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韓鋒起床的時候頭還有些疼，若非已經跟於海濤說好今天要去所里，他一定會倒頭再睡一會兒，拉開房門看到曹揚和陳斌已經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接著就聽見洗手間里沖水的聲音。
「鄭大公子，你他媽快點兒！」
曹揚回頭喊了一聲。
鄭建的聲音馬上從衛生間里傳來：「拉個屎你丫催我六次，趕著去投胎啊！」
出了家門，來到地下停車場，陳斌和曹揚坐上鄭建的車，陳斌把頭從車窗里伸出來對韓鋒道：「一起？」
韓鋒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車，然後拉開鄭建的車門，一屁股坐到副駕駛的位置。
鄭建發動汽車的時候，韓鋒點了根香煙。
路上還是很堵，曹揚一路上不停地喊餓，好不容易到了公司樓下，不等鄭建停好車，他已經開門跑了出去。
「餓死鬼托生的！」
陳斌搖了搖頭。
「我也餓了。」
韓鋒摸著自己的肚子，「不過每天都是那些早點，真他媽吃膩了。」
「沒辦法……」
鄭建停車入位，三個人下了車，晃晃悠悠向餐廳走去。
他們三個來到餐廳的時候，曹揚已經吃完了第二根油條，陳斌拿了兩個包子，鄭建要了一碗豆漿，韓鋒卻只喝了一點兒白粥。
肚子里有了東西，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韓鋒把碗放在一邊，對那三個人道：「我先上去，今天約了人。」
走出餐廳大門，韓鋒看了看表，八點五十五分，邁步走向電梯的時候，一個女孩從他後面快速跑過，幾乎撞在韓鋒的身上。
這種情況韓鋒當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座大廈里的很多員工都是這么風風火火地奔忙著，尤其是早上，遲到就意味著扣工資，他沒有這個顧慮，但有這個顧慮的人絕不在少數。
然而電梯還沒有來，那個差點兒撞到韓鋒的女孩一邊看表一邊焦急地望著電梯上的數字，聽見身後韓鋒的腳步聲，女孩回過頭來，目光交錯，韓鋒才發現這個女孩正是昨天午飯時遇到的陳斌說的新來的職員。
見是韓鋒，女孩點了點頭：「韓總早。」
韓鋒也點了點頭：「叫我韓律師就行，你是新來的？」
「嗯。」
女孩很認真地回答道，「我叫唐欣，是行政部的。」
「不錯的名字。」
韓鋒隨口說了一句，這時電梯已經到了，人群蜂擁而上，眼看里面就要沒有空間，韓鋒對唐欣笑了笑：「你先上吧，我等下個。」
唐欣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韓鋒，然後快步走進電梯，回過身對韓鋒笑了一下：「謝謝韓律師。」
韓鋒點了點頭，轉身向另外一個電梯走去。
放在以前，韓鋒一定會擠進電梯，不過他現在寧肯多等一會兒也不願意跟別人悶在一起，反正也不趕時間，沒必要像年輕人那么拼命。
來到辦公室的時候，桌上放著一份簡歷，想必是於海濤讓自己的秘書許悅送進來的。韓鋒掛好外套，接了杯水，坐到椅子上，隨手拿起那份簡歷。
簡歷的照片上是一個梳著披肩長發的年輕女孩，名字一欄寫的是「林丹玫」至於畢業院校和自我評價那些內容韓鋒沒有看，這些東西在他看來根本全無用處。
時間轉到九點三十分，敲門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韓鋒皺了皺眉：「進來！」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秘書許悅走進房間，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孩，正是照片上的林丹玫，許悅走到韓鋒面前：「韓律，林小姐來了。」
韓鋒看著許悅：「帶她出去安排辦公的位置，順便告訴她我的規矩。」
許悅點點頭：「好的。」
轉身對林丹玫道，「林小姐，請跟我來。」
林丹玫愣了一下，原本一直保持著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本以為對方至少會跟她打個招呼，沒想到韓鋒連看都沒看自己，雖然早聽說過職場的各種艱難，但也不曾料到自己第一天上班就碰到這么一個指導律師，只得悻悻跟著許悅走出韓鋒的辦公室。
兩人來到辦公大廳，許悅回頭問林丹玫：「林小姐，你不是說跟韓律師約好了的？」
林丹玫點點頭：「是啊，昨天下午所里的行政給我打電話讓我今天過來找韓律師的。」
許悅咬著嘴唇：「行政讓你幾點來？」
「十點……」林丹玫答道。
「怪不得。」
許悅吐了吐舌頭，「現在才九點半，你來早了。」
這回輪到林丹玫愣了一下：「早點兒不對嗎？我想……」
「沒有啦。」
