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12.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 / 2)

雲中歌小說 桐華 7282 字 2021-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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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

雲歌睜眼時,天已大亮,她不能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的確是大白天。

她以為這一覺頂多睡到半夜,沒想到竟安安穩穩地直到天亮。不過,不管了事已到此,只能隨遇而安、見機行事了。

洗漱完,剛出院門,就看到周圍侍衛來來往往、說說笑笑。她抓住一個詢問原因,侍衛笑著回稟:皇上要去圍獵,許了百金的彩頭。

原來如此,難怪他們都這么高興,彩頭還是其次,若能借著圍獵,得到劉詢青睞,將來封侯拜將都有可能,不過劉詢還有心情圍獵

雲歌道了聲謝後,去找許平君。

劉夷也在皇後屋內,許平君正幫著他整理獵裝。雲歌見劉詢要帶兒子去,忐忑的心稍微安穩了幾分,也許劉詢還未發現令符丟失。

劉爽握著一把小弓,學著將軍們走路的樣子,在雲歌面前走了幾步,又做了個挽弓射雕的姿勢。

劉夷的眉眼像許平君,顯得文弱秀氣,此時這么一打扮,突然間也有了幾分劉詢的英武。雲歌笑拱著手說:拜托大將軍給在下打兩只兔子回來。

劉夷跺腳:誰要打兔子我要打老虎

許平君笑推他出門:趕緊去找你父皇和師傅,就等你了。看劉夷走了,卻又不放心起來,追到門口叮囑,緊跟著你父皇和師傅,不許自個兒亂跑

劉夷重重地長嘆口氣,搖頭晃腦地說:女人呀

許平君氣笑著回了屋子,眉目舒暢,好似未央宮內積壓的抑郁都已消散。

雲歌說:虎兒比在未央宮活潑許多。

許平君點頭:看他這個樣子,我也開心。

姐姐,皇上今天的心情如何他有沒有問起我

很好呀沒有提過你,我只聽到他和大臣們商量打獵的事情。

怎么了你還在琢磨盜令符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時候救劉賀

沒沒姐姐千萬不要再提這事了。你吃早飯了嗎我起得太晚,還沒吃過東西。

許平君忙吩咐人去准備食物,又嘮嘮叨叨地數落雲歌,雲歌只能安靜地笑聽著。

兩個人一塊兒說著閑話,一塊兒笑鬧,一塊兒用飯。好似又回到了舊日時光,無拘無束的少女時代。

中午時,兩人一塊兒去爬山,約定比一比,看誰先到山頂。雲歌未讓許平君,自然第一個到達。

站在山頂上,她望著粉妝玉琢的重重山嶺,眉目間無限黯然。江山依舊,人物全非

聽到許平君叫她,忙打起精神,笑著回頭。只看許平君內著一襲正紅色綃鳳錦衣,外穿雀金裘兜帽斗篷,姿態端庄,氣度雍容,隨著她盈盈步履,素白的天地都成了她華貴的底色。

她走到雲歌身前,喘著氣問:你盯著我干嗎

雲歌微笑著看向遠處:我們都已不是原來的我們了。

許平君笑摟住了她:只要有些東西不會變就成

雲歌倚在她肩頭,輕輕嗯了一聲。

下山時已經很晚,圍獵的人卻還沒回來。許平君擔心起來,富裕勸道:皇上又不是在驪山打獵,他們是帶著人進入秦嶺山脈,深山里才能打到大畜生。聽說孝武皇帝年輕的時候,有時候一入山打獵,來回要一兩個月。皇上這次雖沒打算去那么遠,不過兩三天總是要的。

自出了劉夷學紂王的事件後,許平君一直在勤讀史書,知道富裕所說不虛。想著周圍那么多人保護,又沒有霍家的人搗鬼,自己的擔心的確多余,可對兒子的牽掛卻還是放不下。

雲歌,你晚上陪我一起睡,他們全走了,這里怪冷清的。

雲歌猶豫著說:還有富裕他們呢我晚上鬧得很,怕吵著姐姐。

許平君沒好氣地說:讓你過來就過來,哪里來的那么多借口

雲歌只得搬過來,和她一起睡。

晚上,許平君睡夢中被雲歌的咳嗽聲吵醒,才明白了雲歌的心思。她忙起來,幫雲歌倒了杯水:每日夜里都這樣嗎

雲歌抱歉地說:一會兒就好。這幾日天寒地凍的,所以嚴重了些。

孟大哥沒有

雲歌蹙了蹙眉,許平君未敢再說下去。

雲歌喝了幾口水,又躺下睡了。

許平君見她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滿腹的話只能全放回去。一面左思右想著,一面經不住困意地迷糊了過去。

