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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魂記 木石64 1683 字 2021-01-03

房間的窗簾沒有拉開,也沒開燈,只有廁所的燈亮著,走進去,房間昏暗朦朧。我在屋子中間站了一會,讓自己熟悉屋內的昏黑,不知道出於什么原因,我也沒有想去開燈,我對自己說,也許在朦朧之中,她更願意述說吧。

陳玉雁蜷縮著坐在床上,她把頭深深埋在雙膝之間,雙手緊緊抱著膝蓋,長發從兩邊披散下來,渾身縮成一團。她看上去那樣無助和痛苦,我內心也因此而疼痛。

我默默在她面前站了一會,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始,在她的無助和痛苦里,我又感覺到強烈的美感,竟一時不忍心打破。

過了一會,我嘗試著輕輕把手擱在她頭上,她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但那也許只是我的感覺,只是因為她柔美的發絲引起了我內心的波瀾,我多少次在背後,望著那烏黑柔美的長發,內心充滿了撫摸一下的渴望。為了讓自己的心緒平靜,我把手收回,可我終於打破沉默,壓抑著自己的聲音,輕輕說道,「玉……陳玉雁,跟老師說說,好嗎?」我克制著自己,叫了她的全名。

她肩旁輕輕抖動一下,然後又恢復如初,但隱隱傳來她壓抑不住的低泣聲。

我的心更加疼痛起來,我再一次抖抖索索伸出手去,擱在她頭上,輕輕地、柔柔地撫摸她的秀發,柔美的發絲,傳上來一股清香美妙的感覺。我隱隱出現一種奇特的憂傷情緒,為自己,也為她。現在想起來,她的眼睛雖然很美,但其實一直蘊含著憂傷,我平時雖然注意到了這點,卻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去探聽她內心的憂傷,一則是因為我總覺得美和憂傷本來就密不可分;另外我也不敢過於表露對她的關心,以免自己陷入不可自拔的悲慘境地,可此時此刻,我無法抑制自己對她的關愛了。

「玉雁,對不起,老師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也許以前,老師一直忽視了你的痛苦,可是,老師現在真的想幫你,你……跟老師說說,好嗎?玉雁?」我不知不覺之間,又叫了她的名字,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我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她的雙肩劇烈抖動起來,哭得哽哽咽咽,我的心隨之劇烈疼痛起來,我忍不出伸出雙手,輕輕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我的身上。我顫抖的,幾乎是滿懷著深情地說道,「啊,玉雁,你不要這樣,你說話--你讓老師多么心痛啊。」

突然,她張開雙臂,摟住了我的腰,把臉緊緊埋入我的胸口,我感覺她的眼淚立刻洇濕了我的襯衣,那涼涼的淚水猶如火一般烙著我的心胸,我一動不動摟著她,讓那片燃燒的濕地在我胸口擴散、彌漫……

她的哭泣終於逐漸平息,她如睡著一般靠著我,只有不時抽動的雙肩,還像那天邊寧靜的閃電,昭示著剛剛過去的暴風雨。

又等了一會,我輕輕握住她的雙手,把它們從我的腰上拿開,並且導引著她在床上坐好,而我則慢慢地情不自禁地跪在床邊,略略仰視著她的臉……布滿了清晨的露珠滑過梨花的美麗痕跡,長長的睫毛猶如一張雨簾,垂覆著一汪深潭。

我對自己說,無論如何,我必須先把事情弄清楚,我仰望著她美麗的臉,心里知道,一定發生了使這個美麗的小女生難以開口的事情,什么事情,我心里當然明白。這種事情,以前、現在一直在發生著,將來也會一直發生。但真相還是必須先弄清,我小心翼翼地說,「玉雁,老師猜想一定有人欺負了你……跟老師說說……好嗎?」

她又低下頭,想埋入她的雙膝,還想抽回雙手,但我不放開,不能又重回開始的局面。這時我已經開始隱隱升起怒火,想到那個欺負了她的男人,甚至覺得是享用了她的男人,我是既憤怒,又充滿嫉妒,假如可能,我要毫不猶豫送他進監獄。我更靠近一點,更具體執著地問她,「到底是誰欺負了你?告訴老師……否則老師沒法幫你。」

她略略抬頭望了我一眼,淚花又從她美麗的雙眸滑落,也許是我期待鼓勵的目光,也許是我的問題非常容易回答,她終於吞吞吐吐地說道,「我……爸爸。」

我渾身一震,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其實我內心隱隱約約想到過這個答案,但也最怕這個答案。雖然,父親欺負自己的女兒,誰都認為是禽獸不如,可是有過這樣念頭的父親到底有過多少呢?這也許是個很可怕的問題,是個有女兒的父親,都想砸死提問人的問題。我自己也有一個女兒,我說過,我喜歡作自我分析,我也曾經問過自己,我對女兒有過這樣的想法嗎?我總是能夠很快堅決否決,可是有時候也有疑惑,那內心深處隱藏著的東西,真的是我們能夠清清楚楚看明白的嗎?

可是,如果真有這樣的父親,不僅有想法,並且不怕眾人唾罵,不怕死後下地獄,也要付諸實踐,我想,很少有女兒能夠逃過這一劫。看來玉雁就碰上了這樣的父親。可是,我有資格過問這事嗎?我覺得自己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沒有資格過問這件事。

我看到,深深的紅暈籠罩在她的臉上,我覺得我自己的臉也在發熱,說起話來也變得吞吞吐吐了,「可……我覺得……你爸爸一直……很疼愛你啊。」

「裝的……他一直想欺負我……也一直在欺負我……」語言的聲音很低,使我不自覺地更靠近她一點。

我的心直沉下去。「那你怎么現在才說……到底有多久了?」

「自從他……五年前娶了我媽。」

我心又一震。「他不是你親生父親?」

她抬起頭望我一眼,搖搖頭。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原來並不是親生父親!一個繼父,對這樣一個美艷的繼女,產生非分之想,簡直就是理所當然的結果。我的心里少了沉重,多了憤怒,覺得這事情應該容易處理得多。只不過眼下,更多的感到痛心而憤怒,想到那個混蛋男人--混蛋男人嗎?心底似乎有個聲音在隱隱地說,也許是個有福的男人呢--在五年前,在我還沒有認識玉雁時,就已經在欺負她,享用她,心底的怒火幾乎要爆炸了。我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是去她家家訪。那是夏天,那時她還幾乎沒有發育,顯得瘦弱,眼睛顯得格外大而憂傷,現在才知道,那時她已經處在痛苦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