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1 / 2)

活剝金瓶梅 未知 6269 字 2021-01-03

樓上的美婦人。

潘金蓮被那男子看得臉兒發紅,不好意思地說道:「奴家一時失手,官人休怪。」那男子整整衣衫,唱了個諾:「哪里的話,如此美貌的婦人,就算往我身上潑十盆水,我也不敢有怨言。」

潘金蓮被那番調情的話說得樂了,心中暗自嘀咕:「好會說話的主兒,這般甜言蜜語,不知該討多少女孩兒歡心!」

也罷,反正閑得無聊,讓本小姐來撩撥撩撥,於是斜倚在窗台上,手托一點紅腮,笑道:「先生這么說,我可真要潑十盆水了。」男子應答道:「盡管放心潑好了,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潘金蓮說:「你站好了,我這就去提水。」那人說:「好哇好哇,哪怕是婦人的洗腳水,也只管往我頭上潑就是了。」潘金蓮「撲哧」一笑,說了聲:「看美的你——!」說完用手將玻璃窗一帶,把那男子關在了外邊。

對那些輕薄男子,潘金蓮知道該如何對付他們,丟下個魚餌,不怕他們不吞鉤。關上玻璃窗後,潘金蓮偷眼往樓下瞅了瞅,那個男子果然還站在樓下,發呆般朝上看著,半天沒挪窩。

過了好一會兒,潘金蓮才看見他搖了搖頭,一步三回頭,悻悻地走遠了。

02

那男子是清河市的一個名人,覆姓西門,單名一個慶字,出生在文化大革命爆發的1966年,爹媽的意思是慶祝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全面展開。西門慶是獨生子女,從小被爹媽驕寵壞了,養成了專橫跋扈的習性,三句話不對頭便拳頭相見。小時候還有爹媽護著,等他長到十歲那年,清河市鬧了一場地震,西門慶的父母雙雙被壓在倒塌的房子里,命喪黃泉。從此以後,西門慶成了個沒人管的孤兒。

西門慶是跟著他舅舅長大的。他舅舅叫婁阿鼠,也是個沒一點正經的人,喝酒劃拳、麻將花牌、進包房泡妞,無所不為。在這種環境中生活,西門慶能好到哪里去?隨著歲月流逝,西門慶漸漸也長成了個浮浪子。

俗話說:「好人沒好妻,癩漢娶仙女。」這世界也怪,像西門慶這種天底下頭號混混兒,居然有女子賴死乞活要跟他。那女子叫吳月娘,是清河市前任副市長吳千戶的女兒,也是西門慶小學的同班同學。

吳千戶得知女兒在和一個混混兒談戀愛,心里很不高興,找女兒交心談心:「世上那么多好男子你不愛,你究竟看中了他哪一點?」吳月娘斬釘截鐵地說:「我就看中了他那男子漢的瀟灑派頭!」吳千戶說:「狗p瀟灑派頭,別人說他是混混兒。」吳月娘揪著他老爸的衣領問:

「誰說的?這話誰說的?」吳大戶一邊掙扎一邊打哈哈:「你甭管誰說的,聽老爸一句話,不能再和這個人談朋友。」吳月娘一聽,往地上一坐,大放悲聲:「你干涉女兒婚姻自由!你封建,你頑固……嗚嗚……」吳千戶思想政治工作做不通,只能一個勁搖頭,說他和女兒之間存在「代溝」。

由於吳月娘堅持,這樁婚事成了,西門慶成了吳千戶的女婿。有當副市長的岳父大人照顧,西門慶扶搖直上,從無業游民變成了清河市人民醫院的一名麻醉師。後來吳千戶弄了個指標,把乘龍快婿送到大學里c班讀書,混了張本科文憑,外加醫學學士學位,再回清河市,人模狗樣的西門慶也算知識分子了。

眾所周知,知識分子在清河市一度很倒霉,天天挨批挨斗,架飛機,掛黑牌,游街示眾。但是後來整個情況翻了個個,知識分子又吃香起來,升官,評職稱,分房子,都得先看有沒有知識分子的文憑。於是,知識分子迅速在清河市繁殖,像人工養鱉那么多。

西門慶雖說也戴了頂知識分子帽兒,骨子里卻沒知識分子那股子窮酸氣,說白了,他骨子里還是個混混兒。隨著改革開放的步步深入,不少人下海,也是政府所提倡的,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嘛。識時務者為俊傑,西門慶不甘落人後,寫了份停薪留職報告,在清河市人民醫院大門旁開了家葯店,做起了無本生意。

何謂無本生意?各位看官,西門慶剛下海開葯店那陣,手頭沒多少積蓄,只能借本經商,從清河市人民醫院葯房里偷偷拿出些緊俏葯品,擺上葯店櫃台,如果賣不掉,則退還給醫院葯房;如果能賣掉,再從醫葯批發市場買點同樣的葯品,還給醫院葯房就是。做這樣的生意沒風險,只需要把管醫院葯房的主任打點好就行。不僅如此,西門慶還和幾個臭味相投的醫生串通好了,讓醫生介紹病人到他的葯店里買葯,當然那幾個醫生是有提成的。