天剛麻麻亮,忽聽到外面吵吵嚷嚷,許平君和雲歌立即坐了起來,富裕在外面奏道:皇上命人來傳口諭:命皇後、婕妤和溫泉宮其他人等立回長安。

許平君一面穿衣一面問:為什么

不太清楚,來人言語含糊,好像是皇上要封山。

皇上呢

皇上取道別處,應該正在回長安的路上。

霍成君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皇後娘娘和孟夫人還睡著嗎本宮剛去看過孟夫人,聽說她在這里

許平君恨恨地說:這只烏鴉剛安穩了兩天,就又出來了。她一叫,准沒好事

雲歌整理好衣裙,笑挑起簾子:娘娘起得可真早

霍成君笑走到雲歌面前,挽住她的手,一副姐姐妹妹親熱的樣子,聲音卻是陰森刺骨:趕著給姐姐道喜呀

雲歌笑問:喜從何來難不成娘娘得了絕症

霍成君的眼睛異樣的明亮:我姐姐就休想了肯定活得比姐姐長,比姐姐好不過你的另外一個大仇人已經離世,姐姐高興嗎

雲歌的手足頓涼,強笑著說:聽不懂你說什么。

霍成君緊緊抓著她的手,如毒蛇纏腕:妹妹得到消息,孟珏盂大人打獵時不慎跌落萬丈懸崖,屍體遍尋不獲,皇上悲痛萬分,下旨封山尋屍。皇上現在匆匆趕回京城,就是准備治喪。

許平君一把抓開了霍成君,指著門外,厲聲說:滾出去

霍成君大怒,恨盯著許平君:你算什么東西

許平君喝問:我是皇後,本宮的話你都敢不聽你要本宮執行宮規嗎富裕,傳掌刑宦官。

富裕響亮地應道:是

霍成君氣得身子直抖,強吸了幾口氣,彎身行禮:皇後娘娘息怒,臣妾知錯說完,立即退出了屋子。

許平君搖了搖面無血色的雲歌:她的鬼話哪里能當真孟大哥怎么可能掉下懸崖

他自己當然不會掉下去,但如果皇上逼他掉呢

許平君臉色煞白,厲聲說:不會皇上絕不會現在就動孟大哥的,他還指望著孟大哥幫他保護虎兒。

雲歌喃喃說:你說劉詢現在不會動看來他早有殺孟珏的意思。

許平君被自己的話嚇得呆住,心底深處是不是早已經察覺到一切只是從來不肯面對。

皇上他他孟大哥一直小心謹慎,於虎兒有恩,皇上沒有道理想殺他的,也許是出了什么意外,大雪中山路難行,也許有猛獸皇上不會,皇上不會

雲歌的眼睛清亮透澈,一瞬間就將背後因由全部看清楚:劉詢對孟珏不滿已久,我救出劉賀後,劉詢肯定不相信我能一個人籌謀此事,以為幕後策劃的是孟珏,所以暴怒中動了殺機。

雲歌匆匆收拾了幾樣東西,順手將案上的點心果子兜好,披上斗篷,就沖出了屋子。

許平君追著她叫:雲歌雲歌

雲歌蒼白的面容下全是絕望:我是恨孟珏,正因為恨他,所以我絕不會受他的恩,我不許他因我而死

雲歌的身影在風雪中迅速遠去。

許平君淚眼模糊,只覺得在這一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都在遠離、消逝,她所盡力相信和守護的一切都將破碎:雲歌,你回來我們先回京城想辦法,可以派大軍

人影在風雪中已模糊,隱約的聲音傳來:姐姐若想幫我,就立即回京城找霍光,說我入山尋夫,也許他念在會派兵救

人與聲都徹底消失了,只北風呼嘯著卷過。

雪花越落越急,不一會兒的工夫,許平君已經滿身是雪,富裕叫:娘娘娘娘

她好像什么都聽不到,富裕含淚說:娘娘,現在整個長安只有您能救雲姑娘了,您可一定要救她

許平君喃喃問:我可以嗎

一定可以的雲姑娘只有娘娘一個親人,娘娘是她唯一的依靠。

許平君從迷茫變得冷靜:我也只有她一個親人。富裕,把馬車撤了,我們騎馬回京

驪山是秦嶺山脈北側的一個支峰,山秀嶺峻,東西綿延四十多里。整個秦嶺山脈呈東西走向,橫亘於關中大地,山勢雄宏,呈蜂腰狀分布,東、西兩翼各分出多支山脈:西翼有大散嶺、鳳嶺和紫柏山;東翼有華山、蟒嶺山、流嶺和新開嶺;中段有太白山、鰲山、首陽山、終南山、草鏈嶺,還有無數的小山嶺點綴其間,如翠華山、南五台。

