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集(五)(1 / 2)

六朝清羽記 弄玉 3408 字 2021-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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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鏡影

祁遠青黃的臉頰上透出紅紅的酒意。&l;剛才在席間,雲老哥已經和白夷人把事情都說清楚了。兩邊的沖突都是鬼王峒的人在里面搗鬼,還殺死了族長。現在為著誰來當族長,白夷人正爭得厲害。&r;

程宗揚靠在榻上,唇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l;爭得人多嗎&r;

&l;多得很。原來的族長沒有子女,位置空著。本來樨夫人接任大家都沒話說,可樨夫人這會兒不知去了哪兒。&r;

祁遠愁眉苦臉地說道:&l;這事兒本來跟咱們沒關系,誰讓咱們撞上了呢雲老哥也發愁呢。&r;

程宗揚氣定神閑地說道:&l;愁什么樨夫人已經答應了當白夷的族長。並且說,只要商路不斷,所有的珠寶玉石,都按半價賣給咱們。&r;

樨夫人離開時,腿軟得扶著牆才能起身,但神情卻充滿喜悅。程宗揚在她身上用掉了兩個保險套,而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她保住了" >命,同時接替死去的丈夫,成為白夷族的族長。

作為交換,樨夫人承諾白夷族的商路只對雲氏和白湖商館開放,並且同意將所有的金玉珠寶都以半價出售。

祁遠聽到這個消息樂得合不攏嘴。白夷的湖珠在內陸銷路極佳,能夠壟斷商路,等於是揀了個能下金蛋的母。

&l;吳大刀背上的傷還好,沒傷到筋骨。姓樂的丫頭說,休養兩天就好。&r;

祁遠說了目下的情形,然後道:&l;雲老哥想跟你商量一下,什么時候走。&r;

&l;鬼王峒的人呢&r;

&l;易彪在洞口守著。一直沒動靜。&r;

正說著,隔壁傳來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接著&l;錚&r;的一聲,岩石砌成的牆壁仿佛也搖撼起來。

祁遠笑容有些發苦,低聲道:&l;那家伙怎么辦&r;

他說的是易虎。那個沉默寡言的漢子現在變成了一具行屍走" >。恢復了行動能力之後,他開始攻擊他所見到的任何物體,甚至包括他的同胞兄弟易彪。眾人不得不用鐵鏈鎖住他,把他囚禁在石屋中。

每個人都清楚,易虎其實已經死了。現在的他只是一具屍體。但看到易彪的樣子,沒有一個人忍心提出唯一的解決方法。

武二郎更干脆,&l;已經死過的人還准備讓他再死一次&r;

不等易彪開口,他就拔出刀往地上一砍,叫道:&l;誰敢這么缺德,小心二爺弄死他&r;

於是大家都閉嘴了。

誰也沒想到武二郎會替易彪出頭,不過想到他的殺兄之仇,程宗揚便明白過來。這廝雖然" >,但並不討厭。可殺又殺不得,帶他走更不可能,怎么處置血虎,程宗揚也覺得頭痛。

&l;真不行,就留在白夷人這里。&r;

程宗揚道:&l;易彪想見他,每年跟著商隊來一趟就行。&r;

這等於是讓一群兔子養一只老虎。不過這事就該白夷人頭痛去了。

&l;我怕的是那些家伙。&r;

祁遠道:&l;鬼王峒那些人還在下面。咱們走了,易虎怎么辦&r;

如果不是凝羽襲擊那名使者,鬼王峒數十名武士足以把他們屠殺殆盡。現在他們退到地" >深處,以商隊的實力,能守住洞口就不錯了。

&l;雲老哥的意思,咱們能不能用石頭把洞口封住,不讓他們出來&r;

這是個可行的辦法,可誰也不知道下面還有沒有別的出口。如果被他們逃出去,不僅他們,連白夷族也要面臨著滅頂之災。

&l;鬼王峒那些人在什么地方躲著,&r;

祁遠道:&l;程頭兒,你那個東西不是能看到嗎&r;

程宗揚一拍腦袋。被樨夫人纏著,竟然忘了這件事。

靈飛鏡灰色的鏡面閃動了一下,然後暗了下去,仿佛在一個黑暗的洞" >中

一只干枯的手掌張開,指縫中透出碧綠的熒光。

鬼王峒的使者伸出鼻子,像狐狸一樣左右嗅著,許久才露出安心的表情。後面的武士舉起火把,火光映出甬道灰沉沉的石壁和地上一連串的水窪,接著是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個身影緩步走來,像從霧中出現一樣變得漸漸清晰。他頭戴方巾,穿著文士的青袍,腰間懸著一柄普通的鋼刀,目光平靜而又安祥。

&l;她在哪里&r;

謝藝淡淡問道。

使者眼珠飛快地轉動著:&l;誰&r;

&l;碧宛。在哪里&r;

&l;你是誰&r;

謝藝慢慢踏過水窪,&l;她在哪里&r;

使者本能地向後退去,忽然尖聲叫道:&l;你不是白夷人是隨商隊來的外鄉人去死吧&r;

兩名武士從使者身畔擠過,帶著風聲朝謝藝撲去。

謝藝邁步跨過水窪,然後抬起腳,一腳踏在一名武士膝蓋內側。那武士身形比他大了一倍,渾身刺滿黑色的符紋,就像一頭狂奔的野牛。然而被他一踢,武士強壯的軀體仿佛被一柄鋒利的鋼刀掃中,膝蓋定在原處,上身猛地彎折下來。