許悅笑了起來，「林小姐不知道，別的律師都還好，就是韓律師有這個怪癖，約了十點就是十點，最多早五分鍾，來得太早就只能在外面等到了時間再敲門，就算是客戶也不例外的。」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早點兒到能給別人留個好印象。」
林丹玫苦笑道，「韓律師真怪。」
「沒事，等會兒吧。」
許悅接著問道，「林小姐對辦公位置有什么要求？」
「叫我丹玫就好。」
林丹玫回答道，「我沒什么要求，隨便坐哪里都好。」
「那就這里吧！」
許悅指著近處的一張空桌，「離我近點兒，韓律師找你的時候也方便。」
「嗯。」
林丹玫把背包放在許悅說的辦公桌上，然後坐到位子上扭著頭四處看了看。
雖然已經過了很多單位上班的時間，但所里的人員並不是很多，這本來就是個不需要坐班的行業，除了幾個年輕的值班律師和助理，資格老些的此刻都還沒有到。
眼看著牆上的鍾指向九點五十五分，許悅這才又對林丹玫道：「好了，去找韓律師吧！」
她話是這么說了，身子還是坐在椅子上，根本沒有動的意思。
林丹玫愣了一下：「我自己去？」
許悅點點頭：「沒事，去吧。」
聽許悅催促自己，林丹玫起身走到韓鋒的辦公室前，吸了口氣，輕輕敲了敲門，里面很快傳來「請進」的聲音。
這回林丹玫進來的時候韓鋒沒有像之前的那么冷淡，而是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請坐！」
等林丹玫坐下繼續道，「先說句題外話，律師執業之前必須經過一年的實習階段這點林小姐應該很清楚，我其實不想帶實習律師，所以同意帶你是給於主任面子，此外我這個人不太好相處，要求也比較高，林小姐想換一個指導律師的話最好現在就提出來，我會安排別的律師來帶你，如果你現在不提這個要求，我希望在整個實習期間都不會聽到類似的請求，明白？」
「明白了，韓律師。」
林丹玫倔強地點點頭，「我剛才確實有這個念頭，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實習階段本來就是一個鍛煉的機會，我相信能夠達到您的要求，以證明自己將會是一個合格的律師。」
「很好。」
韓鋒看著林丹玫，撥通桌上的電話，「許悅，進來一下。」
許悅走進來的時候，韓鋒對她開口說道：「你帶林……律師去檔案室，給她借最近歸檔的刑事和民事案件的檔案各五份。」
轉過頭對著林丹玫，「今天是周二，我希望你在周四下班之前能夠歸還那些檔案，至於你能從那些檔案里看出什么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好的。」
林丹玫笑了笑。
「你們出去吧。」
韓鋒對許悅和林丹玫說道，「還有，許悅，你把我的電話號碼給林律師，順便給林律師做一盒名片。」
「知道了。」
許悅連忙回應道，不過當她和林丹玫走到門口的時候韓鋒忽然又叫住了她們兩個：「對了，林律師，忘了提醒你，我每天早八點前和晚六點後不接聽業務上的電話，如果你想問工作上的事情，可以在白天打電話給我。」
「好的，謝謝韓律師。」
林丹玫很認真地對韓鋒點了點頭。
許悅和林丹玫離開之後，韓鋒又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這才拿起外套下了樓。
此刻已經是十一點多，韓鋒直接到了餐廳，他吃飯的速度很快，鄭建進來的時候，韓鋒面前的餐盤上除了一雙筷子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看鄭建端著餐盤坐到自己對面，韓鋒皺著眉頭問道：「他們兩個呢？」
「曹揚在看文件，說要晚些下來。」
鄭建喝了口湯，「陳斌外出辦事了，辦完事應該是直接回家。」
說到這里停下來看著韓鋒，「沒去找蘇婷？」
「你當我是種馬？」
韓鋒反詰了一句，「再好的食物也不能天天吃，何況是女人……」
「何況還是別人的女人！」
鄭建舀了口飯放在嘴里，「我就奇怪了，你究竟有什么好的，蘇婷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就看上你了？」
「雞巴大算不算理由？」
韓鋒看著鄭建。
「掏出來比比？」
鄭建對韓鋒豎了豎中指，「虧我還曾經對她大獻殷勤，丫兒連看都沒正眼兒看過我。」
「蘇婷要的是強勢的男人，你這種整天就知道窩在家里的主兒她怎么會看得上？」
韓鋒搖著頭，「獻殷勤送花這種事哄哄小女孩兒就罷了，對聰明的女人沒多大用處。」
「不是說女人都喜歡浪漫？」
鄭建又問了一句。
韓鋒想了想：「話是這么說，其實吧……最重要的還是對得上眼，就算你是個綠豆也沒關系，關鍵是有沒有王八看得上你。」
「你丫的才是綠豆！」
鄭建再次豎起中指。
「老弟，不是我說你，」韓鋒看著鄭建，「別整天在家里上網玩游戲了，像你這樣的去泡那些沒什么底蘊內涵的小姑娘最合適了，一泡一個准兒！」
