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2.咫尺天涯(2 / 2)

雲中歌小說 桐華 2759 字 2021-01-03

原來似陷在一口井中,知道外面另有一個天地,可自己的天卻只有井口那么大。

羨慕外面的天地,不滿意自己的黑暗世界,卻不知道該怎么辦。時間越久,只覺得自己的天地越發黑暗,那井越發的深,原本光明的人也漸漸變得陰暗。

她何嘗沒有痛恨過自己有負雲歌對她的一片心意呢她又怎么沒有懷念過剛認識雲歌時的坦誠明快呢

她蹲在井底,想抓住自己的光明,可每一次的掙扎跳躍,都不是跳出井口,而是一次又一次的落下,在污泥里陷得更深。

現在,她已經知道如何爬上井口,走到外面那個天地的方法,雖然會很慢,可是她不怕,她會努力地、慢慢地順著孟珏指點給她的梯子,走出她的陰暗。

孟珏道:如果你想學任何東西,都可以來找我,我雖沒有時間,可三月她們會很樂意教你。

許平君起身向孟珏行禮:大哥,謝謝你。孟珏本要扶她,但聽到許平君將孟字丟掉,叫的是大哥,心中倒是莫名地一暖,手就又縮了回來,任由許平君行了一禮。

許平君離去後,屋內只剩他一個人。孟珏隨手拿起一卷書想分散一下心神,卻看到雲歌在旁邊的批注。她的批注很奇怪,只是圖案,如果喜歡就是一個笑眯眯的太陽,如果不喜歡就是一朵耷拉著的花。

孟珏看著那個神采飛揚的太陽,眼前閃過烈火濃煙中,雲歌凄楚的眼神,猛然用力把書冊合上。

雲歌,你現在在哪里

長安城,大司馬府。

霍氏已經掌控了未央宮的侍衛,但侍衛只負責守護宮廷門戶,並不能在宮廷內隨意走動,所以霍氏對皇上日常的一舉一動都不能及時掌握。要想及時得到皇上的一切消息,必須安排太監和宮女到御前侍奉,可宮廷總管於安是先帝任命,在宮內根基深厚,又對劉弗陵死忠,所以御前竟沒有一個霍氏的人。

霍禹幾次試探逼迫,都被於安不落痕跡地化解了,惱怒下,決定來個硬碰硬,看看這個閹人能有多大能耐。

趁皇上不在長安,身在驪山,霍禹命霍山精心挑選一批刺客,去刺殺於安。只要殺了於安,日後宮廷內的一切都會好辦。安排太監、宮女也會隨他們的心意。

卻不料派出的好手一去不回,連屍身都找不到。而他在驪山見到於安時,於安一根汗毛都未掉,笑容依舊是那副陰惻惻的樣子,他這才明白為什么連父親都對這個閹人一直存著幾分忌憚,也才真正理解父親一再說的那句話:先皇不會挑一個庸人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霍禹在父蔭庇護下,自小到大一帆風順,幾曾吃過如此的暗虧氣得肺都要炸了,卻只能在霍山和霍雲面前大罵。

霍雲勸道:大哥,這事是我們擅自行動,未和叔叔商量過,所以就此揭過,以後都不要再提了。不然讓叔叔知道,只怕罰我們跪祠堂都是輕的。

霍山不服:難道就讓這個閹人繼續在那里得意我們送進宮的人,除了上官丫頭的椒房宮他不怎么插手,其余哪個沒有被他使陰招這次折損了我多少好手就白白折損了

霍雲瞪了眼霍山:二哥,你就少給大哥添堵了這些好手也不算白折損,至少我們知道了於安這幫太監的實力,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等到日後想鏟除他們時,心里有底。又對霍禹苦勸,大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叔叔為了收拾上官桀,隱忍了多少年

霍禹明白霍雲說得全在理,若讓父親知道這事,只怕他更倒霉,這口氣只能暫且吞下去,點點頭:雲弟說得有理,這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以後誰都不許再提。於安霍禹重重冷哼了一聲,你以後千萬不要落在我手里

