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銷金

&l;啪&r;

雙掌相擊。

程宗揚與雲蒼峰簽下文契，然後擊掌為約。旁邊的雲棲峰笑容滿面，叫道∶&l;取酒來今日大家一醉方休&r;

雲蒼峰笑著挽起程宗揚∶&l;我在南荒便與程小哥約好，要請他到建康的銷金窟一游。改日等六弟回來再請程小哥來赴家宴。&r;

雲棲峰笑道∶&l;也好三哥多費心了。&r;

吳三桂在前院等候，見程宗揚出來立刻牽馬過來。接到蕭遙逸的警告，程宗揚出門也小心起來，出門時秦吳二人總有一個跟在身旁。程宗揚向吳三桂打了手勢讓他跟著，然後和雲蒼峰一同上了馬車。

&l;小哥方才走到哪里去了&r;

雲蒼峰道∶&l;我和老五讓人找了幾趟，也未找到。&r;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l;我看到院後的假山挺有趣，一時忘了回來。對了，雲老哥，五原城那邊可有消息&r;

在白龍江口與祁遠分手，程宗揚越想越放心不下，委托雲蒼峰派人到五原城打聽消息。萬一蘇姐己那妖婦翻臉無情，無論如何也要把祁遠救出來。

&l;小哥不用心急，今日是八月十三，再有四五日就有消息了。不過我聽說那位蘇掌櫃生意越做越大，前些天有人接洽一筆生意，說五原城白湖商館的蘇掌櫃有意在秦淮河畔購置樓宇，把她的醉月樓開到建康來。&r;

程宗揚" >了" >頸後的烙印。&l;雲老哥，不瞞你說，我跟那妖婦有點過節。她既然敢來，能不能設個圈套讓那妖婦賠上一大筆錢，血本無歸&r;

以雲家的勢力，要設個圈套輕而易舉，雲蒼峰卻搖了搖頭。&l;我們雲氏以義利為本，這種事既做不得，更不能打著雲氏的旗號去做。&r;

程宗揚嘆了口氣，&l;那我只好自己想辦法。咦，雲老哥，咱們是去哪兒&r;

雲蒼峰笑道∶&l;當然是建康城最大的銷金窟，金錢豹&r;

程宗揚一口水嗆住，連聲咳嗽起來。

面前是一座富麗堂皇的樓宇，雖然僅有三層，高度卻超過六丈，後面更有一座飛檐斗拱的樓堂高出其上，兩座樓相隔十幾丈，在空中以飛架的復道相連，緊臨著秦淮河，氣勢恢宏。

門前一塊巨石用一人多高的字體雕刻著&l;金錢豹&r;三個字，字中填著朱砂。暮色剛臨，石旁一串碩大的燈籠點得通明，石上字跡被燈籠照映，便是在河上也看得清清楚楚。

兩名小廝奔出來先趴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等雲蒼峰踩著他們背脊下車，才爬起來笑道∶&l;雲三爺有段日子沒來了&r;

程宗揚不習慣把人當成下馬石，直接跳了下來，另一個小廝贊道∶&l;公子爺好身手連軍中的將爺也被公子爺比下去了。&r;

雲蒼峰隨手掏出一把銅銖丟給他們∶&l;章老板呢&r;

兩個小廝撿起銖錢，眉開眼笑地說道∶&l;章老板不知道是三爺來，不然早出來迎接了。兩位爺，里邊請&r;

樓內立著一道金漆屏風，上面用翠玉、瑪瑙、珍珠鑲嵌成花鳥圖案，兩角各懸著一串蓮花燈，燈盞都用白玉雕成，燈光一映，整座屏風金碧輝煌。屏風後是一條走廊，十幾名花枝招展的美妓林立兩旁，嬌聲道∶&l;兩位爺，請進。&r;