「沒興趣，沒感覺。」
鄭建嘆了口氣，「換個話題，晚上去哪吃？」
「不知道……」
韓鋒靠在椅子上的時候看見曹揚剛從門口進來，便指著曹揚對鄭建道，「你去問他。」
「問我什么？」
韓鋒剛說完那句話曹揚已經來到了兩人跟前，「又是找地方喝酒的事？」
「還能有什么？」
韓鋒嘆了口氣。
「我今天沒時間，晚上約了朋友。」
曹揚坐到椅子上，「明天晚上去吃鐵板燒吧？」
「那我今天回去泡面。」
鄭建咧嘴笑了起來，「留著肚子明天裝海鮮去。」
「沒出息……」
韓鋒搖著頭對曹揚道，「項目進展不順利？怎么連吃飯的時間都用上了？」
「也不是。」
曹揚回答道，「現在國內做醫療儀器這塊兒的公司越來越多，拿不出像樣的產品沒法跟老客戶交代，而且……最關鍵的是現在的技術員工能力還是不足，尤其是剛招聘來的那幾個大學生。」
「曹哥，別太拚命了。」
鄭建接過話頭，「總得慢慢來吧，你剛畢業的時候就什么都會做了？別想一個人干完所有活，那只能累死你。」
「我又不是傻子。」
曹揚笑了起來，「不過總得督促督促他們，讓員工看我跟他們一樣辛苦好給他們點兒心理上的平衡感……對了，和上海那邊合作的項目你們有什么看法？」
聽曹揚問起工作上的事，鄭建看了看韓鋒，韓鋒站起身來對曹揚道：「等下周開會再說吧，咱們別干擾各自的判斷……」
說完就拿起空餐盤走了出去。
「韓哥又發神經了！」
鄭建看著韓鋒的背影對曹揚道，「別管那個項目，你今天約了誰？男的還是女的？」
「關你屁事？」
曹揚罵了鄭建一句，開始悶頭吃飯。
「人家關心你嘛……」
鄭建做出一副好似女人般嬌滴滴的樣子，「怎么這么不領情？」
曹揚抬眼看了看鄭建，從塞滿米飯的嘴里擠出一個字：「滾！」
「那我滾了啊，你慢慢吃。」
鄭建吐了吐舌頭，起身離開。
曹揚吃完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這個下午他又審閱了兩份圖紙，直到晚上六點多才關了電腦收拾好東西走出公司。
因為沒有開車，曹揚打了輛出租來到約定好的飯店，走進大廳就看見馮瑛正坐在靠窗的一個桌子邊對自己招手。
坐到馮瑛對面，曹揚把包放在窗台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又來晚了。」
「我都習慣等你了。」
馮瑛把手里的抹茶紅豆冰沙放在面前，「餓了吧？菜我都已經點好了，應該很快就來了……最近工作好像很多？」
曹揚點了點頭：「下個月我要去趟南方，可能需要兩個星期。」
「小心身體！」
馮瑛看著曹揚，這時服務員剛好把飯菜端上桌來，馮瑛夾了點兒菜放在曹揚的碟子里，「吃飯！」
曹揚吃了口菜：「我真的餓壞了，對了，你最近忙不忙？」
「又是這話！」
馮瑛嘆了口氣，「你就不會說點兒什么好聽的？每次見面都像例行公事一樣，是不是搞技術的都這么木訥？」
見馮瑛有些不悅，曹揚憨厚地笑了笑：「我還真不知道別人怎么樣，我確實不會討女人喜歡，幸好你不像別的女人……」
「我這是沒辦法！」
馮瑛在桌子底下踢了曹揚一腳，「我也想像別的女人一樣被人寵著，你能做到嗎？只能怪我自己了，誰讓我喜歡你呢！」
「哦……」
曹揚眨了眨眼，「反正我是不會玩那些花樣了，我只能保證好好跟你在一起。」
「那你什么時候娶我？」馮瑛就勢問道。
曹揚想了想：「再過個一年半載吧，我還需要點兒心理准備。」
「還說！」
馮瑛明顯有些著急，「家里還不知道咱們的事，我媽一個勁兒地逼我相親，我都快受不了了，你說怎么辦？」
曹揚皺眉，沒有言語。
「你就這點不好。」
馮瑛又嘆了口氣，「改天你跟我回家見見我爸我媽，省得他們老催我。」
「好吧……」
曹揚點了點頭，「我要帶些什么禮物去？」
「到時候再說！」
馮瑛看著曹揚那副認真的樣子氣得牙根發癢，「還有，你打算什么時候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
「沒想過啊。」
曹揚回答得很簡單。
「曹揚啊曹揚，我是你女朋友，不是小三兒，用不著瞞著誰，你到底怎么想的？」馮瑛繼續追問道。
「我真的沒想什么。」
曹揚放下筷子，「我只是覺得現在沒必要告訴他們。」
「我覺得有必要！」
馮瑛反駁道，「我早晚會跟你那些朋友打交道，先熟悉熟悉有什么不好？」
「哦？哦。」
曹揚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那好吧，等我出差回來把你介紹給他們，不過……」
「不過什么？」
馮瑛愣了一下。
「沒啥。」
曹揚答道，「就是那幾個家伙比較難纏，我擔心你會不喜歡他們。」
「放心吧，我用不著喜歡他們，在他們面前給足你面子不就好了？」
馮瑛看著曹揚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