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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發蠱

雲蒼峰聞聲也趕了過來，和祁遠一樣臉色變得難看之極。

朱老頭吆喝道：&l;走啊走啊，進了村子好好歇啊。&r;

祁遠把朱老頭從驢背上拖下來，拽到路旁，壓低聲音道：&l;看到了嗎&r;

朱老頭瞅了瞅，&l;哪個死孩子編的手還怪巧呢。&r;

祁遠恨不得去敲朱老頭的腦殼，又忍住了，&l;那是四凶煞&r;

&l;啥&r;

雲蒼峰道：&l;這村子不能進。掛了四凶煞的村子，都是跟人有血海深仇，外人進去就出不來。&r;

&l;你說這個&r;

朱老頭毫不在意地說道：&l;假的。唬人的。&r;

祁遠和雲蒼峰下巴險些掉下來。哪個村子敢拿四凶煞嚇唬人

&l;這村子我來過沒有二十趟，也有一百趟。&r;

朱老頭胡謅道：&l;你看我不是還好好的&r;

程宗揚搖了搖頭，&l;難說。&r;

&l;別擔心，&r;

朱老頭嚷著去找他的驢，&l;出了什么事都包在我身上&r;

&l;你擔得起嗎&r;

程宗揚無奈地追了過去。

這村寨看來跟南荒的普通村寨無異，村前閑了幾片荒地，種著些稻黍，村後就挨著山峰陡峭的石壁。

村里居民並不多，聽到人聲，家家戶戶都閉了門。路上遇見幾個居民，他們也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視若無睹地與商隊擦肩而過。

村里的人身材普遍不高，黝黑的皮膚又干又瘦，用黑布包著頭，沉默寡言。

祁遠陪著笑臉上去攀談，可無論他用六朝語還是南荒蠻語，那些人都面無表情，一副聽不懂的樣子，讓他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l;老頭，你說的火塘、床鋪、熱水呢&r;

&l;再走走，再走走，&r;

朱老頭敷衍道：&l;前頭說不定就有。&r;

&l;說不定&r;

石剛道：&l;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是坑我們呢&r;

&l;石頭，你別急啊。大爺啥時候坑過你吃個果子，大爺還惦記著給石頭你留一半。天地良心啊。&r;

說到果子，石剛的氣就不打一處來，&l;我呸那么大的蟲眼給我留著，你還有臉說&r;

祁遠低聲道：&l;程頭兒，這朱老頭可夠滑的。&r;

廢話。跟秦檜、吳三桂一口鍋里吃飯，能喂出什么好鳥程宗揚打定主意，到了白夷族，立刻讓這老家伙卷鋪蓋走路。

正說著，山路上走下來一個老婆婆。那老媼一身黑衣洗得干干凈凈，手里提著個籃子。她看著五、六十歲年紀，滿臉皺紋，一頭黑發卻像少女一樣烏黑發亮，整齊地體在腦後，挽成一個大髻。

走在前面的吳戰威迎上去，用蠻語里的大娘稱呼道：&l;莫依，這村子里有沒有住的地方&r;

老媼開口卻是純正的內陸語：&l;你們是從六朝來的吧要住的話，我家里有大房子，盡夠你們住的。&r;

吳戰威喜上眉梢，跟老媼攀談幾句，回來笑道：&l;咱們運氣不壞。這老媼是從山外嫁來的。丈夫死了，又沒有兒子，空留了一幢大屋，就她一個人住。我跟她說好了，借她家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r;

程宗揚、雲蒼峰、祁遠相互看了一眼，兩個常走南荒的都猶豫著沒伉聲，程宗揚道：&l;住咱們二十多條漢子，還怕她一個老太婆&r;

祁遠不作聲地打開行李，翻出一套用來生火的火石火鐮，過去聊了幾句，回來道：&l;那老媼姓葉，是北邊來的，在村里住了三十多年，說的都靠譜，住的地方也離這兒不遠。去看看吧，住不下咱們再說。&r;

葉媼提著籃子走在前面，眾人跟著一路往上。老媼說是不遠，等出了村寨也沒到。祁遠問了幾次，葉媼只說不遠，祁遠也不再追問，只是腳步卻慢了下來。

沿山路蜿蜓走了數里，遠遠看到一座石頭砌成的院子，孤零零築在山上。

院子里陳設雖然簡陋，但收拾得干干凈凈，連一" >雜草都沒有。院內一座石砌的大屋靠山而立，和大多南荒民居一樣，屋內用石塊砌著火塘，木架上掛著煮飯的陶瓮。屋子東邊擺著水缸，西邊放著一堆木柴。

