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5)(1 / 2)

六朝清羽記 弄玉 4392 字 2021-01-03

.

第五章 酒宴

程宗揚滿心打著算盤,到了外面讓秦檜和吳三桂跟雲老哥他們周旋,自己找機會開溜,好去和雲如瑤見面。那丫頭聰明剔透,又是未出閣的妙齡閨秀;嬌嫩柔弱的姿態比起身邊那些女人,別有一番韻致。雖然連手都不能" >,但能說說話就是好的。

可惜從書房出來,迎面便撞上一個佳人。

雲丹琉筆直走到程宗揚面前,也不開口,就那么抬手抱在" >前,以一種睨視姿態看著他。

這丫頭比自己還高點,身高腿長,背挺腰直,遠處看挺有美感,這會兒鼻尖對著自己額頭,再加上野" >十足的挑釁眼神,相當有威懾力。

程宗揚干笑兩聲,「原來是雲大小姐。哈哈」

雲丹琉冷冷道:「程少主好悠閑啊。」

程宗揚陪笑道:「托福托福」

雲丹琉挺起高聳" >脯,壓低聲音,「你這種無恥小人,若在船上早把你拴上石頭,丟到海里」

不用半夜跟小狐狸出去偷" >狗,程宗揚又恢復了帶背包的習慣。他" >了" >背包里那只妖鈴,心里發出一聲冷笑:媽的,我怎么無恥了早知道當時就不幫你提褲子,讓你全脫下來才好呢。

雲蒼峰喝道:「丹琉」

雲丹琉被長輩一喝,不禁嘟起嘴,偏又沒辦法解釋,只好扭頭離開。

雲蒼峰解釋道:「這丫頭在外面野慣了,不知禮數,小哥別往心里去。」

「沒事兒。」

程宗揚聳了聳肩,「大小姐的脾氣我都習慣了。」

雲丫頭這么橫,我也不跟你客氣,坑人誰怕誰啊。程宗揚堆起一臉假笑,關切地說:「大小姐年紀也不小了吧,我說雲老哥,趕緊找個人嫁了,再過兩三年就不好辦了。」

雲蒼峰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可不是嘛」

程宗揚先是莫名其妙,接著冷不丁打個寒噤。乖乖的,雲老哥不會是看中我了吧再想想雲蒼峰前幾日的表現,程宗揚越想越不妙。這位老哥哥似乎有意無意為他們兩個創造相處的機會。

雲蒼峰不等程宗揚開口便拉住他的手腕,「走,喝酒喝酒」

雲棲峰、林清浦、秦檜、吳三桂都在座,大家心情雖然喜憂參半,但終究得大於失,這會兒拋開心事盡情歡飲,場面很快熱鬧起來。

雲棲峰固然酒量過人,吳三桂也不遑多讓,兩人推杯換盞,說起平生快意之事,彼此撫掌大笑,喝得不亦樂乎。這邊雲蒼峰、秦檜與林清浦是雅飲,幾個都是博聞廣識之輩,雖然沒有雲棲峰、吳三桂那么豪邁,興致卻不比他們低。

今晚算是雲氏的慶功宴,本來易彪也該與席,但他剛脫離北府兵,這幾日心情郁郁。吳戰威看不過去,和小魏一道拉著他到城外作坊找祁遠散心。秦檜談笑間替程宗揚擋了大半的酒。程宗揚喝了幾杯,趁眾人興致高昂,借口尿遁。

一出門,程宗揚便越過圍牆,查看周圍動靜,然後輕手輕腳地朝那座小樓掠去。

閨房內點著一盞紗燈,天氣轉涼,雲如瑤身上狐裘愈發厚密,此時正握筆在燈下寫著什么。

「咦,你竟然沒睡」

雲如瑤放下筆,回首淺笑道:「我知道你今晚會來。」

「是嗎」

程宗揚放下簾子,開玩笑道:「你不會是學了那些占卜妖書,已經得道了吧」

雲如瑤盈盈起身,笑吟吟道:「是丹琉午間來了。」

說著她斟了杯茶,雙手捧起茶盞,笑道:「這杯是敬你的,大英雄。」

程宗揚有些糊塗了。雲丹琉來見她的小姑姑很正常,但她會說自己好話不可能啊

他怔怔接過杯子:「我沒有什么英雄的事吧」

雲如瑤微笑道:「丹琉嘴上從來不服人,雖然說的時候還有些氣鼓鼓的,但看得出她對你很服氣呢。」

雲丹瑤對自己服氣就剛才她挑釁的架式,如果不服該是什么樣呢

程宗揚苦笑道:「大小姐好像沒有什么服氣的吧」

「怎么沒有」

雲如瑤水靈靈的美目瞥了他一眼,含笑道:「蕭公子縱橫深" >,無往不利,湖上酣戰,英武過人。丹琉說,沒想到蘭陵蕭家的紈絝子弟還有這樣的人物。比起他旁邊那位姓程的公子,不啻於天壤之別。」