樓內是一座大廳，六十四" >巨柱撐起的空間寬敞無比。大廳四周擺著數十張桌子，離自己最近的一張桌上放著一張黑漆棋喉，上面用金絲嵌有迷" >一樣的紋路，中部鑲著四顆圓形的翠玉，構成一個正方形。

程宗揚好奇地看過去，只見棋盤兩邊放著六紅六白十二枚棋子，其中各有一枚棋子較大。棋盤一側是六" >細竹管，竹管一剖為二，一邊平整，一邊呈弧面，外塗黑漆，凹槽內灌了銀汁。

一名文士拿起竹管在手中搖著。對面的大漢緊盯他的手勢，旁邊圍觀眾人高聲叫道∶&l;貴彩貴彩&r;

片刻後，文士一把撒下，六支竹管在案上轉了幾下，最後停下來時全部是銀槽朝上。圍觀眾人神情越發激動，齊聲叫道∶&l;殺梟殺梟&r;

文士志滿意得，慢悠悠拿起棋子，一連走了六步，最後一步將那名漢子的大子逼入死角。眾人歡呼聲中，那漢子冷哼一聲，將一堆銀銖推到文士面前。

雲蒼峰笑道∶&l;這是六博之戲。大子稱梟，小子稱散，竹管稱箸。每一擲都有貴彩與雜彩之分，雙方以箸數行子，先殺梟者為勝。這漢子不過輸了二十余枚銀銖，不算多。&r;

原來這里還兼營賭場。程宗揚環顧四周，周圍數十張桌子各有不同賭局。棋枰繪著關、坑、塹標記，用五木投擲、六馬行棋的樗蒲；棋枰呈長方形，繪著門梁，雙方共有三十枚棋子，擲骰行棋的雙陸；略似象棋，擲骰行馬的打馬；以六枚骰子同擲，同色辨輸贏的投瓊；用銅銖四門押寶的攤戲；拿銅銖投擲賭戲的關撲，甚至還有自己見過的牌九，五花八門、琳琅滿目。這會兒天色還未全黑，大半賭桌都聚滿人，一個個吆五喝六，氣氛熱烈。

程宗揚笑道∶&l;賭博還有這么多花樣。&r;

&l;賭博之戲向來禁而不絕。如先主武帝就酷好搏蒲之戲。&r;

雲蒼峰指點道∶&l;這里都是博戲，樓外院中還有一處，是各種斗戲∶斗、斗鴨、斗犬、斗蟋蟀不一而足。&r;

程宗揚回頭道∶&l;長伯，你不是喜歡斗鵪鶉嗎不去瞧瞧&r;

吳三桂搓了搓手，尷尬地一笑。程宗揚大笑著掏出錢袋∶&l;這些銀銖你拿去吧。先說好，這是你預支的工錢，往後兩個月你就沒錢可拿了。&r;

吳三桂卻道∶&l;會之今日沒來，屬下要守護公子，改日再來斗戲。&r;

&l;有雲老哥在，還能有什么事你盡管去，只要別輸光就行。&r;

雲蒼峰知道兩人不是尋常隨從，也笑著勸說，但吳三桂執意不肯，程宗揚只好作罷。

一個胖子像球一樣從樓梯上滾下來，遠遠抱拳拱手嚷道∶&l;雲三爺多日不見，又發福了&r;

那人面孔、耳朵、身材、肩膀、手指無處不肥，一笑五官便擠成一團，幾乎看不見眼睛，胖得讓程宗揚都覺得稀奇。石超與他一比都是個俊俏的後生。

&l;章老板。&r;

雲蒼峰抱拳行禮，接著挽起程宗揚笑道∶&l;我是陪程公子來散心，程公子初次來建康，今日可要見識見識你這銷金窟。&r;

章瑜翹起肥嘟嘟的拇指。&l;能讓雲三爺親自作陪，程公子這面子大了只怕小店簡陋，入不了程公子的法眼。&r;

章老板諂笑著壓低聲音，&l;今日小店新來幾個絕色女子，程公子要不嫌棄，便請樓上坐。&r;

