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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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交易

公元1900年秋,深夜,細雨,德國漢堡港。

燈塔的氣燈如一柄輝世的利劍,旋轉著切割黑暗,切到碼頭上,切出一個消瘦筆挺的剪影。年輕的美捏克卡塞爾伯爵獨自站在碼頭上,沒有打傘,雙手插在口袋里,束起風衣的衣領抵擋寒風。

他藏在口袋里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左手食指上的那枚古銀戒指,金色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縫,透過茶色眼鏡的鏡片眺望海面以往沉靜的海面此刻如一窩即將煮沸的水那樣不安地起伏著,這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征兆,絕大多數的船已經入港,遠方的海面上空盪盪的的,只有慘白的燈光烙下的圓形光斑。

來了他的眼角微微一跳。

當燈塔的汽燈燈再次掃過那片空盪盪的海面時,一首貨輪的黑影被切割出來,他出現得無聲無息,仿佛破開大海浮現的幽靈船。它的烏黑色的船舷上用白漆醒目地刷著瑪麗皇後號,那是一艘名聲不太好的英國船,往來於遠東和漢堡港之間,用鴉片和瓷器貿易作為掩護,倒賣來自敦煌和中國南方的古物。

美捏克舉手示意,他的人在碼頭上用氣燈打出了三長兩短的信號。漆黑的瑪麗皇後號以兩短兩長的燈光回應。他非常謹慎,在港口外下了錨,此終在那里隨著海浪起伏,卻不移動。水手們降下救生艇,披著雨披奮力劃船,向碼頭靠近。

路山彥無聲地走到美涅克背後。他是一個地道的中國人,25歲,雙瞳漆黑,面頰的線條柔和和明晰,身材和梅涅克相當。路山彥一身漆黑的雨披遮擋了他身上的大清禮服,把粗大的辮子盤起來藏在禮帽里,這樣他低頭在梅涅克的背後,一般人不會輕易察覺出他是個東方人。路山彥可以算得上是洋務派的一位要員,光緒十六年被選送京師同文館,對於歐洲的語言和科技都有很深的造詣,四年後就這位德國使臣的助手,也是在那里他認識了這位年輕的卡塞爾伯爵,成為他最好的朋友。

路山彥掏出象牙鑲嵌的金質懷表看了一眼,時間正好,他們很准時。

美涅克扭頭看了看這位朋友,目光最後落在了路山彥的金屬閃光上,在漆黑的夜幕里,這兩道光獰亮如刀劍、那是兩支銀色的大口徑左輪槍,路山彥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國人,梅涅克知道他雙槍齊發的時候可以同時射落兩只飛鳥,而且都是貫穿雙眼。

山彥你不覺得我們這對組合很奇怪梅涅克抱緊藏在風衣里的長刀,嵌銀的刀柄探出來頂著他的下顎。

有什么奇怪路明非淡淡地反問。

武器用反了。梅涅克慢慢地拔刀一寸,而後收了回去。那一瞬間刀身的發光冷得刺骨,像是嚴冬夜空中的明月。刀身上鑄造時天然生成的花紋清晰可見,那時一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風格的而土欠真的忘了怎么打特長刀,用罕見的冷緞花紋鋼打造。十八世紀以後,這種神話般的鋼鐵煉制技術已經絕跡,通常這種刀劍只是歐洲豪門的欣賞品,當時梅涅克仔細地磨礪了這柄刀的刀刃,他帶著這柄刀不是為了炫耀或防身,他隨時准備使用他。

總有一天我大清的所有軍人也都會准備上你們生產的洋刀洋炮,那時後我們的國家就強大了,再也沒人買你們生產的鴉片。路山彥說。

嗨嗨,說的我好象是個鴉片販子似的。梅涅克抗議。

路山彥笑笑,他知道梅涅克絕對不沾染鴉片,他只是想和梅涅克斗斗嘴。如果他們此時都不說話,那么局面就太冷煞了。大海、細雨、孤燈,還沒上一艘漆黑的救生船波濤起伏而來,他們背後的同伴守著藏在雨披下的的馬克沁重機槍。

