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第1篇(2 / 2)

六朝清羽記 弄玉 4248 字 2021-01-03

劉宜孫道:「我聽出使晉國的使節說,烈山的山路全長五十余里,可供四馬並行。過了主峰之後,有一片平原,因為三溪並流,叫三川口。」

他拿出一幅自己繪制的地圖,指點道:「三川口離進山的位置大概有二十里。如果全速行進,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趕到。」

張亢聚" >會神地看著,沒有作聲。

劉宜孫道:「這樣的話,我們半個時辰後進山,大軍距離我們有十五里,等我們到達三川口,大軍離我們有二十多里,兩個時辰左右能抵達營地,等傍晚扎好營寨,最遲後天,我們就可以進入江州地境了。」

張亢指著地圖道:「這是什么」

「哦,使節說進山四五里的地方有條溪水,水面不寬也不深,不用下車就能過去。」

張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不妥。我軍遠道而來,已經跋涉一個多月,這二十余里路,大軍過了午時才能走完。如果立即進山,半夜方能趕到三川口駐營。大軍夜行,又在山中,一旦遇襲,只怕立刻就要大亂。」

劉宜孫提醒道:「郭指揮使給我們的軍令,是入山尋找駐營地。況且加起來四五十里的路也不遠,往日行軍,都走過的。」

「那是在我們大宋境內。」

張亢道:「到了此地,隨時都可能有敵軍偷襲,寧可謹慎一些。」

「叛軍所在的江州城,離這里還有一二百里,探子說,城中只有一兩千的賊軍,現在正招募民壯守城,即使來襲,能有多少」

身後的捧日軍不僅有郭遵的第六軍,還有王信的第三軍和盧政的第七軍,總共六千余人,在劉宜孫看來,只用這支先鋒就足以擊潰星月湖叛軍余孽,何況後面還有數萬大軍。

張亢道:「卑職有一策,供軍使參詳:我們兩都各出十騎,在前探路,另出五騎,與營中聯絡。剩下的一百三十騎,緩緩進山,與大營保持十里的距離。」

劉宜孫道:「是不是太謹慎了」

張亢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劉宜孫道:「十里太近了,反正總共二十里,不如速去速回。」

兩人商談片刻,最後張亢作出讓步,同意把探路的減少到每都五騎,兩兩相距一里,一旦遇敵,立即示警。這樣主力一百四十騎與探馬保持五里的距離,如果真有敵情出現,也可以選擇是作戰還是撤退。

騎軍依次入山,第五組出發不久,劉宜孫和張亢也乘馬踏上山路。

臧修回頭看了一眼,「咱們被捧日軍的娘兒們攆上了。」

呂子貞道:「只有兩騎,我去把他們打發了。」

匡仲玉道:「後面還有,像是那兩個都的騎兵。」

程宗揚道:「把兵刃收起來,咱們是趕路的客人,又沒馬匹。」

兩名披甲的宋軍騎兵拿出小旗,向後打出旗號,然後與他們擦肩而過,接著又是兩騎,同樣打出旗號。不多時馬蹄聲響,一百余騎沿著山路馳來,將已經退避到路旁的程宗揚一行包圍起來。

一個年輕軍官在馬上道:「你們是哪里人」

打扮成幕賓模樣的匡仲玉點頭哈腰地說道:「回軍爺,我們是昭南人,從昆吾往臨川去,路過此地。聽說路上不太平,雇了幾個腳夫。這窮山惡水,小的正擔驚受怕,剛才見到幾位軍爺過去,心里才安生點。」