葉媼放下籃子，笑咪咪領著眾人進屋。路上祁遠許諾，住一晚給她留十個銅銖，外加半斤嶺巴。老媼說，山民們有一大半不認得銅銖，沒地方用。鹽巴卻是好東西，能換糧食。

閑聊中，祁遠試探著說到村口的四凶煞，老媼卻突然閉了嘴，無論他怎么問都不開口。

眾人拴好馬騾，在屋里生起火。小魏在蕈子林采了不少蘑菇，這時都丟到陶瓮，水一煮，蘑菇的香氣便飄散出來。那些漢子們笑逐顏開，一個個脫了靴子，解了纏腿，將路上打的野獾、山兔放在火上烤著。

一向不大喜歡活動的雲蒼峰這時卻來了" >神，背著手在院內前後轉著，還笑呵呵跟葉媼聊了幾句家常。祁遠也沒有片刻安寧，他肩頭還纏著綳帶，抱著肩在院里東走西看，那張嘴像抹了蜜似的，引得老媼滿心歡喜。

程宗揚拿竹簽" >了串蘑菇在火上烤著，一邊對易彪他們說道：&l;這蘑菇還是烤著好吃。等烤到五六分熟，撒上鹽和調料，就這樣──&r;他捏了一撮噸末，像從前烤" >串一樣撒在蘑菇上，一面遺憾地說道：&l;可惜料不夠，再有點胡椒、小茴香、花椒、孜然、芝麻這味道就出來了。&r;

吳戰威笑道：&l;這蘑菇烤下來可不便宜，就你撒的這點鹽，夠山里人吃半月了。&r;

&l;鱸有這么缺嗎&r;

&l;南荒還不算缺的。西邊有些地方，吃鹽都是拿" >繩子吊著襲塊，煮飯的時候在鍋里一滾，趕緊拉出來，就算是加過贖了。那地方，運一斤鹽巴就能換個活人回來。&r;

易彪道：&l;這么貴啊那怎么沒人往那邊販襲&r;

&l;那地方就一個字──窮窮山惡水盡出刁民，要什么沒什么。不像南荒，還有幾樣難得特產，有幾個山峒還出狗頭金。俗話說，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錢的生意沒人做。去西邊不賺錢，當然是寧願走南荒，也不願往那邊去。&r;

說著吳戰威摟住易彪的肩膀，&l;兄弟，等你退役了，來跟老哥一塊兒跑生意吧。拼著力氣，干個五六年，掙下錢夠給你娶房媳婦的。&r;

易彪嘿嘿笑了兩聲，撓了撓頭，沒有作聲。

程宗揚把烤好的蘑菇遞給凝羽，&l;嘗嘗味道怎么樣&r;

凝羽嘗了一口，然後點了點頭。程宗揚拍了拍手上的鑒末，笑道：&l;等有了調料，我給你烤翅。&r;

說著他心里一沉。紫玫最喜歡的，就是烤翅。不知道她在那個世界過得還好嗎程宗揚連忙搖了搖頭，讓紫玫的身影在腦中消失掉。

門口傳來祁遠的笑聲，&l;下次我們再來，給你帶點臘燭。那東西只有手指那么" >，比火把可亮多了，點起來還有股香味。&r;

姓葉的老媼在外面說了幾句，然後祁遠和雲蒼峰笑著進來，暗暗朝程宗揚施了個眼色。

三人走到角落里，祁遠笑著說：&l;程頭兒，咱們這次恐怕惹上麻煩了。&r;

&l;怎么了&r;

雲蒼峰背著手踱了幾步，像看風景一樣看著屋外，低聲道：&l;程小哥，看出來了嗎這院子跟別的地方有什么不同&r;

程宗揚朝四周看了看，沒看出什么異樣。

&l;沒有啊，這院子收拾得挺干凈。&r;

那老媼在門口晃了一下，沒有進來。祁遠早已收起笑容，咬著牙絲絲吸著涼氣，&l;是太干凈了。&r;

&l;我跟雲老哥前後看過，這院子凈得很，地上沒有雜草，鳥雀只在別處轉，沒有一只飛過來的。而且整個院子里，連一只蟲蟻都沒有。嘿嘿，程頭兒，你見過這么干凈的院子嗎&r;

程宗揚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祁遠是說，這個院子里，除了他們一行，再沒有任何有生命的物體。

雲蒼峰緩緩道：&l;南荒只有一種人家會這么干凈。&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