西門慶的生意做得活絡,發跡起來也快得很。醫院里不少人對他這種做法有意見,但礙於副市長吳千戶的面子,誰也不敢直接說出來,只是在背地里嘀咕。有吳千戶在台上,西門慶一點不拿那些議論當回事,我行我素,想干什么照樣干什么。

吳千戶光榮退居二線時,西門慶已經撈飽了,腰包里脹得鼓鼓的,手上拎個大哥大,象只綠頭蒼蠅般滿街亂竄。前一陣在陽光歌舞廳泡妞,和一個叫李嬌兒的坐台小姐打得火熱;後來又看中一個叫卓丟兒的女孩子,包月做了二奶。

西門慶的種種行徑,吳月娘早已略有耳聞,她曾同老公鬧過一次,但結果並不理想,西門慶當面答應得好好的,背轉身子馬上又同那些粉頭勾搭在一起。到後來吳千戶退居二線,西門慶更是無所顧忌地張狂起來,甚至鬧到當著吳月娘的面把野j帶回家干事的地步。

吳月娘忍無可忍,撲上去要扇那個女孩子的耳光,卻被西門慶一把拉住,掄起巴掌,反倒先在吳月娘臉上扇了一耳光,五個紅指印分外醒目,像用紅鉛筆畫上去似的。吳月娘捂著臉,發呆地望著西門慶,半天才吐幾個字:「你……敢打我?」西門慶撣撣手:「有什么不敢?這不是已經打了么!」吳月娘帶著哭腔說:「好,你等著,我去告訴老爸。」西門慶一聲冷笑:

「去吧,你去告吧,我怕個鳥!」

西門慶這話說得倒是幾分實情,吳千戶已經不在位,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使用價值不大了,西門慶如今哪里還用得著怕他?偏偏吳月娘不知趣,跑回娘家死乞活賴讓她老爸出面,教訓教訓風流女婿。吳千戶聽完女兒的哭訴,搖著頭說:「男人有錢就變壞,這話倒還真沒說錯。

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來處理。」

接下來,吳千戶找西門慶進行了一次嚴肅的談話,大致內容是說,年青人要講政治,不要學資產階級生活作風那一套。西門慶一撇嘴,不屑地回答說:「都什么年代了?還整天敲木魚念那本破經,沒事你老去學學氣功吧。」吳千戶被女婿一席話嗆得直瞪眼,大聲說:「翅膀硬了是不是?當初要不是我吳某人,哪里會有你西門慶的今天?」西門慶說:「去去,一邊玩去,小心惹惱了我,眼睛會認人,拳頭卻不會認人。」

吳千戶看著西門慶干瞪眼,對這種混帳女婿,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吳千戶真想扯開嗓子罵一通,轉念一想,女兒還在那混混兒手上,關系鬧僵了,他想把吳月娘怎么玩就怎么玩。再說,自己好歹也參加革命這么多年,一個老干部,不能同群眾一般見識。

03

西門慶繼續朝街東頭走去,剛走出沒幾步,聽見有人叫他,西門慶停下來,轉過身子一看,發現叫他的是「善記麻將館」負責人王婆。

王婆原是街道居委會工作人員,負責查電表、查水表、收衛生費。機構鬧精減,一排隊,王婆文憑本本最低,基本是文盲。說她基本是文盲,是因為王婆跟著查過幾天電表、水表,認識了幾個數碼字,算掃過盲了。這樣的人,自然是精減的首選人員。

王婆下崗後,並沒有學那些沒志氣的下崗工人,整天到市政府門前鬧靜坐,向政府要飯吃。

她租借了居委會一間臨街的房屋,開了麻將館,取名「善記」,是一位老夫子幫著取的名,善記等於善聚,是善於聚財的意思。經老夫子一解釋,王婆高興得直跳腳,她想到自己這么多年真心給政府辦事,一下子說精減就被精減了,沒意思,真沒意思,看來後半輩子是該好好聚聚財了。

王婆叫住西門慶,嘴皮像抹了蜂蜜一般甜:「西門大官人,這些日子怎的沒見你過來抹幾把?」

雖然西門慶沒當官,但是根據王婆的經驗,逢人抬舉著點總沒錯。比方說,見了個工商干部,或者稅務干部,不管人家是不是科長,你叫他科長就是了。人家今日不是科長,明天說不定說是,官銜往高處叫,誰聽著都高興,工商管理費、稅務費也會少收點呢。

西門慶見王婆沒話找話,不大想搭理,嘴上應付幾句,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了剛才窗台上潑水的美婦人,開口便徑直問道:「王主任,巷子口拐彎第三家那個娘子,姓氏名誰?」當然,正如西門慶不是官人一樣,王婆也不是居委會主任,叫她主任,是圖讓她開開心,便於把話繼續往下說。王婆一聽,知道西門慶心里的意思了,卻故意裝沒聽懂的樣兒,傻乎乎地說:

