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集(一)(2 / 2)

六朝清羽記 弄玉 4765 字 2021-01-03

在捧日軍鐵騎的攻擊下,雇佣兵逐漸不支,一點一點敗下陣來。敖潤眼看形勢不妙,大呼道:「雪隼的兄弟們別忘了咱們雪隼的榮譽雪隼必勝」

在敖潤的鼓動下,佣兵們重新鼓起斗志,竭力擋住驍騎營的攻勢。

雙方的戰線犬牙交錯,到處是奔馳的鐵馬,飛舞的兵刃,鮮血一朵朵在雪地上綻放。太陽" >的傷痕霍霍跳動,一股久違的嗜血欲望被喚醒,像燃燒的烈酒一樣辛辣。

程宗揚把龍鱗盾系在背後,然後抽出雙刀,一招餓虎吞羊,將一名宋軍騎兵劈下馬背。後面一名騎手提槍沖來,程宗揚往旁邊躍出半步,人馬相交的剎那,身體一旋,雙刀砍在那人腰間。

正被圍攻的一名雇佣兵緩過氣來,喘著氣道:「兄弟好身手,也是星月湖的爺兒們吧」

「你是跟著蘇驍的難怪沒見過我。我是他的指揮官」

程宗揚喝道:「跟我來別被沖散了」

程宗揚領著那名落單的雇佣兵朝左首沖去。十幾步外,幾名佣兵漢子被一小隊騎兵圍住,不斷有人濺血倒地。

「刺馬腹」

程宗揚喝道。

那名雇佣兵持槍朝騎兵的戰馬刺去,騎手策騎閃避,早已蓄勢待發的程宗揚騰身而起,一刀劈中騎手的短槍,一刀劈斷他的脖頸。

騎兵的包圍圈被打開缺口,幾名佣兵全涌了過來。程宗揚叫道:「兩個使槍的在後面抵住他們的馬其他人跟我退,不要走散了」

幾人聚在一起且戰且退,途中又救出兩名佣兵。程宗揚這支小小的隊伍就像一塊磁石,將零星散落在戰場上的佣兵不斷吸引過來。宋軍也注意到這支不斷膨脹的隊伍,紛紛策騎殺來。

孟老大在晴州那些日子的強訓此時顯出效果,程宗揚鎮定地收攏隊伍,采取守勢,一有機會就猛然出擊,每次目標只鎖定一名對手,盡可能速戰速決。

等程宗揚與敖潤會合,身邊已經有二十余人,倒在眾人刀槍下的宋軍也差不多有同樣的數目。敖潤身邊還有七八個人,雙方會合後,壓力頓時輕了許多。這時溪水旁已經逐漸形成幾個小的戰場,無論是宋軍還是雇佣兵,只要落單都只是一個死。

「老程,看不出你一個公子哥還有一手哇,」

敖潤喘著" >氣道:「硬是拉出來二十多名兄弟,老敖服了」

程宗揚拍了拍背後的龍鱗盾,「你這盾可救了我兩次呢。」

說話間,又一隊騎兵沖來,程宗揚大聲指揮手下的佣兵,按照星月湖大營的方法結成戰陣,然後當先掠出,將最前面一名騎兵劈下馬來。

鮮血淋漓灑落,濃烈的死氣籠罩在自己刀上、手上、衣服上,奇怪的是那種刺目的殷紅卻讓自己想起草原那個夜晚。

程宗揚抬眼朝月霜望去,那丫頭被一股騎兵纏住,舉劍左劈右刺,她手下一個班的軍士這會兒還剩下四人,臧修光著膀子,赤裸的軀干肌" >塊塊隆起,蠻橫地將敵騎刀槍盡數擋住。魯子印和兩名同伴緊跟在月霜馬後,替她擋開後方的攻擊。

