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平陽府伊人離群(1 / 2)

平陽府後衙。

隨手將公文丟在案頭,丁壽揉揉緊皺的眉心,寒聲道:「這印不是假的?」

快馬趕回的昌佐垂手堂下,恭敬道:「卑職無能,確是看不出偽造的痕跡。」

丁壽知道這種官場油條老於世故,不會把話說死得罪人,連連冷笑,「好啊,連我鎮撫司大印都可盜用,白蓮教還真是神通廣大。」

聽出丁壽語氣不善,昌佐等人全都不敢接話,低頭不語。

「郝凱!」

「屬下在。」郝凱出列應聲。

「立即傳信回京,讓錢寧接手南司,一個個過篩子,把這動印的人給我揪出來。」丁壽在案頭重捶了一拳,恨恨說道。

郝凱領命退下。

手指無規律地敲打著桌面,丁壽眼光從昌佐、沈彬等人臉上掃過,看得幾人心虛低頭。

「麻家是什么來路?」

昌佐上前稟道:「麻家祖籍祁山,以善養戰馬聞名,數代前遷徙至大同右衛,幾代開枝散葉,子弟多從軍伍,屢有升遷……」

「行伍世家呀,難怪還想打本官。」渾源發生的事昌佐不敢隱瞞,一五一十都具文上報,丁壽氣惱有人冒充錦衣衛之余,對麻家那哥幾個倒也多了幾分興趣。

「不開眼的東西,敢對大人不敬,屬下這便按勾結白蓮妖人,圖謀不軌的罪名,將麻家這幾個一體拿問。」沈彬目露凶光,狠狠說道。

昌佐聽聞欲言又止,丁壽一眼瞥到,「老昌,有什么話直接說?」

「稟衛帥,麻家幾代衛國戍邊,薄有辛勞,且從他們緝拿凶頑一事來看,應與逆案無從關聯。」

「昌千戶,難道他們言語間對衛帥不敬,便不是罪過了!」沈彬瞠目道。

「這……自然也是。」昌佐也不願直駁這位東司房百戶,只是躬身向丁壽道:「麻芳也為一時口舌之快追悔不已,委托屬下獻上一匹西域良駒,權作賠罪之禮。」

「一匹馬就想把這事結了,哪有那便宜事,何況什么良駒,能抵上我家大人蒼龍駒萬一么!」沈彬撇著大嘴,滿臉不屑。

「當是比不上,不過也頗有可取之處,衛帥一見便知。」昌佐性子溫和,並沒有過多吹捧麻家那匹寶馬。

沈彬還要再言,被丁壽打斷,「好了老沈,別得理不饒人了。給大同那邊傳信,將那干假冒緹騎與牧場涉案之人移送太原,交巡按御史王廷相一一鞫問甄別,勿枉勿縱。」

後一句話是說給昌佐聽的,丁壽又囑咐了一句,「行文大同府讓鎮軍出一隊軍卒護送,這群白蓮妖人太過猖狂,別再出了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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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丁壽輕叩房門,「戴姑娘?戴姑娘?」

屋內無人應答,丁壽蹙眉,「再不出聲,丁某可進去了?」

還是無人出聲,丁壽推開客房門扉,徑直走了進去。

屋內收拾得纖塵不染,床帳內席褥齊整,好似無人睡過。

「嘿,這丫頭,連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不知禮數。」丁壽掐著腰在房內運氣。

「小淫賊,你說誰不知禮數呢?」又甜又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無奈嘆了口氣,丁壽仰起的臉上已是笑容遍布,「自然是在下不知禮數了,府衙逼仄寒酸,累得姑娘只能梁上休憩,實在失禮。」

一襲青衫的戴若水半坐在屋梁上,修長玉腿微微蜷起,兩只蔥綠綉鞋隨著她的足尖輕輕晃動。

「算你識相,白家姐姐可尋到了?」

「啊?」丁壽頹然搖頭,他等到天亮也沒見白映葭來尋自己,回身去找半個人影也沒見到,那小娘皮連平陽府落腳的幾間草堂都未曾回去。

「那你還不去找她,跑來尋我作甚?」戴若水螓首一扭,轉向一邊。

「不找了,她那身功夫加上我那把削鐵如泥的屠龍匕,在江湖上自保有余……」丁壽揉揉發硬的脖頸,「若水姑娘,咱不能下來說話么,我這樣好累。」

「本姑娘偏不下去。」戴若水瓊鼻微皺,這幾日丁壽悉心照顧,她卻心情復雜,喜怒無常,只想著如何與丁壽拗著來。

「不下便不下,這樣角度挺好。」丁壽將脖子又向一旁側了側,眼神直勾勾地向人家姑娘裙下瞧去。

只在室內,戴若水穿著隨便,衫裙下並未著長褲兒,如今兩腿半屈半伸,半截光瑩水白的小腿早已滑出裙邊,本來以戴若水不拘小節的性子,這也算不得什么,可丁壽那副標准色狼的神態,瞅得她臉熱心慌,渾身不自在。

