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法律先鋒(1 / 2)

錢寧手按綉春刀,虎視眈眈地瞪著對面楊慎。

楊慎方巾青衫,神態蕭然,絲毫不為錢寧氣勢所遏。

「用修,幾次燕集都未見人,怎地來此煙花之地尋愚兄了?」

丁壽扶著一秤金緩步進了屋子,見了楊慎便說笑道。

錢寧連忙起身讓座,看著走路都要由丁壽攙扶的一秤金的嬌弱模樣,錢寧心中欽佩,到底是自家大人,本事真不是吹得,這大半夜的功夫就將這風流娘們整治得服服帖帖,好似一灘爛泥。

「丁兄請了,在下來此並非敘舊,而是向蘇媽媽討要一位姑娘。」楊慎起身還禮,禮數周到,卻再無初見時的親近之意。

「用修來得遲了,錯過了今夜好戲,那雪里梅已然名花有主,入了哥哥我的彀中。」丁壽拍拍胸脯,狀甚得意。

「大人,卑職沒有追回人來。」錢寧以為丁壽還不知情,連忙上前小聲稟告。

「滾一邊去。」丁壽斜瞪了這不開眼的家伙一眼,又笑道:「人雖還沒入府,卻已與院子做了交接,無論她到天涯海角,總歸是我丁府的人了。」

楊慎側目打量丁壽一番,淡淡一笑,「不知丁兄納得新人後如何安置?」

「愚兄中饋仍虛,為妻為妾都不耽擱。」丁壽笑道。

「小弟提醒兄長,按《大明律》,官吏娶樂人為妻妾者杖六十,並離異。」楊慎翻看著自己那修剪整齊的指甲,悠然說道。

有這回事么,那「水太涼」怎么娶得柳如是?丁壽扭臉看向一秤金,見她尷尬地點了點頭,靠,二爺又被人坑了。

「不過小弟此來並非為了雪里梅姑娘,順卿兄在京時多興飲宴,承蒙墜兒姑娘款待,如今順卿兄回返南都,又聞玉堂春姑娘從良贖身,在下欲向貴院請討墜兒,不知蘇媽媽可願成人之美?」楊慎似也不願糾纏此事,又沖著一秤金淺施一禮道。

「墜兒?那小丫頭不是已經頂給二爺了么?」丁壽在身旁人豐丘上拍了一巴掌,「還不把人給爺領來。」

一秤金被打得臀肉亂顫,不敢多言,急忙命人將墜兒帶過來。

「順手牽羊,丁兄好興致啊。」楊慎也不著惱,微微一笑。

「不敢當,不過恰逢其會,用修趕得巧而已。」丁壽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樣的欠揍表情。

「那墜兒不過金釵之年,丁兄又要如何處置?」

丁壽如今留了個心眼,沒把話說死,「那丫頭瞧著伶俐,無論是用來鋪床還是暖床,想必都能合二爺的意。」

「《大明律》二十五卷犯奸第一條:強奸者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且等等,用修休要危言聳聽,我幾時說過要用強來著。」

丁壽轉首對剛被領來的墜兒道:「爺要抬舉你做通房丫頭,你可願意?」

墜兒怯生生地看著場中眾人,不明所以,只知這幾位都是大人物,這位丁大人是那幫凶神惡煞般的錦衣衛的首腦,動動手指便可要自己性命,絕對招惹不得,當下垂首胸前,低聲道:「奴婢願……願意。」

丁壽得意地一揚下巴,「如何?」

「按《大明律》,奸幼女十二歲以下者雖和——同強論。」楊慎不緊不慢地說道。

嘛玩意,女孩自願的也不行,罪同強奸,這大明朝什么法律意識,就不知道弄個「嫖宿幼女罪」靈活運用一下么,非得弄根繩子上絞刑。

「老錢,這小子說的是真是假?」丁壽刷地張開折扇,遮住自己面孔,低聲沖錢寧問道。

錢寧同樣一臉困惑,「回大人話,卑職也不清楚,錦衣衛辦差什么時候照律法行事了,不過聽他說得一套一套的,不像有假。」

「蘇媽媽,不才還要向您探聽一事。」這邊廂,楊慎已轉移了攻擊對象。

「聽聞蘇三姑娘嫁人從良,不知教坊可曾出具脫籍文書?」

一秤金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聲不好。

見一秤金面色突變,楊慎微笑,「看來是並未出具了,未得脫籍便可從良,莫非三姑娘乃是良人出身?」

「公子說笑了,我那三女兒流落街頭,孤苦無依,奴家見她可憐,才將她領回院中撫養,這本是行善積德之事……」

「依蘇媽媽所說,三姑娘竟是位逃人咯,」楊慎笑容中帶著譏嘲,朗聲道:「凡娶犯罪逃走婦女為妻妾者,知情者與之同罪,至死者減一等,離異。依照大明律法,贖人的那位官人非但不能抱得美人歸,還要受連坐之刑,宜春院的恩客們可知曉自己大禍臨頭?」

「《大明律》二十五卷犯奸第十條:凡娼優、樂人買良人子女為娼優,及娶為妻妾,或乞養為子女者,杖一百。」

「蘇媽媽,你這院中又有多少女子是真正出身樂戶,或有多少是逼良為娼呢……」

眼見楊慎一文不費,紅口白牙地領走了墜兒丫頭,一秤金欲哭無淚,丁壽則突然有了別的興致。

「錢寧,回頭給爺弄部《大明律》來,看人家這張口閉口大明律的氣勢,嘖嘖,過癮!」

「大人,雪里梅才失蹤他便尋上門來,指名道姓要的人還是幫著脫身的內應,這事會不會和他有些關系?」

「不會,」丁壽一晃腦袋,當即否決,「楊用修又不是傻子,明知嫌疑在身又上門來招惹二爺,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靈光一閃,丁壽笑容突然凝固,「他該不是把咱們爺們當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