程宗揚笑容僵在臉上,一時間想死的心都有。

雲丹琉啊雲丹琉,你誇小狐狸用不著拿我當墊腳石吧怎么他就是天上的雲彩,我就是溝里的污泥看著雲如瑤眼中的笑意,程宗揚覺得茶水幾乎咽不下去。

如果你知道我其實才是雲丹琉嘴里的程公子,不知還能不能笑出來。也怪自己,冒充誰不好,非要冒充小狐狸

程宗揚放下茶盞,不再提這個讓自己難堪的問題。「上次給你帶的書看完了嗎」

雲如瑤點頭:「我做了一些考訂。關於宋國錢荒一篇。」

「就是你正在寫的嗎」

程宗揚看了一眼,書上細細寫著蠅頭小楷,字跡娟美秀麗。

雲如瑤不好意思地說:「我知道上面都是假的,但書里關於宋國錢荒的論斷似乎頗可商榷。」

「什么錢荒」

「就是朝野無錢可用,以至百貨不通,人情窘迫。可我看書中記載,宋國並不缺錢。比如每年鑄錢數」

雲如瑤翻到書頁,指著上面一行數字道:「我算了一下,宋國有鑄錢的銅監十七所,鐵監七所,最盛時一年鑄銅錢五百萬貫,鐵錢也有五百萬貫。算下來,宋國歷年鑄錢合計超過兩萬萬貫,加上鐵錢和紙幣,總合不下五萬萬貫。」

這是五千億銅銖的巨額貨幣,而且是實物貨幣,無論如何不能算少。難道銅錢的用量有這么大

雲如瑤放下書卷:「我們雲家有銅器坊,兼為朝中鑄造銅銖。每年鑄造的數量我略微知道一些,比如去年一共鑄銅銖三十萬貫,用銅一百八十萬斤。雖然用料比宋國更多,但數量遠不及宋國所鑄。」

程宗揚道:「你們還有銀銖和金銖可以交易,我看數量也不少。」

雲丹琉道:「晉國每年鑄銀銖五千貫,用銀一百萬兩,近三萬斤;金銖每三年一鑄,每次鑄九萬枚,用金三萬一千兩。全部折算為銅銖,每年合計一共八十六萬貫,不及宋國每年鑄錢數量兩成。而書中記載宋國人口只比晉國多兩倍,為何宋國屢屢出現錢荒呢」

程宗揚已經聽暈,抓了抓腦袋,「書上怎么說的」

「書上說,因為錢賤銅貴,有人私熔錢幣為銅器,還有就是富有人家大量屯集銅錢。」

「聽起來很合理啊。」

「熔銅錢為銅器,富人屯集銅錢哪里都不罕見,書上把這些列為原因似乎並不合適。」

雲如瑤道:「我覺得是宋國的錢法不對,沒有引入金銀為貨幣。」

程宗揚笑道:「也許金銀先被富人屯集完了。」

雲如瑤合掌道:「對啊,我怎么沒想到那肯定是宋國金銀數量太少,同時流通不足。」

這倒是個大問題。歷史上如果不是歐洲從美洲搶奪銀礦進行交易,白銀早就不夠用了。

程宗揚笑道:「我來又聽你上了一課。」

雲如瑤臉上一紅,「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

她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蒼白面孔慢慢漲紅,接著連眼圈也紅起來,忽然間轉身進入內室。

程宗揚嚇了一跳,「喂,你怎么了」

雲如瑤扣上房門,低聲道:「你先走好不好」

「如果我說錯話,你可別生氣啊。」

程宗揚不明白自己哪句話說錯,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只好帶著滿肚子疑問先溜回去赴宴。

席間觥籌交錯正喝得熱鬧,只不過比剛才又多了一個人。

雲丹琉似乎也喝了酒,玉頰微微泛紅。看見程宗揚進來,她眼睛頓時一亮,一手拎起一只酒壇「啪」的放在案上,一臉挑釁地說道:「程少主,敢不敢與我對飲」

雲棲峰已經醉了八分,與吳三桂差不多摟在一起,這時醉醺醺喝道:「一個女兒家,成何體統」

剛說完險些栽倒。

雲丹琉應聲道:「不錯程少主難道連女人都喝不過嗎」

程宗揚看出來了,這丫頭是成心要削自己面子。

旁邊的秦檜面帶尷尬。自家主公被一個女人挑釁,他如果出頭顯然坐實程宗揚還不如一個女人。雲棲峰已經喝多了,唯一能管住雲丹琉的雲蒼峰這會兒突然對面前一碟黃豆產生莫大興趣,用箸尖挑著豆子,一顆顆吃得認真,似乎沒聽到自己親侄女要跟客人斗酒。

程宗揚心一橫,抓起酒壇。六朝很少有烈酒,雲家席上用的也是果酒,口感只比啤酒烈一點。自己啤酒八瓶的量,這段時間可能酒量又長了些,難道還怕這丫頭不成

程宗揚揭開泥封,直接抱起來喝了一口,然後朝雲丹琉狠狠一笑,意思是「死丫頭,你盡管放馬過來」

雲丹琉抬掌一拍,陶制酒瓮齊齊飛起一圈,邊緣像被刀切一樣整齊,露出里面清澈的酒漿。

第一招自己就落了個灰頭土臉。程宗揚發狠地抱起酒壇狂飲一通,准備在喝酒氣勢上壓倒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

