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心懷鬼胎鬼打鬼(1 / 2)

京兆館驛。

丁壽合上禮單,乜斜打量著堂下的兩位不速之客,緩緩道:「二位宗親,如此厚禮丁某可不敢當啊。」

客位上坐著的兩人年紀也不甚大,容貌相仿,稍大的一個聞言笑道:「緹帥乃天子近臣,大駕賁臨關內,我二人本該早表寸心,怎奈身份低微,不得及早拜見,還請大人寬容怠慢之罪。」

「言重了。」丁壽輕笑,「二位皆是天潢子孫,身份尊貴,敝人這官做得再高,也是皇明臣子,安敢尊卑不分,本末倒置。」

眼前的兄弟二人是秦王府宗室庶人朱公鍾和朱公鑄,第一代秦王朱樉在太祖諸子中排行第二,僅次太子朱標,為諸藩之長,洪武十一年就藩西安,不但成為攘夷九王之一,還擔任首任宗人令,王妃就是大名鼎鼎的元朝名將、中書右丞相、河南王王保保的妹妹,當然這姐妹兒肯定不是叫「趙敏」。

太祖皇帝朱元璋為每個兒子都做了一首五絕詩,各支的子孫後代就按這二十個字依次排輩,以五行相生規則起名,所以明代宗室只要一看名字,便可分出是那一宗支第幾代子弟,秦王這一支的排名是「尚志公誠秉,惟懷敬誼存」,從這二人的名字看,該是朱樉的三世孫,比現在那位等著襲爵的秦王府長子朱惟焯要高出三代,蘿卜不大,全在輩兒上了。

按說宗室襲爵除嫡子外降等蔭襲,親王、郡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輔國中尉,直至奉國中尉而止,但總有些或倒霉或缺心眼的宗室被革去爵位,成為庶人,比如齊王、谷王等支,再有很多命苦的所謂庶人連名字都沒有。

明初雖設立宗人府管理宗室事宜,後來這機構名存實亡,宗人令多為勛戚掛職,職司也由禮部接掌,記載皇族宗室繁衍傳遞和生死娶葬的玉牒交由翰林院十年一修訂,而禮部這幫孫子們拿錢才辦事,各宗報上的新生人口因為錢沒到位,拖著不起名的大有人在,沒名字就沒法進譜牒,不能領俸,而宗室日漸繁衍,也會有各府管理混亂,不能及時上報等情況,宗室子弟頭發白了也沒混到大名的大有人在。

「二位有什么事也不妨直說,人情世故么,丁某還是懂得一些的。」丁壽搖了搖手中禮單。

跟前這兄弟倆名字在這擺著,肯定不是後者,八成是祖上不知哪一位干了什么混賬事被革了爵,若只想謀個爵位,丁壽倒不介意幫一把忙,畢竟老朱家庶人的日子也不好過,人家肯湊份子送禮,是看得起自己,二爺伸手不打笑臉人,有里有面的事做做無妨。

「是關於惟焯那小子……」朱公鑄按捺不住性子,脫口而出。

丁壽劍眉輕揚,「秦王長子?」

「哦……不不,不是王長子,是王府承奉賈能,」朱公鍾狠狠瞪了一眼急性子的弟弟,陪笑道:「那賈能身為王府承奉,不知好好侍奉引導王長子,反胡作非為,敗壞王府聲名,請大人代奏陛下,嚴懲其奸。」

朱公鍾兄弟二人各呈上一封奏報,遞交丁壽。

丁壽大略看看,不以為意地笑道:「只辦一個賈能可夠?」

聽丁壽語氣松動,二人大喜,朱公鑄連聲道:「足夠足夠,少不得還要請緹帥在陛下面前進言幾句。」

「好歹也是六品王府屬官,這點禮兒是不是輕了些?」丁壽拍著禮單。

不怕你開口,就怕你不收,朱公鍾急忙道:「緹帥放心,我等還有重謝。」

「重謝?一個親王爵位值多少?」丁壽聲音突然轉冷。

「大人何出此言?!」二人齊齊變色。

「您二位是真傻還是當本官是傻子!王府承奉為非作歹,宗支之首豈會脫得了干系,何況而今府內當家的原只是個旁支出身的垂髫稚子,若有心人再推波助瀾,這秦王的爵位怕是要易主吧!」丁壽冷笑,各地宗藩都是這個套路么,朱同鉍這么坑周王,秦王府也來這一手,既然對賈能有意見直接奏報朱惟焯啊,找二爺當出頭鳥算怎么回事。

「大人明鑒,我兄弟絕無覬覦王爵之意。」心懷鬼胎的二人冷汗刷地流了下來。

「知道不是你們,說句不中聽的話,二位的身份還差得遠。」丁壽翻來覆去地欣賞自己的手掌,「秦府郡王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掰開指頭算算,除了早就無後人薨歿除國的,再刨去幾個這幾年正等著襲爵討封的,還剩下幾個人!」

丁壽抬手將禮單丟了下去,「那邊怕是許了你們兩個天大的好處吧,這點東西給他拿回去,本官不是要飯的。」

「緹帥您說個數,那邊一定給您湊……」

「閉嘴。」朱公鍾狠狠拽了弟弟一把,揩揩額上冷汗,這小子明顯不想沾惹麻煩,加錢怕也是難了。

「呦呵,這算公然行賄么?」丁壽譏笑。

「大人恕罪,我等絕無此意。」朱公鍾急忙拉著弟弟跪下,他們這樣無官無爵的宗室,地方官都可以卡著錢糧欺侮,何況這位還是京中大員。

丁壽踱步而下,圍著忐忑不安的兄弟二人轉了幾圈,兩人心虛地冷汗直冒,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真想給的話,就拿出點諸藩之長的秦府氣魄來,我說多少是多少,你們和身後的人有這個底氣么?」丁壽彎腰湊近兩人耳邊道。

「我們……」朱公鑄支支吾吾,不敢再多嘴。

「滾!」丁壽大聲叱道。

兄弟倆打了個激靈,驚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欺負孤兒寡奶的王八蛋!!」丁壽恨恨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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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丁壽館驛內又多了兩位客人。

「緹帥夤夜見召,不知所為何事?」朱惟焯小小年紀,行禮依舊一絲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