&l;嗒&r;的一聲,謝藝腰間的鋼刀跳出半截。他左手握住刀鞘,翻過鋼刀。他動作從容,時機把握得不差分毫,武士龐大的身體如山般壓下,仿佛主動撲在寒光凜冽的刀鋒上。

刀鋒切穿了鬼武士的喉嚨,鮮血飛濺而出。另一名武士張大口,無聲地咆哮著沖來。謝藝眼睛盯著使者,看也不看那名武士。他右手握住刀柄,拔刀遞出,像用一柄短劍一樣送入那名武士" >膛,側腕一擰,然後拔出。

鋼刀准確地穿透了武士的心臟,他銳利的鬼角在岩壁上劃出一道長痕,身體轟然倒地。

頃刻間搏殺了兩名強悍的武士,謝藝神情依然從容不迫。

&l;她在哪里&r;

他淡淡問道。

&l;殺了他殺了他&r;

使者發狂一樣叫著,身後的武士蜂擁而出。

謝藝目光緩緩亮起,他微微俯身,持刀的右手穩若磐石,然後猱身向前,旋風般闖入人群。

祁遠面孔僵硬地盯著鏡面,程宗揚手心里也滿是冷汗。他從來沒想到一個人能有這樣強悍的身手。面對蜂擁而來的鬼武士,謝藝絲毫沒有退讓,鋼刀以強攻強,以快對快。他的刀法就像他手中經過千錘百煉的鋼刀一樣,沒有任何花巧,但每一刀劈出,都將鋼刀的威力施展到最大。

謝藝的刀法並不刁鑽,但總能找到敵人最薄弱的一處,雷霆般擊出,每一刀擊出,都有一名武士濺血倒地。

擋在甬道中的武士越來越少,使者的眼神也越來越恐懼。忽然他尖叫一聲,鑽進身後的奴隸人群中,瘋狂往後逃走。

&l;叮&r;的一聲,使者飛速起落的腳爪忽然一頓,被一柄鋼刀穿透腳背,牢牢釘在地上。

謝藝靜靜看著他,身上的青衫猶如雨過天晴,沒有半點血跡。在他身後,所有的武士和奴隸都被斬殺殆盡。鮮血流淌在一起,染紅了甬道里的水窪。

使者嘶嚎著,頭顱忽然一變,眼鼻向後縮去,嘴吻霍然伸長,張開一條鱷魚般的長嘴朝謝藝頸中咬去。

謝藝握掌成拳,一拳轟在使者頷下,將使者生滿獠牙的長嘴打得朝天仰去。

使者尖利的牙齒在嘴中碰撞著,發出令人齒酸的咯咯聲。

使者喘息著,齒間流出暗紅的鮮血。

&l;可憎的外鄉人&r;

使者嚎叫道:&l;偉大的巫王會為我們復仇的&r;

謝藝從他腳背上拔起刀,然後手腕一翻,斜刀砍斷使者的小腿。

&l;被詛咒的外鄉人&r;

使者身體一歪,慘號著跪下來。

使者尖嚎聲忽然一滯,被那柄鋼刀塞住嘴巴,口中充滿了鮮血的腥甜和金屬冰涼而辛辣的味道。

謝藝翻過鋼刀,用刀背敲下使者一整排已經搖動的牙齒,然後道:&l;她在哪里&r;

使者渾身發抖,他失去了一條腿,口中破碎的牙齒混著鮮血流淌出來。

&l;你不會感到痛。至少現在不會。&r;

謝藝拿出一枚銅銖,拍在使者脖頸後。

使者渾身震顫了一下,銅銖嵌入椎縫,身體仿佛浸泡在溫熱的水中,失去了疼痛的知覺。

&l;她在哪里&r;

謝藝一邊問,一邊拿起使者的手掌,抬起他的食指,像削水果一樣,削去他指上的皮" >。他的動作很專心也很細致,就像鏤刻一件藝術品那樣用心" >細。

寂靜中,只有刀鋒剔過骨骼的沙沙聲。使者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在刀鋒下被削出白森森的骨骼。忽然他瘋狂地嚎叫起來,&l;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

&l;她在哪里&r;

謝藝放下使者已經成為白骨的食指,然後抬起他的中指,再次削下。

&l;沒有這個名字&r;

使者鱷魚般的長吻淌出血沫,眼角瞪得幾乎裂開,狂叫道:&l;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沒有從來沒有&r;

&l;或者你會記起來。&r;

謝藝平靜地說道:&l;她是碧鯪族人。很久以前離開了南荒,大概十五年前又回來了。帶著她的女兒。&r;

&l;是碧奴&r;

使者嘶聲道:&l;碧鯪族的碧奴她死了&r;

謝藝眼角跳了一下,&l;怎么死的&r;

&l;她是巫王的姬侍幾年前病死的&r;

&l;她的女兒呢&r;

&l;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還有個女兒&r;

謝藝停下來,&l;她的屍骨在哪里&r;

&l;沒有沒有屍骨&r;

謝藝不再詢問,他提起刀,一刀斬斷使者的脖頸。

那枚銅銖跳了出來。謝藝接過銅銖,小心地擦拭一下,放在干癟的錢袋里,然後離開。一顆夜明珠從使者無頭的屍身掉出,轉動著滾到謝藝腳邊,那個男子卻看也不看。

程宗揚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他與同樣面無人色的祁遠對視一眼,低聲說道:&l;你不是說他在軍隊里待過嗎那家伙待的不會是軍法處吧這樣直接的刑訊手段,怎么可能是一名軍士&r;

目睹了鏡中的一幕,祁遠喝的那點酒已經全變成冷汗流了出來,他艱難地擦著頸子,小聲道:&l;他這是殺星下凡親娘咧&r;

說著他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