抻平裙角,將兩足都縮進裙內,戴若水沖下面輕啐了一聲,凶巴巴地說道:「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淫賊,再看小心你的眼睛。」

可惜這副模樣嚇不住色膽包天的丁壽,嘿嘿壞笑道:「反正在下已坐實了這個罪名,姑娘又不願下來,不若借此機會多飽飽眼福。」

「做夢。」戴若水豈會讓他如願,翻身輕飄飄落下,且有意運功壓制,裙裾不揚,襪不生塵,讓瞪大了眼睛的丁壽好生失望。

戴若水拍拍手掌,乜眼問道:「哎,你那個嬌滴滴的同門便這樣流落江湖,你放心得下?」

「放不下又如何,」丁壽兩手一攤,「你成天要尋魔門晦氣,以她那個性子,若在一個屋檐下,怕會三天兩頭找你動刀子,那我才要操碎了心呢。」

「想吃又怕煩,這可不像你小淫賊的脾性。」戴若水順嘴嘲諷一句,隨後眼珠一轉,「誒,要是我和她真動上手,你幫哪個?」

「肯定幫她啊。」丁壽回得干脆痛快。

不等戴若水柳眉豎起,丁壽便忙著解釋,「你武功高出她太多,便是加上我也未必是你對手,總不能太欺負人吧。」

戴若水朱紅菱唇微微翹起,意味深長道:「我可沒有人送的神兵利器助陣,勝敗未知哦。」

「吃醋了?」丁壽湊前低聲笑道。

「誰吃醋?你以為你是誰?不要臉的小淫賊!」戴若水俏臉一板,扭過身去。

「到了你這般功力,摘葉飛花也可傷人,神兵利器又有何用,送你旁的寶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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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廄之中龍吟虎嘯,好不熱鬧,丁壽的蒼龍駒與大同送來的白馬隔著老遠便針鋒相對,引頸長嘶,幾名馬夫也拉扯不住。

可憐廄中其余馬兒被這兩匹龍種對抗殃及,四蹄戰戰,瑟瑟發抖,連個響鼻也不敢打。

「怎么回事?」丁壽過來便見到這么一副亂象。

「稟大人,這兩匹馬一對眼便暴躁不安,怎么也安撫不下。」負責帶馬的錦衣衛苦著臉道,「昌千戶送來這匹馬實在頑劣,已然踢傷兩個人了。」

丁壽為難地揉揉鼻子,「本想送姑娘一匹寶馬解悶,誰想到……不如改日再換一件禮物吧。」

「古來寶馬自有龍性,性子溫吞吞的可不是良駒。」

戴若水走上前,不顧勸阻地讓人松開韁繩,伸手輕輕梳理馬匹鬃毛。

說來也怪,本暴躁不堪的白馬在戴若水的輕撫下變得溫順乖巧,甚至曲蹄俯身,方便她的動作。

「奇了怪了,這畜牲竟也是個看臉的。」見手下數人都降服不住的烈馬,在戴若水身邊如綿羊般溫馴,丁壽忍不住吐槽。

「你說什么?」戴若水扭身問道。

「沒,沒什么,不想若水姑娘還是馴馬高手。」丁壽晃著腦袋,東拉西扯。

「那是自然,本姑娘降禽控獸,無所不能。」戴若水自矜一笑,靈巧地翻上馬背,馬兒揚蹄奮起,她安然若素,談笑自若。

「這馬與姑娘倒是有緣,不如由你取個好名字吧。」丁壽上前也想撫摸馬鬃,套套交情,那馬卻昂首躲開,絲毫不給丁緹帥面子。

看著丁壽吃癟,戴若水咯咯嬌笑,「此馬是西域良種,桀驁不羈,通體雪白,就喚作」照夜白「吧。」

照夜白是唐朝西域進貢給玄宗皇帝的名馬,與這匹白馬外貌秉性倒也有幾分相像,丁壽點頭,「此馬足輕體健,確有」龍池十日飛霹靂「的氣勢,這禮兒姑娘可還滿意?」

「湊合吧。」

戴若水櫻唇輕抿,故作隨意,眉梢眼角的笑意卻怎么也隱藏不住,丁壽看在眼里,還想取笑幾句,卻恰有手下人來報。

「衛帥,王按院著人護送二位姑娘已至衙前。」

揮手屏退手下,丁壽笑道:「戴姑娘,丁某有客到了,稍後再來陪你。」

「你的女客多得很,不必管我。」戴若水漫不經心地說道。

丁壽告罪一聲,隨人去了前衙。

戴若水秋波流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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