不過也許確實就該那么了冷煞,雖然他們彼此之間也不討論,當時每個人都猜到了這次交易的貨物是什么。

那絕對是件讓人從骨髓深處驚悚戰栗的東西。

交易編號,這是今年他們從遠東購買的第666件貨物,這個該死的數字讓不信神的路山彥都覺得不吉利,666,那是惡魔撒旦的專屬數字。

救生艇終於泊岸了,為首的水手深強力壯,跳上碼頭,也不用繩子把船固定,只是用手緊緊地拉著船頭的鐵環,以防他被海潮推走。這說明他們不想多留哪怕一秒,交易完成,他們會立刻離開。雖然他們已經在海上漂泊了半年之久,但是他們似乎並不渴望教踏地面,也不渴望成里熱情好客的酒吧女。

都是老朋友了,快驗貨,無誤我們就付錢,按照說好的價碼。路山彥中文說。他聽到瑪麗皇後號的真正主人是一個中國人。可誰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歐洲船員們只負責開船,負責交易的都是中國老板的手下,清一色來自西北的彪悍男子。那個為首的水手和路山彥一樣拖了一條漆黑的辮子,綁在肌肉突的脖子上。

為首的水手抬起頭,搖了搖頭,;路山彥吃了一驚,和以往交易的人不同。這個水手臉方正,眼窩卻深陷,雙瞳如殘燈般般光芒閃滅,完全是個陌生人。但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的雙唇被染黑的麻線緊緊地封在一起,這種殘忍的手法讓他不可能說出話。

四名中國水手把一只漆黑的箱子從船上抬到岸上,箱子被斑駁的封條封著,封條上是交易的編號和卡塞爾的家徽圖案,這是卡塞爾的代表在中國驗貨上船是做好的封條,都是這樣貴重的貨物不能不再次檢驗。

為首的水手卻擺了擺手,對於這筆巨款他顯得毫無興趣。他從衣袋里掏出一封早已寫就的信,遞給路山彥,然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帶著一群水手登上救生艇,向著瑪麗皇後號極速返回。所有人都看著路山彥,在這些人里只有路山彥懂中文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在之後的卡塞爾學院才普及中文。路山彥極快地讀完那封信,沉默了一會兒。

信上說者貨物不收錢,這個是被詛咒的東西,沾上的人都會死。路山彥面無表情地說,信的最後說,再見,從此再不會和我們交易了。

聽起來好像我們沾了便宜。梅涅克咧嘴笑笑,可我怎么覺得全身有點發冷呢

那邊。路山彥看著遠邊的瑪麗皇後號。

救生艇已經登船了,瑪麗皇後號的汽笛長鳴,在這個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夜晚,這艘船竟然放棄進港的機會,他手起錨,從新起航,以最高的航速駛向黑沉沉的大海。梅涅克抬起頭正好燈塔的光柱指向天空,天空里濃雲翻滾,像是下面這片大海波濤起伏的起伏的倒影。

那么香想敢快扔掉這個不吉的東西昂熱聳聳肩,如果真是那么不祥的東西,沾過的人都會死,霉運跑得比風還快,是逃不過的。

你有什么可興幸災樂禍的就算霉運跑得再快,也是先讓靠近他的人倒霉,你看我們多靠近這個東西,,我都能親手摸到它。梅捏克拍了拍那只印度黑檀丁成的大箱子,這些中國人為什么要把這箱子訂得像棺材。

昂熱的神色有點奇怪,梅涅克,你沒聽人描述過這里面的東西對么

他環顧四周,伙伴們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只箱子上,昂熱緩緩把箱蓋推開。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涼氣,這只印度黑檀木臨時訂成的箱子,都是一口黑地嵌銀漆蓮花的中式棺材,經過了許多年,油漆斑駁,木材的一部分被蟲蛀去了,可依然可以想見當初這棺材是何等做工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