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8)(1 / 2)

六朝清羽記 弄玉 2974 字 2021-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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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破敵

「啪」

王處仲手中的黑子點在白棋一處三十余目的大空中。

這是白棋最大一片活棋,黑棋雖然打入,但僅是孤子,白棋只要放手應對就可輕易活棋。但如果脫先,劫殺黑棋大龍,算下來白棋還虧了數目。

蕭侯冷哼一聲,「困獸之斗耳。」

白棋放棄劫殺大龍,轉而應戰。

旁觀眾人都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王處仲的黑棋如此頑強,竟在困境中造出生死劫。

王處仲面無表情地提走大龍咽喉處的白子,丟在一旁。接著湖上傳來一聲暴喝,隔著數里的距離仍然震得" >閣隱隱作響。

程宗揚和蕭遙逸並肩躺在一艘斗艦的甲板上,程宗揚多少還穿了件衣服,蕭遙逸褲子被火燎到,幾乎成了光屁股。兩人縱火燒了一條飛虎,又被一條襲來的飛鳧纏住,險些被困在船上給沉船陪葬。

幸好一條走舸沖進火海接上兩人,誰知走舸還未駛離險境就被投石機的石丸擊中,破出個丈許的大洞。兩人拚命游出火海才被趕來的斗艦救起。

艦上的指揮官大聲下令,命令弓手集中" >擊側方一艘飛虎,然後快步走來,腳跟一並,抬手向蕭遙逸敬了個軍禮。

這動作一出,程宗揚立刻明白這位斗艦的指揮官也是出身星月湖,透過蕭家的關系進入石頭城水師大營。不過指揮官接下來一句話險些讓程宗揚把眼珠子瞪出來。

「蕭少校石頭城水師大營斗艦第十一艦准備完畢請下令」

蕭遙逸盤著腿坐起來,吐出齒間的龍牙錐在胳膊上擦了擦:「右轉打中間那條塗紅虎的」

「是」

指揮官領命退下,沒有提出任何疑問。程宗揚瞪著蕭遙逸,「少校」

「這是我在星月湖大營的軍銜,」

蕭遙逸一臉得意地說道:「怎么樣夠拉風吧」

「誰是上校」

「當然是孟大哥了。」

「中校呢」

「藝哥他們都是中校。岳帥說我年紀小,專門給我一個少校當。」

這岳帥太壞了。程宗揚心里嘀咕著,說道:「你們岳帥是什么銜少將上將」

「特級上將。」

蕭遙逸指了指肩膀,「上面有五顆星的」

程宗揚嘆為觀止,只能說這位岳鵬舉玩得還真過癮。問題是,這些都讓他玩過了,自己還玩什么呢

斗艦以無畏的姿態駛入敵艦陣型,打到這份上,誰都知道水師這些戰船一對一拚不過飛鳧,更不用提武裝到牙齒的飛虎。但斗艦的指揮官毫不猶豫,少校的命令即使讓自己送死,他也義無反顧。

就在斗艦從兩條飛鳧之間穿入的同時,背後傳來一聲暴喝。一艘在後面逡巡多時的飛虎艦突然加速,輪槳運轉如飛,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船上一個佝僂的身影突然挺直腰背,鐵塔般的身軀在陽光下帶來陣陣寒意。

他跨在艦船繪著虎頭的船首,展臂從火盆中拿起一柄兩丈長的巨斧,只一斧就將沖來的艨艟迎頭劈開。

艨艟包鐵的犀角迸碎開來,燒紅的斧輪一直劈到船頭的甲板上,然後左右一擺。堅固的柚木船體發出刺耳的破碎聲,綻開一道一人高的裂口,湖水立刻洶涌而入。

一枝輪槳停止轉動,飛虎輕捷地轉了個彎,與緊鄰而來的斗艦並肩行駛。那漢子以非人的力量揮舞起燃燒的巨斧,在斗艦船身留下一個巨大裂口。船艙底部幾名槳手被火斧帶到,慘叫著墮入水中,裂口處的木板青煙線繞,隨時都可能燃燒。

「墨狼」

程宗揚與蕭遙逸同時認出那個身影。這是王處仲暗藏的殺手,但兩人都不相信,只靠一人之力能在萬人規模的水戰中起多少作用。

但很快,兩人就笑不出來了。那艘飛虎一路斬船破舟,徑直朝飛雲艦駛去。

飛雲艦此時威力盡顯,船體周圍六" >高大如桅的拍桿輪流拍擊,先後擊沉兩條飛鳧,更將一艘飛虎甲板拍碎半邊;飛虎船側的輪槳飛上半空,失去動力的船體在湖上打轉,不住甩下血" >模糊的軍士。

在絞索牽引下,長達四丈的拍桿像巨人手臂一樣高高舉起,直刺雲霄,然後呼嘯而下。拍桿頂端重逾千斤的巨石雖然沒有擊中墨狼所在的飛虎,但掀起的浪花足有丈許高。

飛虎在巨大如城的樓船前面像樹葉一樣起伏,船上的軍士站立不穩,不少人失足落入水中。立在船頭的墨狼顯示出驚人水" >,兩腳像釘子一樣踩穩甲板,然後拖起巨斧,將剛從水中牽出的拍桿劈成兩段。