一股敵騎迎面殺來,為首一名大胡子敵將怒馬如龍,威猛如虎,正是第六軍都指揮使郭遵。

郭遵雙手持槍,從鞍上側過身,與臧修的雷霆刀硬拚一記。臧修沉腰坐馬,雙腿沒入雪泥,雷霆戰刀刀身的光澤微微一黯。

郭遵沒有理會臧修,戰馬白色的四蹄風一般馳過瀝血的雪原,逕直朝月霜馳去。單看她身邊的衛士,就知道這女子是敵寇的要緊人物,只要殺了她,便能重挫這群悍匪的士氣。

月霜絲毫不懼,長劍匹練般卷起,劍身透出耀目的光華,一招伏魔,已經用上王哲親傳的真武劍。

郭遵滿擬將她一槍刺死,見到她使出的劍法,又改變了主意。鐵槍一沉,由直刺變為下壓。月霜長劍遞到一半,就仿佛被千斤巨石牢牢壓住,連接運了幾次力也未能掙脫。

錯馬而過時,郭遵右手張開,一把抓住月霜的" >甲。月霜驚怒之下,抬手挽起腰側的手弩,朝郭遵" >去。

郭遵頭頸微微一擺,閃過弩矢,接著將月霜從鞍上拽起。魯子印暴喝聲中,雙手各挺起一" >長矛,朝郭遵刺來。郭遵鐵槍揮出,不等他變招,便擊在他矛桿中間,將他雙矛一並砸斷。

月霜被他抓住" >甲,玉頰漲得通紅,雙手擰住郭遵的手腕,一記鞭腿踢向他腋下。忽然" >口一麻,一股強勁的真氣透體而入,先封住她" >口幾處要" >,然後透入氣海、石門二" >,將她丹田牢牢制住。

郭遵提槍逼開魯子印,隨手將月霜放在鞍上,坐下的烏雲蓋雪如通人" >,倒退數步,然後朝橫里一縱,躍出臧修等人的圍攻。

月霜體內數道真氣亂紛紛在經絡間游走,勉強提起一些,遇到被封的" >道便即潰散。她知道自己的的修為與郭遵差得太遠,但仍舊不甘心,拚命摧動真氣。

戰場上除了程宗揚手下一支,還有幾支以星月湖舊部為主的隊伍,分散在戰場各個角落。看到月霜被擒,周圍的星月湖舊部紛紛放開對手,趕來截殺郭遵。

勝利的天平逐漸向捧日軍一方傾斜。

月霜咬緊牙關,竭力沖開被封的丹田,眼前奔躍的戰馬,頭上扎著額帶的雇佣兵,全副武裝的鐵騎," >赤上身狂呼猛斗的驍騎不斷閃過。忽然刀光一閃,兩柄雪亮的鋼刀對著自己的脖頸猛劈過來。月霜瞪大眼睛,別人都是舍命與郭遵廝殺,那個無恥的膽小鬼出手的目標竟然是自己

郭遵剛擒下月霜,當然不肯讓她這么被殺,他橫過鐵槍,挑開雙刀,卻見那年輕人雙刀一展,刀光霍然綻開,使出一輪剛猛之極的招數,攻擊的不僅有自己剛擒下的俘虜,還有自己的要害和戰馬。

郭遵濃須飛揚,鐵槍連刺,將他的攻勢盡數擋下,接著右手拔出鐵鞭,霹靂般揮出,將那年輕人的鋼刀一舉磕飛。

程宗揚等的就是這一刻,趁郭遵雙手都拿著兵刃,他握住袖中的匕首,舉臂擋住郭遵的鐵鞭,然後一把抓住月霜,將她拖下馬來。

郭遵鐵鞭一震,砸在那年輕人臂上,卻如中鐵石,他眉峰微微一挑,左手的鐵槍隨即劃了半個圈子,朝那年輕人刺去。程宗揚把月霜抱在" >前,轉身腰背一弓,用背脊硬挨了郭遵鐵槍一擊,然後騰身躍出。

