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離國,蘇報案轉折(2 / 2)

名動上海的《蘇報》館主可謂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而歷史上當革命告成,民國新建後,多少人以功臣、元勛、偉人、志士自居,無不以為「手造共和」,應該論功行賞。而他甘願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共和國國民,只口不提自己當年倡言革命的輝煌歷史和慘痛遭遇,更不謀求一官半職。最後,陳范晚境凄涼,孤身一人,在上海貧病交加,幼孫病故,兩個女兒不在身邊,去世時年僅五十四歲。

如果陳文強知道這些,就更不會讓陳范這樣的「潮流中之長厚君子」落到如此境地。他只是一個簡單的想法,鄒容血氣方剛,經驗閱歷不足,有陳范這樣的老報人相助,他便能放心許多了。

而蘇報案的爆發和審理,實際上卻暴露滿清政府的無能和無恥。腐朽的滿清朝廷目光短淺,不學無術,《蘇報》案的專案組長慈禧,組員張之洞、端方、魏光燾等人自以為得計,卻是自取其辱,為此丟盡了「國家主權」的臉。

堂堂正正的國家政府,卻要求「居民委員會」級別都不到的「會審公廨」來主持法律公道,求外國人殺中國平民。尊嚴何在?面孔何在?從大清皇朝拜倒在會審公廨腳下,清洋律師,求審判官處決中國人的那一時刻起,大清皇朝就等於向國人宣布了自己的完蛋。

法庭上唇槍舌劍,激烈交鋒,法庭外各家媒體的輿論也如火如荼,使租界當局面臨著巨大的壓力,也使反清革命思想為眾多媒體所熱議,影響著更多的民眾。

「蘇報案」作為晚清最大的**,是二十世紀中國第一次重大轉型時期一個極富象征性的事件。滿清無所不能的專制權力與一無所有、惟有一腔熱血的平民之間面對面交鋒的場景,一幕一幕,全無遺漏地展現在民眾面前。雖然鄒容缺席了,但素有「章神經」、「章瘋子」稱呼的章太炎卻在,庭審中嘻笑怒罵,表演依然精彩。

滿清政府為完成太後「懿旨」,將人犯押至南京,凌遲處死以實現「殺一儆百」的目的,先是用二十萬兩白銀利誘租界當局,遭到拒絕後,竟然再次出賣國家主權—願將滬寧路的路權讓給列強,以換取「引渡」的承諾。就在列強有些心動之際,「沈藎案」的突然爆發,一下子將清政府的野蠻、殘忍與不智暴露無遺,使《蘇報》案發生了根本性的轉折。

人有人格,報有報格,國有國格,三格不存,人將非人,報將非報,國將不國。在百年前的沉沉暗夜里,無數仁人志士如同啟明星一般,出現在二十世紀的地平線上,稟持著「刀放在脖子上還是要說」的執著,讓人們看見了光亮,看見了希望。

沈藎也是一個傾向於革命的報人,出於愛國熱情,他在報紙上披露了「中俄密約」的內幕。清政府正被蘇報案搞得焦頭爛額,沈藎又從背後捅了它一刀,揭露了其「見不得人」的賣國行徑。慈禧老妖婆惱羞成怒,當時正逢老妖婆的「萬壽月」,例不「殺人」,所以由「斬立決」改為「立斃杖下」。沈藎就此成為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被殺戮的新聞記者。

沈藎慘死後,立刻震驚中外,天津、上海、廣州等地報紙紛紛刊出報道和評論。獄中的章太炎聞訊寫下「文章總斷魂」等詩句,發表在報端。西人也聞之膽寒,北京的公使夫人們會同向慈禧抗議這種慘無人道的暴行。隨後,英美政府向其駐華公使發出訓令,絕不引渡「蘇報案」政治犯,更不能任由華官審判,理由是清政府嚴重踐踏人權。

在得到確切消息後,陳文強終於可以放下心了。只要不引渡給滿清政府,那么按照國際慣例,章太炎這種「國事犯」即便受到處罰,也不過是監禁而已。幾年西牢,成就一世英名,或許這正是章太炎所追求的結果,鄒容卻由於他的插手,而喪失了這次成名的機會,不知他心中是否有遺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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