雲歌打聽清楚劉詢封山的地段後,直奔而去,途中與封山的侍衛相遇,她先巧言騙問出劉詢狩獵的大致方位,然後強行闖入,還順手牽羊地奪走了一把軍刀。因山中地形復雜多變,又下著大雪,侍衛們很快就失去了她的蹤跡。

雲歌連爬了兩座山峰,這已是第三座,如果不是這座,她還要繼續去爬下一座。山頂上一片蕭索,大雪已將一切掩蓋,只剩下皎潔的白。

她揮著手中的軍刀,將樹上的雪震落,漸漸看出了異樣,很多的樹都有新的斷痕。她心中一振,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忙用衣袖去擦樹干,很新鮮的刀劍痕跡露在眼前。

雲歌眼前隱隱浮現出:孟珏被誘到此處,等察覺不對、想要退避時已經來不及,只得持劍相抗,三面重兵環繞,包圍圈漸漸收攏,將他逼向懸崖邊不對此處的刀痕力道如此輕微,用刀的人顯然殺意不重,看來劉詢並不想立殺孟珏,他想活捉他為什么也許孟珏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也許他還有顧忌,也許還有其他原因,所以並非他誘孟珏到此,而是孟珏發現他的意圖時,主動向懸崖邊靠近,他寧可粉身碎骨,也不願任劉詢擺布

雲歌扶著樹干,大口地喘著氣,等稍微平靜一點後,她小心地一步步走到懸崖邊,向下探望。壁立千仞,峭崖聳立,她一陣頭暈,立即縮了回去。

從這樣的地方摔下去,還能有活路嗎

她身子發軟,摔坐在了地上。雪花簌簌地飄落在身上,腦中也似飄著大雪,只覺得天地凄迷,白慘慘的寒冷。

迷蒙的雪花中,好似看到一個錦衣男子,走進了簡陋的面店,正緩緩摘下頭上

的墨竹笠。彼時,正是人生初見,一切還都如山花爛漫。

我叫孟珏,孟子的孟,玉中之王的珏。

送你的。你送我地上星,我送你掌中雪。

坐下來慢慢想,到天亮還有好幾個時辰。

夜還很長,而我很有耐心。

雲歌,等我,我馬上就到。

不知道為什么,眼淚就如決堤的水一般涌了出來,她一面哭著,一面拄著軍刀站起來,揮舞著軍刀,發瘋一般地砍著周圍的樹:不許你死不許你死我才不要欠你的恩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

哭著哭著,軍刀好似重千斤,越揮越慢,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她軟跪在地,放聲大哭起來。

那邊有人。山澗中有人高喊。

雲歌眼淚仍是落個不停,只覺得天地昏茫,一切都已無所謂。

聽著漸近的腳步聲,一個念頭閃電般滑過她的腦海,如果劉詢已經肯定孟珏死了,還有必要派這么多人封山

哭聲立停,連淚都來不及抹,立即撿起軍刀,躲進了山林中。

她從側面仔細觀察著懸崖,崖壁上長了不少松柏老藤。如果落下時,預先計劃好,借助松柏的枝干,墜力必定會減少許多,再僥幸地沒有撞到凸凹起伏的山壁上,也許有千萬分之一的生機。

她將長刀綁在身上,准備下山谷,看看有無可能從下往上攀,也許孟珏正奄奄一息地吊在崖壁的哪棵樹上,可也許他已經她立即打住了念頭,跺了跺腳,搓了搓手,出發

等爬到山谷中,仰頭望山,才發覺此山有多大,左右根本看不到邊際,一寸寸地找,要找到何時

不管找到何時,也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雲歌深吸了口氣,手足並用,開始往上攀緣。松柏、藤條、灌木交纏,有的地方積雪甚厚,看不清楚植物本來的面貌,等手拽到了才感覺出有刺,雲歌雖然戴著厚厚的綉花手套,仍被尖刺刺傷了手掌。

