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篤篤篤……
「誰啊?大晚上的敲門?」屋內人聲音透著不滿。
庄椿陪著小心回道:「丁帥,府內進了刺客,爵爺不放心你這里,讓末將過來看看。」
「本官睡了。」丁壽聲音中確有困乏。
「丁帥放心,末將只是大略一觀,求個心安,不會妨礙您休息。」庄椿沒那么好打發。
騰騰騰一陣腳步聲,房門大開,身著三梭布中衣的丁壽怒氣沖沖道:「非看不可?」
「賊人狡猾,萬一藏在暗處,驚擾緹帥,末將實在擔罪不起。」庄椿欠身道。
「自己看吧,看完了把門帶上。」丁壽赤足又滾進了幔帳內。
「大人……」幾個兵卒猶疑不定地請示庄椿。
「你們在這候著。」
庄椿接過燈籠,獨自一人進了房間,書案下、屏風後細細查了一番,一無所獲,將目光鎖定在了幔帳四垂的雕花大床上。
輕輕挑起幔帳,庄椿皺了皺眉,丁壽的睡姿確是不雅,側卧在床內,一只手抱著衾枕,另一只手和一條大腿斜壓在一團錦被上,嘴里不時還哼哼唧唧的。
「庄將軍喜歡看男人睡覺?奈何本官不是逐臭之輩,教閣下失望了。」丁壽眼皮未睜,仿佛夢囈般說話。
庄椿不屑地一笑,放下幔帳,扭身見一件做工精巧的織錦過肩飛魚服散亂地丟在地上。
俯身拾起衣袍,撣去上面灰塵,庄椿蹙眉道:「飛魚服乃聖上恩賜,尊貴非常,丁帥何以輕慢如斯?」
「哈~切,男兒還鄉脫錦衣,何況本官已進夢鄉,什么拋不下。」帳幔中丁壽懶洋洋地回道。
「錦衣衛扈從天子,匡扶朝政,丁帥還是小心些,不要授人以柄才是。」
庄椿將飛魚服搭在櫸木衣架上,抻平褶皺,轉身退了出去,也沒忘順手合上了房門。
帳幔內的丁壽沒再多話,摟著那床被子不老實地上下拍打又抱又摸了一番,片刻後才笑道:「人走了,出……」
話未說完,被子已經一把掀開,郭依雲雙頰酡紅似火,杏眼圓睜,抬手便是一記巴掌。
「啪——」的一聲,又清又脆,丁壽捂著腮幫子,驚怒道:「我救了你,你還打我,瘋了不成?」
「救人就救人,動手動腳的胡亂輕薄什么。」郭依雲拉著凌亂的衣襟,瞠目怒斥。
丁壽揉了揉鼻子,「習慣了,沒忍住。」
「登徒子,下流胚子。」郭依雲掙扎著躍下了床,舉步要往外走。
「你去哪兒?」丁壽問道
「不用你管。」郭依雲明明滿含怒氣,聲音卻怎么也硬氣不起來。
「我只是告訴你,外面戒備森嚴,你出去了是自投羅網。」
「我……」郭依雲無言以對,無力地跌坐在凳子上。
丁壽支著腦袋,側躺在床上,「身上帶著孝,又喊打喊殺的,你到底來干什么?」
「救我姐姐,還要殺陳熊他們幾個報仇。」郭依雲堅定說道。
「哦——」丁壽沒有再問。
二人一卧一坐,靜默片刻,郭依雲耐不住道:「你,你怎么不問我啦?」
「問什么?問你怎么找死?」丁壽瞪大眼睛,詫異說道。
「你……你你……」郭依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什么,好,我問你,」丁二爺從善如流,「你姐姐關在哪里?多少人看守?怎么去救?救完人怎么脫身?陳熊平日作息如何?身邊護衛是誰?武功怎么樣?這幾個仇人你打得過哪一個?你能回答哪個問題?」
「我,我,我……」鑽雲燕被問得啞口無言,這些她一條也沒想過,現在思來,無論報仇還是救人,無丁點兒指望,悲從心來,嚶嚶哭了起來。
丁壽看著不落忍,勸道:「好了,別哭壞了身子,力有不及,令尊泉下有知,也不會怪你。」
「你幫我救姐姐,好不好?」郭依雲淚痕滿面,突然抬頭道。
「什么?」丁壽一時沒反應過來。
「救姐姐出來,再幫我報仇。」郭依雲一臉希冀地盯著丁壽。
「憑什么,非親非故的。」丁壽脫口而出。
「你……」郭依雲抿緊了嘴唇,吞吞吐吐勉強說道:「你不是說是我們姐妹的男人么。」
「說這個我才想起來,」丁壽一拍巴掌,「自打遵化溫泉之後,二小姐對我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見了面不是冷嘲熱諷,便是拳腳相向,白擔個名分,實惠一點沒撈著,哪家女子的相公會混到我這個慘樣的!」
「我……」郭依雲欲言又止,想了想突然下定決心,道:「只要你能幫我救出姐姐,替白雲山報仇,我……我就……」
如蚊吶般吐出幾個字,丁壽傾耳細聽,「勞駕,我沒聽清,大點聲。」
郭依雲羞惱站起,大聲道:「我就陪你睡!!」
即便如郭二小姐般豪俠氣概,說出這五個字仿佛也抽盡了全身力氣,粉頸羞紅,耳根發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丁壽一把捂住了臉,「突然這么直接,還有點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