樓船上方的城門打開,一隊騎兵從城內馳出,居高臨下,舉矛朝墨狼擲去。

墨狼騰身躍起,立足的甲板立刻多了幾枝搖晃的長矛。他身在半空,又是一聲暴喝,巨斧轉動如飛,硬生生在樓船尺許厚的船體破出一個大洞,然後聳身躍入。

程宗揚與蕭遙逸對視一眼,心里閃過同一個念頭:飛雲艦保不住了。

被水師出動的兩艘樓船級大艦之一,飛雲艦一旦被擊沉,給士氣帶來的打擊無可估量。

「不用理會」

蕭遙逸大喝道:「全力攻擊敵軍主艦」

黑棋撥去大龍咽喉處的白子,展開劫爭。

白子隨即撲入黑子孤棋的眼位,王處仲如果不應,即便黑棋大龍脫困,孤棋眼位被破,仍然是死路一條。

斗艦擊水前行,在距離中間的飛虎還有十余丈時,所有槳棹同時收起,艦身彷佛在水面滑行一樣,飛速接近敵艦。

飛虎主艦矢石齊出,雨點般擊在斗艦上。斗艦前排的盾手奮力舉起重盾擋住箭雨,但投石機的重石和巨弩的錨形大矢卻不是人力能夠阻擋。

一塊百余斤的巨石落在艦上,撞開三名盾手。石上包裹的燃燒物一路翻滾,在甲板上留下一道火焰。

「破敵」

最前方的斗艦指揮官拔劍喝道。

「破敵」

艦上的士卒齊聲高呼。

船尾的鼓手越發用力,充滿殺伐意味的鼓聲震天敲響,讓程宗揚也感到體內血脈微微震顫,埋藏在心底的殺戮慾望被催發出來,渾身熱血沸騰。

「破敵」

蕭遙逸舉起龍牙錐,冒著疾" >的弩矢,當先闖上敵艦。

瑩白的龍牙錐在陽光下幻化出一片耀目的光芒,銳利的長矛、寒光凜冽的重戟、盤旋鉤扯的長戈,盡數在光芒中破碎、折斷,四散飛開。

這條飛虎果然是王處仲的王牌,程宗揚一上艦就感覺不妙。同樣是刀盾戈戟矛弓,給自己帶來的壓力卻完全不是一個級數。他感覺如果把這些軍士扔在南荒,完全可以與鬼王峒的鬼武士硬撼。

這種實力再加上嚴密的組織配合,發揮出的威力任誰也不敢小覷。蕭遙逸仗著龍牙錐的鋒銳在船上長驅直入,但很快他的招術也露出幾分吃力。畢竟這小狐狸折騰一夜,帶著傷上來硬拚,又撞上一群硬手,即使換作謝藝也不會輕松多少。

就在斗艦與飛虎陷入苦斗的同時,背後的飛雲艦發出一聲可怕的斷裂聲,支撐船體的龍骨被人擊斷。三層高的樓船雖然沒有解體,但已經開始緩緩下沉。

前面的戰斗中有大量船只被飛鳧摧毀,水師艦只不得不分出一半去援救落水的同伴。如果飛雲艦沉沒,需要救援的數量已經超過幸存艦船的承載能力。但即使鐵石心腸的蕭遙逸也不可能命令艦船不去救援落水的士卒。

湖上的鏖戰已經延續一個時辰,棋至中盤,雙方都有半數戰艦退出戰斗。王處仲一方有九條飛鳧和四條飛虎被擊沉,水師大營則失去一艘樓船級的飛雲艦、十一艘艨艟、十九艘斗艦和近一半的走舸。

在艦船損失方面水師大營要高出一倍以上,但傷亡數量卻相差無幾。一半原因是水師有幾艘戰艦槳棹盡斷,失去攻擊力而不得不退出戰斗,更重要的原因則是水師大多數的落水者都被友艦救援,而敵艦卻對溺水的同伴視而不見。這樣的結果使水師所剩的艦船大都超載,敵艦卻仍然來去如風。

雖然程宗揚很不願意這樣想,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勝負的天平正逐漸傾斜,而且是朝不利於自己的一方傾斜。

戰場數里之外,雲蒼峰正坐在一條快舟的前艙內,手指慢慢" >索腰間的佩玉。

林清浦臉色蒼白地從後艙出來,向雲蒼峰躬身施了一禮,「已經是第三次傳訊,內容依然未變。可以確認了。」

他抬起頭,「請雲執事定奪。」

雲蒼峰不再猶豫,緩緩道:「通知會之,出動吧。」

對弈中的生死劫勝負往往只在幾手之間,這一次卻分外漫長。王處仲挑起的劫爭仍在繼續,黑白雙方將毎一處劫材利用到極致,反復爭奪大龍咽喉處的生死要地。

美妓偎依在王處仲懷中,對周圍或是鄙夷,或是憤怒,或是同情,或是驚訝的目光視若無睹。

蕭侯點在天元的一子成為關鍵,黑棋大龍只差一口氣就可以逃出生天,這口氣卻被白棋天元一子緊緊逼住。

王處仲盯著天元的白子,慢慢道:「古供奉,黑龍未至,這顆白子只好由你來拔了。」

「諾。」

古冥隱垂手應了一聲,身形一晃離開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