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集第二篇(2 / 2)

六朝清羽記 弄玉 3556 字 2021-01-03

馮源盤膝坐在甲板上,在他身前數丈距離放著三盞油燈。這位平山宗的大法師左手平放,掌心向天,右手食指、中指豎起,放在左掌上,垂眼默念片刻,然後大喝ー聲,「疾」

馮源戟指往前一揮,三盞油燈有兩盞同時跳出火光。另外一盞被勁氣鹿倒,燈油灑了一地。

馮源收回手,得意洋洋地說道,「怎么樣」

幾名佣兵漢子紛紛道參,「不錯不錯有點道行」

「這戲法變得好」

老張怪聲怪氣道:「馮大法,可你這戲法有什么用」

馮源哂然道:「用處大了別看你一身橫練功夫,我隔空往你" >ロ一指就能在你" >ロ燒個洞出來。」

「得了吧誰打仗時懷里揣個油燈讓你點呢」

老張道:「就算你法力漲十倍,能揮出個火球,起碼得兩個呼吸時間吧我一步跨過去,先這么一刀,再這么一刀你還沒施完法就把你大卸八塊,扔水里喂魚了」

馮源叫道:「死老張看我馮大法師的猛火訣」

說著用カー點. 「啊」

老張慘叫一聲,梧著" >ロー蹦三尺高,「砰」地倒在甲板上。馮源嚇得跳起來,「老張你沒事吧」

老張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怪笑道:「瑪大法,你的手藝還差點兒啊」

「呸我點再點」

馮源正點得高興,旁邊忽然有人叫道:「哎喲火」

甲板上的燈油不知什么時候被點著,一群漢子連忙撿起東西撲打。敖潤也嚇了一眺:「胡搞什么船上也敢玩火法馮大法,燒了船你賠啊」

馮源連忙道:「不玩了不玩了」

眾人手忙腳亂撲滅火勢,幸好燈油不多,沒有釀出事來。程宗揚驀然想起一件事,扭頭卻不見敖潤。他叫住馮源,「敖老大呢」

馮源擠眉弄眼地笑了兩聲:「副隊長剛才把老大叫走了,沒往這邊來。」

船上這些天月霜一直沒有理睬自己,落在這些漢子眼中又是一樁笑談。不管怎么說,比起一見面月霜就想要自己的命,現在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程宗揚道。「馮大法,你們練火法的用過火葯沒有」

「火薬」

馮源皺起眉頭.老張" >ロ道「你說火器那東西宋軍使過,叫突火槍,弄" >竹筒,里面塞上葯、裝上火捻,一點火噴出去。好像是個姓武的」

馮源道:「武穆王人家姓岳」

「對對」

老張拍了拍腦袋,「那玩意兒不好使,打不著人,不小心倒把自己給傷了。後來換成鑄鐵的更麻煩。火葯塞少了只能打幾步遠,一股煙就沒了。塞多了,鐵筒ー炸,手都保不住。不多不少,打球不准」

老張一番話說得程宗揚大笑起來。多了炸膛、少了沒勁,不多不少又沒有准頭. 看來岳帥的火器和玻璃一樣,費了不少工夫也沒成功。槍械的制作和t 不一樣,六朝的絲織工藝除了沒有工業化,其它方面既有長時間的技術積累,也有熟練的技術工人;只要提供合適原料和設計,要做出絲襪並不難.但槍械制作在這個時代最困難的不是發明子彈,或者提供槍械制作原理和設計想法,而是制作的" >度。這牽涉到采礦、冶煉、模具、技術工匠、エ藝流程等一整套內容,每一件都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不斷試驗和技術積累。即使以岳鷗舉的雄厚資金和實ヵ,也不可能在十幾年內完成幾百項創新。

自己對槍械的了解不會比岳鵬舉更多,岳鵬舉已經嘗試失敗,自己可以打消短時間內造出槍械的念頭. 如果退一歩,做一個簡單的爆炸物呢

沉吟間,老張道:「還想火葯那玩意兒貴得很,打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銀銖誰有錢往那兒糟蹋啊」

程宗揚道:「火葯得多少錢」

「一斤總得好幾個銀銖吧。」

老張道:「聽說一桿突火槍花的錢足夠養五個好" >手,否則宋軍為何也不怎么用」

火葯不像箭矢可以回收利用;大規模做戰之外,單是平常的訓練費就要消耗一大筆錢," >程和威力又有限。雖然自己知道火葯的巨大潛ヵ,但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弓弩無疑是一種更明智的選擇。