突然,幾聲細微的鳥鳴聲傳來,雲歌顧不上去聽,仍專心爬山。又是幾聲鳥鳴,

雲歌停住,側耳細聽,一會兒後,又是幾聲。

乍聽,的確像鳥叫,可前後的叫聲連在一起,卻隱然有官、商、角之分。雲歌閉起了雙目,似推斷,似祈求:徵音徵音

鳥叫聲再次響起,果然又高了一個音調。雲歌眼中淚花隱隱,立即追著鳥叫聲而去。

當她撥開密垂的藤蘿時,孟珏正倚在山壁上朝她微笑,神情平靜溫暖,好似山花爛漫中,兩人踏青重逢,競無絲毫困頓委靡。

雲歌冷著臉說:你因為我遭受此劫,我現在救你出去,我們兩不相欠

孟珏微笑著說:好。

雲歌看著他血跡斑斑的襤褸衣袍:傷得重嗎還能走嗎

恐怕不行。

雲歌背轉過了身子:我先背你下去。

一雙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她的肩上,仿佛受傷的人是她。鼻端耳畔是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彼此都似有些迷茫,沒有一個人說話。

雲歌砍了一段藤條,當做繩子,將他縛在自己背上,背著他下山。

雖然有武功在身,可畢竟是背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又是如此陡峭的山壁,有時是因為落腳的石塊突然松了,有時是因為看著很粗的藤條卻突然斷裂,好幾次兩人都差點摔下去,雲歌雖然一聲不吭,可額頭上全是冷汗,而孟珏只沉默地抱著她,每一次的危險,連呼吸都未起伏。雲歌忽然擔心起來,這人莫不是暈過去了趁著一次落腳站穩,扭頭探看,卻看他正微笑地凝視著她,目中竟透著寧和喜悅,雲歌呆了一呆,脫口而出:你摔傻了嗎

孟珏笑而不語,雲歌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匆匆扭過了頭。

好不容易,下到了山谷,雲歌長出了口氣。放下他,讓他先靠著樹干休息,又將懷中的點心果子放在他手邊,雖已是一團糊了,不過還能果腹。

你幫我砍些扁平的木板來,我的腿骨都摔斷了,需要接骨。

雲歌拿出軍刀削砍出木板,孟珏將如何接骨的方法告訴她,吩咐說:若我暈過去了,就用雪將我激醒。

雲歌點了點頭,孟珏示意她可以開始。

雲歌依他教授的方法,用力將錯位的腿骨一拽再一扭,咔嚓聲中,孟珏臉色煞白,滿額頭都是黃豆大的汗珠。

雲歌抬頭看他:要休息一下,再接下一個嗎

孟珏從齒縫中吐出兩字:繼續。

雲歌咬了咬牙,低下頭幫他清理另一條腿的傷勢,先將木刺剔除干凈,然後猛地將腿骨一拽。

劇痛攻心,孟珏忽覺氣血上涌,迅速抬起胳膊,以袖擋面,一口鮮血噴在了衣袖上。

雲歌低著頭,全神貫注地幫他接骨,並未注意孟珏的動作。待接好後,又用木板、藤條固定綁好。

雲歌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的汗:你還有哪里受傷了

孟珏微笑著說:別的地方都不要緊。

自見到他,他就一直在笑,而且這個笑不同於他往常掛在臉上的笑,可究竟哪里不同,雲歌又說不清楚。她沒好氣地說:現在的情形你還能笑得出來你就不怕沒人來救你學鳥叫求救你以為自己很聰明嗎幸虧這些士兵都是粗人,懂音律的不多,否則救兵沒叫來,敵人倒出現了。

孟珏微笑著不說話。她在崖頂上放聲大哭,山谷又有回音,不要說他,就是幾個山嶺外的人都該聽見了,他的鳥叫本來就是叫給她聽的。

雲歌見他只是微笑,惡狠狠地說:劉詢派人重重包圍在外面,名義上是封山致哀,實際是怕你萬一活著,可以借著搜山殺你。你現在這個樣子,和俎上魚肉有什么不同

孟珏笑問:霍光會來救你嗎

不知道。他的心思我拿不准,我救了劉賀,估計他的怒氣不會比劉詢少,不過他對我一直很好

聽到山谷中的隱隱人語聲,雲歌立即背起孟珏,尋地方躲避。

幸虧這個山谷已經被來回搜過五六次,這隊士兵搜查時,並不仔細,一邊咒罵著鬼天氣,一邊隨意地看了看四周,就過去了。

等士兵走了,孟珏說:現在有兩個方案,你任挑一個。一、霍光會救你,劉詢沒有任何理由阻撓霍光救女兒,只要霍光態度強硬,劉詢肯定會退兵,那我們就在這個山谷中等。這里是我摔落的地方,劉詢已經派兵搜過多次,短時間內士兵肯定對此處很懈怠。二、霍光不會救你。劉詢搜不到我的屍體,以他的性格,定會再加兵力,士兵定會返來此處尋找我的蛛絲馬跡,那我們就要盡力遠離此地。我有辦法逼劉詢退兵,但需要時間,所幸山中叢林茂密,峰嶺眾多,躲躲藏藏間夠他們找的。

