為將軍所阻。」

「倒賣漕糧?好大膽子!」丁壽倏地站起,「漕糧供應京師百官及九邊將士,必要顆粒飽滿,干燥無濕,無夾異物,怎會出現濕潤漕米,是看管不力,還是征收之人監管不嚴所致?」

「具體情形小人不知,只是陳俊乃漕帥族人,多次暗示此事漕帥已許。」

「將軍接了這份差事,便私下向我與老錢說過擔憂,怕是漕帥要借機尋他的錯漏,故而……」

「故而世顯兄既怕漕糧數目不合,不敢貿然起運,又擔心陳熊辦他抗命不遵之罪,先期起送漕銀,不想攤上這個滔天大案,將把柄直接送到了陳熊手中。」丁壽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