船後貨艙內,敖潤氣得臉色煞白,指著月霜道:「妳怎么能把客戶的東西給別人啊」

月霜道「我懷疑里面有" >謀,交給六扇門有什么不對」

r 那也不成」

敖潤叫道「咱們是講信譽的大團拿了客戶的東西就該安安穩穩送到地方妳這不是砸我們雪隼的招牌嗎」

「明知道為虎作倀你也要做」

「怎么為虎作倀人家送的就是封信」

「送封信就會被殺」

「妳小點聲」

敖潤連忙喝了一聲,不放心地看看周圍,壓低聲音道:「我跟妳說過,睡上標記是刺客國留下的。那幾個刺客畫不好惹,萬 被他們知道咱們帶著東西就麻煩了。實話跟妳說,這一路上我都捏著汗呢。」

月霜賭氣道:「反正我把信給了六扇門,你自己去要吧。」

「姑" >" >,妳下次別這樣了。」

敖潤道:「紫姑娘雖然人好,但太年輕了不是得,我去跟人家說清楚,讓人家留點神。這個馮大法也是我交代要他收好,萬一出事就立刻用火法把信燒了,結果還拿給妳」

「我是副隊長,他當然要聽我的」

「好好好聽妳的沒錯,行了吧」

敖潤哄得月霜不再生氣,才唉聲嘆氣離開貨艙。

越往下游,河流越發寬廣,雨岸起伏的山巒逐漸被平原代替,茂密森林也讓位於大片大片開墾過的田地。寛闊河面浩浩盪盪在大地上流淌,往來的樓船巨艦散布在江面,猶如密集的蟻群。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泛江巨舸縱橫往來,六朝的繁華和巨大的規模都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這些天程宗揚沒事就跟俞子元、雪隼佣兵團的人閑聊,先學會的就是透過旗幟顏色分辨船只.秦國尙水德,以黑為正色,打著熘氖喬毓唬喚鷮鸕攏淮蠖即蜃虐咨熘模皇褂沒粕熘牡畝喟朧且醞戀倫躍擁奶乒 漢國自稱炎漢,尙火德,旗幟用紅色。偶爾有幾艘旗幟上繪著星鳥圖騰,則是來自昭南的商船。

所有船只中,超過半數都飄揚著宋國青旗。這不是因為宋國在五德中尙木德,或者宋國商會的實力強大。實際上,宋國自認為尙火德,但對五德之說並不在意,選擇青色是因為這些船只中有六成來自晴州商會;晴州人最推崇雨過天青的青色,象征好天氣和好運道。

程宗揚對晴州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如果六朝還有歴史的影子,晴州完全是個異敷。為何會在六朝夾縫中,出現一個被商賈控制的商業犬港

俞子元的回答是:晴州位於東海之濱,是雲水唯一出海ロ,無論哪方都不願意見到晴州被一國獨占,所以晴州的商會才能在六朝之間左右逢源。馮源認眞地告訴他:晴州是天下氣運所繋,無論道門的六大宗派、釋門的十方叢林,還是諸子各大學院,都在晴州設有教門支派。這么多神明、賢士匯集一處,當然受到上天庇佑。

敖潤的回答很干脆,1 錢晴州的大商會有的是錢;不管什么事,只要有錢,一律擺當然還有另一種說法:晴州人崇尙自由,充滿冒險" >神,無論誰來統治都不可能束縛晴州人飛揚的船帆。

樓船進入夜航,滿天星斗下,船身猶如一頭巨鯨破浪而行。艙下小閣內擺了張紫漆茶床,上面放著兩只茶盞. 茶盞呈斗笠狀,青色釉面布滿冰絲般的裂紋,更顯得瑩潤剔透。

俞子元泡了杯茶,「程公子,請。」

程宗揚拿起茶盞笑道「難得你泡的是茶葉. 」俞子元道:「六朝飮茶最是雅事。長安盛行龍圑鳳餅,臨安城賣的最好的是顧渚紫筍和龍團勝雪。茶農將茶葉制成茶餅,每次飮茶前先用微火把茶餅炙干,然後碾成粉末,再用絹制的細羅篩過,接著燒水、洗盞,最後還要點茶。燒水的炭要講究無煙無味,茶餅要先秤過,i 塊不能超過半雨,碾茶要用碧玉碾。篩茶的絹只能用一次。最細致的要算點茶,用哪種手法點出來的茶有什么花色」