三斤裝的小壇很快見了底,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家伙立刻送上兩只五斤裝的酒瓮。

程宗揚啤酒能喝八瓶,這酒度數比啤酒高一些,估計自己的量在五斤左右,硬撐一下,六、七斤也不是不可能。但兩瓮下來八斤可就要命。

第二瓮喝了三分之一,程宗揚停下來用力吐口酒氣。對面的死丫頭從容不迫,用一只銀制酒觥在壇里一觥一觥舀著喝,看起來比自己斯文得多,不過那酒喝得一點都不慢。第二瓮已經喝了一半,那丫頭仍舊行若無事,連氣都不帶喘的。

程宗揚看了旁邊的秦檜一眼。秦檜頭一低,小聲道:「出海的船只通常要帶淡水,但淡水不出數日就會變質,因此一般海船都是帶淡酒當作淡水。」

程宗揚眼角霍霍跳了幾下:「你是說她平常是拿酒當水喝的」

「正是。」

秦檜點了點頭,「公子好自為之。」

「干」

程宗揚眼冒金星,「你怎么不早說」

就是喝水,八斤也夠撐的。那死丫頭看著也不胖,不信她能全喝下去。程宗揚捧起酒壇,拼了老命把第二瓮喝到見底,只覺酒水從胃里一直脹到喉嚨,只要自己一彎腰就會從嘴巴里流出來。

「叮」的一聲,雲丹琉一手拿起酒壇,倒過來在觥口磕了一下,然後舉觥飲盡;一邊抬眼露出譏諷笑容。

吳三桂和雲棲峰勾肩搭背,再喝就滾到一起;雲蒼峰那碟黃豆看來還能吃半個時辰;秦檜和林清浦都露出無奈苦笑,沒有一個敢站出來別雲大小姐的苗頭。至於雲丹琉,臉還是最初的微微酡紅,看起來再喝一壇也就那樣。程宗揚打個酒嗝,感覺自己像在冰天雪地里光著身子獨對那死丫頭的偃月長刀,寒意透徹心肺。

雲丹琉放下酒觥,「再來一壇」

「等等」

程宗揚站起身,沉聲道:「我去尿一泡」

程宗揚一邊「嘩嘩」放著水,一邊緊張地思索對策。這會兒自己已經拼了老命,再喝肯定要完蛋,當場出丑是免不了。但如果這么認輸,以後別想在雲丹琉面前再抬起頭。

怎么辦怎么辦

程宗揚心里嘀咕,一手伸進背包在里面掏" >,看有什么能應付目前局面的法寶。

一只冰涼玉瓶是幽冥宗的都盧難旦妖鈴;煙茶水晶做的墨鏡,自己這會兒戴上也沒效果啊;帶孔的牙齒是小狐狸留給自己的禮物;琥珀,里面有蘇妖婦的血;兩本書,媽的,剛才只顧說話,忘記給雲如瑤了;一串保險套這是自己手邊最後一點穿越前的物品,自己這會兒帶上也許真會突然酒量大增;一條絲襪用來上吊倒是個好主意。

程宗揚哀嘆一聲。不能力敵,也不能智取,今晚這日子實在是沒法過了。

程宗揚硬著頭皮回到樓上,心里抱定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主意。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但入目情景頓時使他心花怒放。

眾人雖然都帶著八分酒意,但神情露出幾分肅然,連雲蒼峰也抬頭看著席間一個身影。

席間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那女子身長玉立,穿著一襲黑底紅邊的捕快衣物,長褲潔白如雪,腰側掛著一只銅制腰牌,英姿颯然。因為在室內,她取下頭上竹笠,但臉上仍戴著面紗,彎眉星眸,正是長安六扇門的泉玉姬泉捕頭。

捕快找上門來肯定有事發生。程宗揚雙手合十,大大慶幸一把。不管好事壞事,這場酒自己終於逃掉了。

雲丹琉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我八月十二日返回建康,十四日奉詔入" >,中間沒有離開建康。」

泉玉姬用生硬語調問道:「八月十五日那夜,你在哪里」

「" >中。」

雲丹琉毫不猶豫地說道:「當晚" >中鬧鬼,至少一千名禁軍可以為我作證。」

程宗揚低聲道:「怎么了」

「泉捕頭來查一樁命案。」

秦檜悄聲道:「據說是六扇門一個卧底的捕快被殺,而且陳屍挑釁,引得六扇門總部大怒。泉捕頭追到建康,又遇到八月十五一起命案,凶手手法類似,懷疑與卧底捕快之死有關。」

「那她來找雲大小姐干嘛」

「建康死的是一位名妓,身上值錢東西都被搶走,身邊只有幾顆被捏碎的珍珠。泉捕頭細查之後,發現是雲家剛從海外販來的南海珠,剛售賣不到兩日,才來詢問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