雲歌心中有很多疑問,可孟珏既說有辦法,那肯定就是有辦法。她低著頭默默想了一會兒後,抬頭看向孟珏:我被關在天牢時,結識了一幫朋友,我一直想去謝謝他們,可一直打聽不出來自己究竟被關在哪里,後來聽說,那一年有一個監獄發生大火,里面的人全被燒死了。那些人是我認識的人嗎是霍光做的嗎

孟珏看到雲歌眼中濃重的哀戚,很想出言否認,將她的自責和哀傷都抹去,可是他已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點了一下頭。

雲歌背轉過了身子,將他背起,說道:我們離開這里

茫茫蒼林,寂寂山嵐,天地安靜得好似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雲歌沉默地背著孟珏行走在風雪中,深一腳,淺一腳,步履越來越慢,卻一直牢牢地背著他。

雲歌對躲迷藏的游戲很精通,一路走,一路故布疑陣。一會兒故意把反方向的樹枝折斷,營造成他們從那里經過,掛斷了樹枝的假象;一會兒又故意拿軍刀敲打長在岔路上的樹,把樹上的雪都震落,弄成他們從那里經過的樣子。他們本來的行跡卻都被雲歌借助不停飄落的雪自然而然地掩蓋了。

雪一時大,一時小,到了晚上,竟然停了。

孟珏看雲歌已經精疲力竭,說道:找個地方休息一晚上吧雪停了,走多遠也會留下足跡,反倒方便了他們追蹤。

雲歌本想找個山洞,卻沒有發現,只能找了一株大樹擋風,在背風處,鋪了厚厚一層松枝,盡量隔開雪的寒冷,又把斗篷脫下鋪在松枝上,讓孟珏坐到上面。孟珏想說話,卻被雲歌警告地盯了一眼,只得閉上嘴巴,一切聽雲歌安排。

黑夜中,火光是太過明顯的追蹤目標,所以雲歌雖帶了火絨卻不敢生火,兩人只能靜坐在黑暗中。

突然傳來幾聲咕咕叫,其實聲音很小,可因為四周太過安靜,所以顯得很大聲,雲歌一下撇過了頭。孟珏將雲歌起先給他的點心遞過去,雲歌忙抓了一把塞進嘴里,吃了好幾口後,反應過來,驚訝地問:你怎么還沒有吃完你不是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嗎

孟珏微笑起來:經歷過飢餓的人知道如何將盡量少的食物留得盡量長。有時候食物不是用來緩解飢餓,而只是用來維持著不至於餓死。

雲歌看著手帕中僅剩的幾口點心,再吃不下:我夠了,剩下的歸你。

孟珏也未相勸,只是將手帕包好,又放進了懷中。

雲歌默默坐了會兒,問道:樹林里應該會有很多動物,我們能打獵嗎

孟珏笑起來:這個時候,我們還是最好求老天不要讓我們碰見動物。大雪封山,有食物儲存的動物都不會出來,頂著風雪出來覓食的往往是餓極的虎豹。我不能行動,沒有一點自保能力,一把軍刀能干什么

我會做陷阱,而且我現在武功大進了,可不會像以前一樣,連桀犬都打不過。

孟珏微笑地凝視著她,溫和地說:我知道。等天亮了,我們看看能不能設陷阱捉幾只鳥。

好雲歌的沮喪消散了幾分,身子往樹上靠了靠,閉著眼睛睡起來。太過疲憊,雖然身上寒冷,肚子餓,可還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孟珏一直凝視著她,看她睡熟了,慢慢挪動著身體,將裹在身上的狐狸斗篷扯出來,蓋在了她身上。雲歌人在夢中,咳嗽聲卻不間斷,睡得很不安穩。孟珏神情黯然,輕輕拿起她的手腕,把脈診斷,又在心中默記著她咳嗽的頻率和咳嗽的時辰。

半夜里,又飄起雪花來,天氣越發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