煎熬二字,為何底下是火形,於安第一次真正明白。

這幾日,皇上不就是如同在火上慢慢地烤著嗎每時每刻都是煎熬。

那個昏迷不醒的人就是那把火,把皇上的痛苦、自責會聚成湯,燒得越來越燙,越來越濃。

如果那個人永遠醒不來,這鍋天下最苦的湯滾沸時,皇上會怎么樣

於安打了個激靈,不敢再想,對自己喃喃說:會醒來的。我們有大漢最好的大夫,有最好的葯,一定會醒來。

看見張太醫出來,於安立即迎了上去:張太醫

張太醫先給於安請安,張太醫的父親就曾在太醫院任職,父子二人脾氣都很耿直,話語間常得罪權貴,劉弗陵卻很欣賞張太醫這一句是一句的脾氣。於安自也不敢輕慢,忙伸手扶起了張太醫。

張太醫道:傷得太重,又耽誤了醫治時間。在下醫術有限,葯石的效力已做到極致,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於安聽到後,知道張太醫剛才對皇上,肯定也是這話,心沉了下去,不禁長嘆口氣,對神色黯然的張太醫擺了擺手:張太醫家學淵源,醫術已經是太醫院的翹楚,這事唉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

張太醫也是重重嘆了口氣:世人都以為天下醫術最高超的人是太醫院的大夫,其實根本不是。風塵中多有藏龍卧虎之輩,在下聽父親提起過,很多年前,長安城內有一個人的醫術可以說扁鵲再生,我們和此人比不過都是沽名釣譽之徒。若他能給雲姑娘看病,也許情形會大不一樣。

於安眼睛一亮:那個人如今在哪里我派人去請。

張太醫搖搖頭:若在下知道他在哪里,早就求皇上派人去請了,身為醫者,卻不能救人,那種無力感唉聽父親說,那個人很多年前就離開了長安,早已不知去向。只希望他能收個有天分的徒弟,萬萬不要讓一身醫術失傳。否則不僅是醫界的損失,也是天下百姓的損失。

於安失望之色盡顯。張太醫行了個禮後,腳步沉重地離去。

於安想進屋去寬解一下皇上,剛到門口,就聽到屋內傳出了簫音。

隔著珠簾望去,榻上的女子烏發玉顏,榻側的男子眉清目朗。此時男子正坐在女子身側,為她吹簫。

皇上的簫音如他的人,清淡冷漠。

只是這一次的簫音和往日略有不同,清冷下流淌著思念多年的情愫。

於安轉身退出了屋子。

珠簾內的世界只屬於他們,是皇上等待了九年的相聚。

劉弗陵看到雲歌緊蹙著的眉頭,在他的簫聲中有幾分舒解,心中略微好過。

一曲終了,他俯在雲歌耳邊,輕聲說:雲歌,我知道你不是一無所知。你一定可以醒來,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你答應過要來見我,你不能食言

陵哥哥

劉弗陵的心驟然大跳,心頭狂喜,立即側頭看向雲歌,緊接著卻發覺那只是雲歌昏迷中的一句胡話,人依舊是昏迷未醒。

一瞬的失望後,心中又慢慢透出喜悅,還有絲絲縷縷的心酸。

雲歌仍舊記得他,念著他。

明知道雲歌聽不見,那句陵哥哥也不是特意叫他,可他依舊極其鄭重地握住雲歌的手,答應了一聲:雲歌,我在這里。

雲歌的眉頭又蹙了起來,似乎很痛苦。

劉弗陵忙查看了下她的傷口,傷口又疼了嗎

雲歌的眉目間似乎凝聚了很多的難受,唇在微動,劉弗陵忙俯到她的嘴邊傾聽。

孟孟

壞石頭

一聲聲近乎聽不清楚的低喃,也似沒有任何意義。

劉弗陵卻在一聲又一聲的低喃中,心漸漸發冷,向著一個沒有光亮的深淵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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