程宗揚聽得笑了起來,「我在建康見過有人這么喝茶,比吃飯都麻煩。」

俞子元笑道:「岳帥不耐煩那些繁雜瑣碎,喝茶只用茶葉沖泡。我們這些人跟隨岳帥,也習慣沖茶。」

他搖了搖頭,「因為這個,岳帥一直被臨安官場視為" >魯無文的軍頭,卻不知岳帥生" >儉朴,比起不知世間疾苦的高門貴胄,不啻於天壤之別. 」程宗揚一口茶幾乎噴出來。岳鵬舉喜歡泡茶喝跟儉朴沒什么關系,純粹是習憤。不過追隨者有意無意將領袖神化,也屬於正cie 追隨者對信奉的人破ロ大罵才是異事。

程宗揚放下茶盞. 「你們這些年都在做什么生意」

「主要是船行、車馬行的生意,還有些兄弟在外面自己做事。」

「你們的人那么能打,怎么不建個佣兵圑呢我聽敖潤說,佣兵圑的利潤也很轚厚啊。j俞子元道:「我們若建佣兵團,只怕不出一個月就被六朝聯軍剿滅。」

在這個世界待了這么久,程宗揚也學會和六朝人一樣蓄發,但始終不習慣留胡須. 這會兒" >著下巴道:「你們岳帥結的仇家也太多了吧」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何況岳帥。」

俞子元雖然說得平淡,程宗揚心里有些嘀咕。岳鵰舉執掌宋國權柄,結仇太多還可以理解,但沒道理除了他的追隨者,一個朋友都沒有吧難道岳鳥人這么極品領著一班小弟逢人就踩

俞子元道:「孟團長一直負責組建星月湖大營,很少在外面走動,才由他出面成立鵬翼社。一一團的侯中校當年是岳帥麾下猛將,露面太多,如今化名在秦國做客將。其它幾位長官也都換了身分,免得被人識破。」

程宗揚笑道1 「我聽說還有賣畫、教書的」

「賣畫的是崔中校,教書的是王中校。王中校在八位校官中位列第七,號朱驊。與我們謝中校交情最好。」

謝藝臨終前曾說要自己帶著小紫去找王韜、孟非卿或粛遙逸。八駿中的老大鐵騮孟非卿、老三龍驥謝藝、老四幻駒斯明信、老五雲驂盧景、老八玄騏蕭遙逸,自己已經見過. 未曾謀面的還有老ー一天駟侯玄、老六青雖崔茂和老七朱驊王韜了。

記得小狐狸說過,王韜出身太原王家,與謝藝交好也不稀奇。不過算起來,八駿中有三個都是建康的世家子弟,再加上玄武湖中的別墅姓岳的似乎和建康關系很深啊。

窗外傳來幾聲呼喊,船上水手正在與駛過船只相互應答。程宗揚有些好奇地說:「我看雲水的船只好像都是十幾條一起走,難道都是船隊嗎」

俞子元道,1 「雲水流經地域廣袤,許多地方都不太平,船只結伴而行,彼此也好照應。」

「六朝內陸也不太平有土匪嗎」

俞子元解釋道:「六朝各據一方,邊境不是大山就是大澤,人口稀少。山林水澤間頗多怪獸,還有許多奇特異族,往往襲擾過往的船只. 尤其是過了揚州的一段水路,兩岸山高浪急,最容易出事。」

程宗揚想起南蠢些鐾。自己看雲蒼線2 時,還以為六朝連在一起,占據地圖上最肥沃的土地,看來並非如此。六朝更像是六個以都城為輻lfs 地方政權,彼此除了幾條道路連接以外,仍留有大片的空白地帶。「既然大家都結隊而行,為什么鯤字號只有一條船呢」

俞子元笑著添上茶:「不瞞公子說,兩個月前,我們矚翼社的船行開始從晴州販運物品經廣陽送往江州,當然不好與其它船只結伴。」

「販運什么物品」

「武器、糧食。」

程宗揚明白過來。兩個月前i 那是孟非卿第一次到建康的時候。看來星月湖早已安排周全,等著找個理由動手。十幾年才等到這個機會,也難怪他們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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