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遲來的拜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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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解決漢陽鐵廠的質量問題只需要對鐵煤進行化驗分析,再選擇鹼性平爐,或改造酸性轉爐,就能夠加以解決。

但在當時,中國缺乏技術人員,缺乏科學知識;洋人工程師刁難掣肘,不肯輕易傳授關鍵技術。所以,當困擾漢陽鐵廠多年的問題,被陳文強三下五除二地解決,又投入資金使漢陽鐵廠起死回生後,便立刻引起了世人的驚嘆。

「半個月」湖廣總督張之洞,放下報紙,摘下老花鏡,不可思議地連連搖頭。

「不止半個月。」身為張之洞幕府「通譯」的辜鴻銘想了想,說道:「聽說先期到達了一批人員,得鐵廠總辦李維格配合,相關工作已經展開。陳文強到時才算正式接收,說是半個月,實則一月有余。」

「一月有余呀」張之洞嘆了口氣,「數年之難,他竟能月余解決,真是洋務奇才也。岑春煊,嘿嘿,還真找到了好臂助。等到朝廷嘉獎,他在朝中地位更固,聲勢更強啊」

「陳文強也未必是岑春煊的人。」辜鴻銘沉吟著說道:「應該是互相借勢而已。不過,這陳文強思慮很周全,借著漢陽鐵廠一轉頹勢之機,正在報紙上大談公司化運營的好處,顯是要推動朝廷盡快實施那個公司法,以為國家工商發展鋪平道路、減少阻礙。而從深層來看,未嘗不是為以後岑春煊萬一失勢而預留後手。」

「言之有理。」張之洞深以為然,說道:「若公司法推出,漢陽鐵廠已改為商辦,自是由該法管理。朝廷剛施新法,陳文強又是立憲派主力,當不會岑春煊而株連。無論岑春煊是盛是衰,這陳文強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只是,這家伙未免太不將本督看在眼里了,至今尚未投貼求見。」

「有本事的人自然有些傲氣。」辜鴻銘倒覺得沒什么大不了。這也與他的脾氣稟性相近,便幫著陳文強說話,「剛剛接手鐵廠,事務繁忙。一時抽不出身也是有的。」

辜鴻銘生於南洋英屬馬來西亞檳榔嶼,自幼就對語言有著出奇的理解力和記憶力。十四歲時,辜鴻銘被送往德國學習科學。後回到英國,掌握了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臘文。並以優異的成績被著名的愛丁堡大學錄取,並得到校長、著名作家、歷史學家、哲學家卡萊爾的賞識。

在獲得文學碩士學位後。辜鴻銘又赴德國萊比錫大學等著名學府研究文學、哲學,先後獲文、哲、理、神等十三個博士學位,會操九種語言。在結束了十四年的求學歷程返回故鄉檳城後,辜遇到馬建忠並於其傾談三日,思想發生重大改變,隨即辭去殖民政府職務,學習中國文化,並昂首走上宣揚中國文化、嘲諷西學的寫作之路。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幾年里,辜鴻銘還將論語、中庸譯成英文,相繼在海外刊載和印行。後來又翻譯了大學。要知道,想把中國古代經籍譯成西方文字,就得同時精通對譯的兩種語言,能夠透徹理會兩國文化。否則,就根本無法從整體上體現中國文化的精奧之處,這絕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因為有學問,有本事,辜鴻名雖然二十多年來一直只是張之洞的幕僚,但卻很傲氣,甚至敢拿張之洞和端方前後兩任湖廣總督開涮。

「除了有本事。還很有錢。」張之洞停頓了一下,沉吟著說道:「應該是善籌資,不僅國內的,還有國外的;不僅是華人的。還有洋人的。湯生,你說這粵漢鐵路修建一事,能不能委托與他」

1896年10月,清政府下旨修建粵漢鐵路。但因耗資巨大,工程延遲至1900年7月才動工,且進程緩慢。至1903年8月僅建成49公里的廣州至三水支線。1905年6月光緒三十一年。張之洞又奉旨督辦粵漢鐵路。先是經過與美國公司的艱難交涉,以高價贖回路權,定由三省各就本省地段。

本來呢,從洋人手中收回路權,由中國商紳集資,通過中國人自己的力量來建設鐵路,是件大好事。特別是隨著經濟上的民族主義思潮的勃興,「拒外債、廢成約、收路自辦」成為全國士紳的鮮明口號,收回礦權和路權也成為了國民的自覺運動,特別是知識界和民族工商界都為之大力鼓吹。

由此,中國人「不借洋債、自行築路」便也成為熱潮,各地商辦的鐵路公司也陸續成立,如廣東潮汕鐵路公司、湖南全省支路總公司、川漢鐵路有限公司等。但是,資金不足是商辦鐵路的最大問題。譬如廣東籌集股本一千四百萬兩,相當於廣東境內粵漢鐵路投資的一半;湖南籌集五百萬兩,不到粵漢鐵路湖南境內投資的五分之一;四川籌集一千六百萬兩,只相當於川漢鐵路西段成都至宜昌投資的六分之一。

另外,這幾個省為了集股,又設立米捐、房捐,甚至抽收租股按畝收租股、鹽股、茶股、土葯鴉x片股,小戶、貧農也在所難免,徒增負擔。而鐵路公司職員的侵蝕挪用,更是常事。最為諷刺的是,四川在1903年成立了鐵路公司,尚未修一寸鐵路,卻已支出一千多萬兩,賬目堆積如山,無法算清。如此商辦,粵漢、川漢鐵路通車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與此相對應的,借助外資修建的鐵路則大都資金充足,建設速度也快,如京漢鐵路、滬寧鐵路和汴洛鐵路三條長線陸續竣工,這和「奏辦多年,多無起色」的那些商辦鐵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由於當時國內極度缺乏鐵路建設和管理人才,因而在鐵路修建過程中外方派出這方面人才,這似乎也不為過,很多時候也談不上有意控制中國路權。就這點而言,民族主義固然激越動聽,但效果卻未必上佳。

張之洞和辜鴻銘看到了這一點,但在民族主義糾葛的背景下,決策就陷入了兩難境界:繼續商辦政策,則於鐵路修建的迫切要求和國家的長遠發展不利;但要舉借外債、實行鐵路干線由國家建設的政策,雖然能夠以較快的速度完成鐵路建設。但卻必然遭到國內民眾的強烈反對,激起大規模的反抗浪潮。

辜鴻銘想了想,輕輕搖頭道:「耗資太大,耗時太長。收效則太慢,就算是陳文強長袖善舞,恐怕也不會把資金和精力投向粵漢鐵路。不過,承擔一省的鐵路工程,倒還可以與其商洽。」

「若能在短期內建好湖南或湖北境內鐵路。亦是功莫大焉。」張之洞慨嘆道:「本官奉旨督辦,迄今尚無一寸鐵路建成,上負朝廷,下愧黎民。每每思之,夜不能寐啊」

「陳文強此人精明得很,若要其應承,怕不只是鐵路收益所能滿足。」辜鴻銘停頓了一下,又苦笑道:「但其比盛氏強得太多,若不是信譽卓著,又如何能在國內外籌得巨資又如何能有眾多工商巨富支持」

正說著。下人來報,漢漢陽鐵廠冶大冶鐵礦萍萍鄉煤礦聯合煤鐵公司總董陳文強投貼求見。

「說曹操,曹操就到。」張之洞很想讓陳文強吃個閉門羹,打打他的傲氣,也出出自己的怨氣,可辜鴻銘笑而不語,這么做未免有些氣量狹小,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吩咐道:「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