幾人談笑風聲地上樓，一名小廝過來低語幾句，章老板臉上肥" >顫了幾顫，為難地對雲蒼峰說道∶&l;雲三爺，外面又來了幾名客人，小的去寒暄幾句，一會兒過來給三爺陪罪。&r;

&l;章老板不用客氣。&r;

章老板匆忙離開，雲蒼峰低聲笑道∶&l;這胖子叫章瑜，綽號八爪章魚。金錢豹是章家家傳的生意，到他已經是第三代，在他手里生意越做越大，現在已經是秦淮河當仁不讓的龍頭。尤其是他開的金枝會館，尋常達客貴人也難得一進，往來的都是六朝的王侯巨富。&r;

二樓廳內正在表演歌舞，雲蒼峰毫不停留，領著程宗揚直上三樓，然後跨過連接兩樓的復道，飛橋帷幕垂下，頓時將前樓的喧囂隔在身後。

那座飛橋位於兩樓之間，宛如一道飛虹懸空架起。橋廊遍飾彩繪，雕著龍飛鳳舞的圖案。憑欄而立，右側的秦淮河與左側的建康城盡收眼底，對岸的長堤是百姓聚居的地方，房舍鱗次櫛比、人煙稠密。河面上掛著花燈的畫舫往來如蟻，一派繁華景象。

&l;這座銷金窟日進斗金毫不誇張。一般客人來此一趟至少要花費二十個銀銖。多的上千銀銖也能一夜揮霍干凈。&r;

一千銀銖就是十萬錢，相當於平常人家兩三年的收入。這銷金窟可謂名副其實。

&l;我看著那邊樓上有個金字，是不是就是金枝會館&r;

&l;金枝會館不在此處。那邊管得更嚴，要入得會館的人必須有人推薦，每年繳納數千銀銖的會費方可入內。&r;

程宗揚大出意料。竟然還搞會員制，看不出八爪肥章魚這么有頭腦。

說話間，一陣喧嘩聲從身後傳來。

&l;爺這張弓怎么樣桓老三眼都翻到天上去了，爺一箭" >出去，那小子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哈哈，三層犀甲，一箭" >個對穿誰見過這么強的弓耶這不是程兄嗎程兄程兄&r;

程宗揚轉過身，笑道∶&l;張侯爺。&r;

張少煌甩開眾人，大步過來，只朝雲蒼峰打個招呼，便一把拉住程宗揚的手，笑得嘴都合不攏。

程宗揚忍不住道∶&l;張侯爺今天也有心情來這里逛逛&r;

張少煌得了那張龍雕弓，立刻拉著城中的世家子弟去比試。龍筋制成的弓弦果然不同凡響，張少煌知道自己的力氣頂多能" >三十來步，不敢離靶太遠，誰知這一箭" >出不但" >倒靶子，還" >透三層犀甲。

張少煌這一手一兄出來頓時技驚四座，讓他贏了一個大大的彩頭，臉上這分光彩更不用說。

張少煌喘了口氣，拉著程宗揚道∶&l;程兄，什么都不說了今晚的花銷都是我的去把章胖子叫來，讓他給我們兄弟安排幾個新鮮的絕色&r;

雲蒼峰笑道∶&l;怎好教張侯爺破費今日老夫作東，張侯爺若是有意，不如改日吧。&r;

雲蒼峰這個面子，張少煌不能不賣，但他也不客氣，扯著程宗揚道∶&l;今晚我是跟定程兄了。雲執事，你干脆連我一同請了吧，改日我再回請。&r;

雲蒼峰大笑道∶&l;張侯爺何等身份平常想請也請不來，老夫今日是沾了程小哥的光。&r;

張少煌貼在程宗揚耳邊道∶&l;程兄，那東西你先替我瞞著。等過幾日我贏了小侯爺那小子，好好讓他吃個癟。&r;

程宗揚一口應諾。&l;好說說起來小侯爺似乎不怎么來這些地方&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