一個身材肥壯的男子道:「怎么這個時候去臨川」

「軍爺明鑒,我們少爺家在昆吾,娶了臨川王家的小姐,剛成婚一年,現在回臨川拜見岳父大人。」

劉宜孫笑了笑,「原來是這樣。你們」

張亢道:「把轎子打開。」

程宗揚擋在轎前,「將軍,里面是在下的家眷。還請將軍留幾分面子。」

劉宜孫低聲道:「張大哥,這不合適吧」

「昆吾離臨川一千余里,這些人卻連馬都沒有一匹,抬著轎子翻山越嶺,難道不可疑嗎」

匡仲玉連忙道:「軍爺明鑒原本帶的有馬,前幾日遇見貴軍,把馬匹都征用了。」

劉宜孫暗叫慚愧,軍中缺馬,這種事屢禁不絕。即便上四軍的捧日軍,也沒少干過。他們從昆吾來,遇到的很可能是邊境調集的鄉兵。

張亢卻不為所動,「本官是大宋捧日軍副軍馬使張亢,爾等行跡可疑,本官命令你們立即把轎子打開,接受官軍檢查。」

說著他一擺手,身後的騎兵拉開彎弓,搭箭瞄准眾人。

程宗揚只好讓開半步,張亢抬起馬鞭,掀開轎簾,目光不由微微一閃。

轎中一個少女驚呼一聲,連忙以袖遮面,掩住面孔。她眉枝如畫,雪嫩的肌膚宛如明玉,如水的美目流露出怯生生的神情,在她旁邊還有個美婦,雖然低著頭看不清容貌,但香艷的氣息呼之欲出。即便張亢這樣的鐵石心腸,驚艷之余,也不禁想起我見猶憐這個詞來。