槍尖「篷」的一聲鈍響,卻是刺中了那年輕人背後的盾牌。郭遵策馬欲追,一名佣兵漢子舍命撲來,吼道:「直娘賊敢傷副隊長這是摳我老敖的眼珠子哇」

遇上這么個不要命的狂徒,郭遵也不得不收斂心神,挺槍與他戰在一處,眼看著那個年輕人幾個起落,消失在千軍萬馬中,他微微皺了皺眉。

程宗揚用背脊承受住郭鐵鞭一擊,一口血幾乎噴出來,他咬牙切齒地抱住月霜,一路狂奔,朝星月湖軍士的陣列逃去。

月霜咬牙道:「放開」

程宗揚用盡法寶才把她搶出來,看著她厭憎的眼神,頓時氣都不打一處來,叫道:「裝什么裝我又不是沒抱過」

月霜瞪著他,通紅的臉色突然間變得雪白,片刻後猛地吐了口鮮血。那口血寒氣四溢,里面還有細碎的冰晶,落在" >甲上立即凝結起來。

程宗揚瞪目結舌,過了會兒才叫道:「你傻啊受了傷還胡亂沖" >,你不要命了」

月霜櫻唇顫抖著,勉強吐出一個字,「滾」

說著又吐出一口血。

程宗揚一口氣奔到陣後,勉強止步時,兩腿都有些不聽使喚,一跤坐倒,險些把月霜扔出去。

一雙手接住月霜,王韜道:「月姑娘受傷了么」

「死不了」

程宗揚叫道:「受傷的不止她一個,我也受傷了啊。干郭鐵鞭這一槍真夠狠的」

郭遵已經將敖潤逼到下風,就這時,遠處懸著豹尾的大纛向後一擺,發出撤軍的命令。郭遵冷哼一聲,放開這個幸運的家伙,帶著麾下的騎兵馳回中軍,與主將的大營合兵一處。

這一刻定格在下午三點十五分。從早上七點開始,雙方幾度攻守,整整鏖戰了四個時辰,死傷超過三千人。

宋軍傷亡最為慘重,王信的第三軍幾乎不復存在,由於黃德和的臨陣脫逃,盧政的第七軍只剩下兩個半營,郭遵第六軍的兩千騎兵也折損三成。但更重要的是,宋軍有半數以上步卒都凍傷了腳,隨著戰事的拖延,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

江州軍一方,崔茂和王韜的兩個營傷亡接近三分之一,尤其是神" >營的幾波箭雨,使傷亡數字大幅增加,連崔茂也負了傷。至於程宗揚帶來的人馬,五個班的星月湖勁卒還有半數能戰,兩百雇佣兵則在驍騎營的沖擊下損失了四成,連遠遠躲在陣後的馮源都被角弓" >中一箭。

這時候便看出雇佣兵與真正百戰之師的區別,雇佣兵投入戰場最晚,作戰范圍也僅限於第一道溪水附近,接戰之初,雇佣兵還能憑著勇氣與宋軍對攻,隨著傷亡的增加,雇佣兵的士氣迅速低落。好在有杜元勝、蘇驍和敖潤等人約束,總算沒有出現陣前逃散的局面。這時趁著敵軍撤退的空歇,連忙整隊。

王韜雙掌按在月霜背上,雖然是寒冬天氣,他頭上卻冒出絲絲縷縷的白霧。

月霜臉色蒼白,唇角的血跡已經結冰,看得出這丫頭體內發作的寒毒苦楚萬分,卻死死咬住牙關,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王韜已經解開她被封" >道,卻對她體內的寒毒束手無策。崔茂坐在一旁,半邊軍服褪在腰下,一名軍士正用雪團幫他清理肩、肘的傷口。

程宗揚用望遠鏡看著宋軍,一邊道:「劉平好像要退兵了。」

崔茂道:「想硬吃掉我們這點人馬,只怕崩了他們捧日軍的牙,等二團的直屬營出來,劉平想走也走不了。老七,怎么樣」

王韜松開手掌,「要壓下寒毒也不難,但這股寒毒藏於丹田,與氣血相連,如果強行壓制,下次發作為禍更烈。最好設法徐徐發散。」

「不對啊。」

程宗揚忽然道:「他們好像放棄來時的大路,改走小路了。」

崔茂不以為意地說道:「宋軍也有" >明人啊。」

程宗揚放下望遠鏡,「怎么回事宋軍怎么放著大路不走,走小路呢」

「多半是有人發現大路雪厚盈尺,小路沒有積雪吧。」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然後抬手劃了一個圈子,「你們不會就在三川口下了這場雪吧」

崔茂屈伸了一下手臂,說道:「方圓十里。再遠就顧不上了。」

程宗揚叫道:「你們這也太偷懶了吧」

「你知道下這樣一場雪,需要耗費多少力氣嗎」

崔茂道:「這場大雪,至少抵得上兩個營」

王韜送到一縷真氣,讓月霜沉沉入睡,一面道:「此地寒氣太重,要趕快把月姑娘送回去。」

說著他和崔茂都看著程宗揚。

程宗揚道:「行了,我就知道這是我的活。只不過這會兒正要緊的時候,我們撤軍沒關系嗎。」

「放心。」

崔茂淡淡道:「劉平若不趁著這個機會逃命,就是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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