程宗揚賠笑道:「軍爺,這是賤內,從來沒見過外人的。」

說著塞來一把錢銖。

張亢伸手一掂,便知道是銀銖,他放下轎簾,然後朝手下一擺頭。騎兵收起弓箭,張亢也不客氣,一邊策馬離開,一邊將拿到的銀銖一分為二,一半遞給劉宜孫。

劉宜孫從來沒干這種事,連忙推讓。

張亢道:「軍中辛苦,多少讓兄弟們得點好處。這錢取不傷廉,拿著吧。」

說著將剩下的一半交給本都的旗頭,「老規矩,見者有份」

張亢的手下發出一陣歡呼,看到自己手下的士兵雖然沒作聲,但都露出羨慕的眼神。劉宜孫苦笑一下,只好接過來。

程宗揚遠遠看著兩人在馬上推讓,「老匡,你說的那條溪水就在前面」

匡仲玉道:「沒錯。那條溪看著平常,但里面都是碎石,稍不留神就傷了馬蹄。」

程宗揚笑道:「那好,咱們就在這兒等著。小狐狸的人只要動手,咱們就抄他們的後路。」

說話間,剛才那名年輕軍官調轉馬頭,帶著十余騎奔了回來。

臧修和魯子印踏前一步,肌" >微微綳緊,不知道哪里漏出馬腳。

劉宜孫喊道:「你們要過江州」

匡仲玉道:「軍爺,要去臨川,江州、寧州可繞不過去。」

劉宜孫勒住馬匹,「沒人告訴你們江州要打仗了嗎」

匡仲玉忙道:「聽說了。所以小的們才急著趕路。」

劉宜孫道:「江州你們去不成了。那里如今被一群惡匪占著,那伙人是朝廷通緝多年的叛匪,殺人越貨,無惡不做,我們這次去就是剿匪的。」

匡仲玉失色道:「這可如何是好」

劉宜孫安慰道:「你們先回去找處落腳地方,遲則一個月,快則十天,等剿滅江州的匪徒,你們便可以平平安安去臨川了。」

劉宜孫是一片好意。他平白拿了錢,多少有些愧疚,這些人再往前走,後面大軍進山,想退都退不出來,特意前來提醒。

說話間,山坳後忽然傳來戰馬嘶鳴,聲音尖促而凄厲,劉宜孫渾身一震,扭頭看去,便聽到一片兵刃交擊聲,接著是軍士的慘叫。

驚疑間,旁邊一名騎兵大聲喝道:「軍使小心」

臧修一手伸進轎中,擎出他的雷霆戰刀,抬腕朝劉宜孫的坐騎劈去。戰馬躍起尺許,斷頸血如泉涌,把劉宜孫掀下馬背。

魯子印、呂子貞等人紛紛動手,從轎中搶出兵刃,馬鴻揮臂擊碎充作轎桿的大楠竹,抓出里面的鐵矛,抬手將一名騎兵刺下馬背。

劉宜孫畢竟是將門虎子,一偏腿甩開馬鐙,從鞍側拔出馬刀,擋住一名腳夫的長刀。他手腕一震,驚愕地發現這些腳夫身手不是一般的強悍。

混戰中,張亢帶著人馬馳回,他身邊的一百余騎只余不足百騎,還有幾個身上帶著箭矢,神情狼狽。

程宗揚喝道:「老匡、老馬」

匡仲玉不擅近戰,早退得遠遠的,聽到叫聲,他戟指喝道:「去」

一條繩索從轎下鑽出,蛇一樣昂起頭,朝大路另一端飛去。馬鴻飛身躍起,鐵矛一旋,挑住繩索,然後翻腕將鐵矛筆直扎進山石。

綳緊的繩索立刻變成一道絆馬索,疾馳而來的捧日軍猝不及防,前面三騎頓時人仰馬翻,跌成一團。

張亢一手扣著弓,在距離眾人還有十幾步的時候,突然從馬背上站起身,挽弓、搭箭、瞄准、開弦、放箭一氣呵成,利箭猶如流星,朝那個在轎旁指揮的公子哥" >去。

程宗揚抽刀劈飛箭矢,咧嘴朝張亢一笑。張亢面沉如水,冷喝道:「果然是一伙賊寇全都殺了」

他身邊的數十余騎同時舉弓,箭矢雨點般" >向眾人,另外幾人解下馬刀,在戰馬狂奔的同時,俯身砍向絆馬索。

捧日軍的" >銳確實有點門道,前後同時遇襲,還能保持陣型。這時近百騎連人帶馬同時沖來,連臧修等人也不敢硬撼。絆馬索已經被砍斷,如果把使用長兵器的馬鴻等人調在前面,還能阻擋片刻,但劉宜孫帶著幾名手下在前苦戰不退,讓星月湖眾人無法排出抵擋騎兵的拒馬陣型。

程宗揚叫道:「老臧」

臧修放開對手,朝劉宜孫攻去,刀在半途,便發出雷霆般的戰鳴。

張亢臉頰抽搐了一下,「雷霆刀臧修」

「還有人認識老臧」

臧修大笑道:「白臉小將軍,吃老臧一刀」

雙刀相交,劉宜孫的馬刀立刻崩出一個缺口,手臂如受雷亟。雷霆戰刀力道未竭,在他臂上一拖,將他重金打造的犀皮堅甲斬開一道長長的裂縫。接著另一個使快刀的腳夫飛身躍來,旋風般將那個救了他一命的部下劈下馬,鮮血濺得他半身都是。

張亢策騎喝道:「上來」

劉宜孫目眥欲裂,原以為輕輕松松立下一樁功勞,誰知第一次上陣就折損了這么多部下。即使能活著回去,有什么面目去見都指揮使和父親。

「不用管我你們走」

兩名騎兵揮刀擋住臧修,張亢一把抓住劉宜孫的背甲,將他拖上馬背,「徒死無益活著才有翻本的機會」

捧日軍的騎兵已經收起弓,摘下鞍側的短矛,排成沖鋒的陣型,一邊抵擋來襲的兵刃,一邊躍過跌倒的同伴,往前廝殺。

孟老大說過作戰的八條戒律: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從,銳卒勿攻,餌兵勿食,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窮寇勿迫。這支騎兵占了八勿的一半,如果硬拚,損失不可避免,敵人跑了還能再打,這班手下死傷一個都夠自己心痛的。

程宗揚叫道:「不要硬擋打兩翼」

臧修等人讓開大路,從側方將敵騎一一刺下馬來。捧日軍前方壓力頓輕,張亢以文職從軍,但弓馬嫻熟,絲毫不弱於劉宜孫這樣的將門子弟。他抓住這一線生機,趁後面的伏擊者還沒有追來,帶著殘余的數十騎毫不停頓地直闖出去。

戰斗來得快,結束得也快,張亢等人剛逃出百余步,身後十余名被這群腳夫攔住截殺的騎兵已經沒有活口,只剩空鞍的馬匹四處跳逸嘶鳴。眾人收攏了逃散的馬匹,把受傷哀鳴的戰馬補刀殺死,免得它們受苦。

山坳後的搏殺聲漸漸低弱,片刻後,一匹快馬從山坳中馳來,程宗揚遠遠看見,笑著對臧修道:「咱們俞老板看起來夠" >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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