「拐彎第三家?那可是家公廁。」

西門慶說:「王主任在同我開玩笑——當真那是家公廁倒也好了,可是瞧那美婦人的穿著打扮,一點不俗,氣質高貴得很。」王婆翻翻眼睛,搶白西門慶道:「你倒盡想好事,人家那女子可是個正經人,從來不興在社會上亂玩的。」西門慶笑了:「王主任這話怪了,誰是在社會上亂玩的?」王婆語塞了好一會,趕緊說:「反正一句話,你別想沾那女子一指頭。」

聽王婆這么說,西門慶更上勁了。社會上折爛污的女子到處都是,花幾個銀子就能上手,他自封獵艷高手,自然不能太把占有那些折爛污的女子算數。有一陣,西門慶愛打「警兔」,就是專門瞄上「警花」下手,精神上能得到滿足,生理上卻不太滿足。原來,那些個「警花」

平日在警營中受壓抑慣了,演床上戲時也很難放開,硬板板躺在床上,像個死人,西門慶常常自嘲地說那是在「j屍」。這一陣子,西門慶獵艷的興趣轉移了,目標是那些美艷的少婦。

根據他的經驗,少婦在婚後有段甜蜜的日子,再接下來是乏味的家庭生活,日復一復,看相同的臉,說相同的話,做相同的事,精神上會產生一種飢渴,而且她們床上功夫也好,只有費點心勾上了手,等於是白拾了塊「金磚」。

這么想著,西門慶更是急於要打聽那個美婦人的姓名。見他一副猴急的樣兒,王婆開心地笑了:「抽時間來抹幾把麻將牌,我保證介紹你們互相認識。」西門慶笑道:「不就抹幾把牌嗎,行啊,我這就有空。」王婆說:「哪有你這般說起風說下雨的。」西門慶說:「哪請王主任定個時間……」

正說著,掛在腰間的bp機響了,西門慶掏出來一看,是另一個叫卓丟兒的小姐在呼他。趕緊拿出大哥大回話,對方一付嗲聲嗲氣的腔調:「你又在什么地方泡妞?快來嘛……」西門慶匆匆回了幾句,轉過臉對王婆說:「有個港商等我談判,催好幾遍了,今天沒空,改日吧,改日還請王主任相助。」

王婆老於世故,一眼就能看透西門慶這點把戲,她沒戳穿,也不想戳穿,順著對方的話往下說:「西門大官人真是太忙了,像黨和國家領導人一樣,日理萬機。」西門慶聽了,在心里嘀咕一聲:狗p日理萬機,我是日理一機呢。他招手攔住一輛的士,往前排坐下,臨走時沒忘那檔子事,抄了個bp機號碼遞給王婆:「王主任,我可是拜托你老人家了,有情況趕緊呼我。」

04

換個日子,王婆瞅准機會叫住潘金蓮,二人親親熱熱攏在一起說貼已話。王婆上下打量潘金蓮,嘴里「咂咂」直叫喚,像憑空拾了塊金元寶似的:「咂咂,這般美貌的娘子,整天呆在家里讓老公一個人欣賞,豈不是太可惜了?」潘金蓮抿嘴一笑:「王媽媽說笑話吧,哪里還談什么美貌?早成昨日黃花菜了。」

王婆說:「還蠻謙虛謹慎呀,漂亮這東西,可是拿錢也買不到的,該謙虛的時候得謙虛,不該謙虛的時候不能瞎謙虛。」王婆這話像批評,實際上卻是表揚,說得潘金蓮身子骨輕飄飄的,像踏在一塊雲朵上一樣。

王婆見潘金蓮有入港的意思,話說得更露骨了:「改天到麻將館里來抹一把,我保證讓你贏。」

潘金蓮說:「哪能呢,打麻將總是有輸有贏,王媽媽能保證我贏?莫不是抽老千?」王婆說:

「瞧娘子說到哪兒去了?要是抽老千,我這麻將館還能開得下去?只怕早被人砸爛了。」潘金蓮說:「那怎么能保證贏牌?」王婆一笑:「憑娘子這么漂亮的臉蛋,我來找個冤大頭,那人光顧看娘子標致的臉,迷迷糊糊出牌,不輸錢才怪。」

潘金蓮樂了:「聽王媽媽說的,這世上如今哪里還有那么傻的男人……」王婆說:「有哇有哇,明天下午吧,你到麻將館來,我保證你能贏錢說是了。」聽王婆說得如此肯定,潘金蓮心里倒有些疑惑了,那人是誰呢?前幾日從窗口往外潑水,不小心潑到一男子身上,那日子她認識,是清河市有名的混混兒西門慶,王婆要叫的冤大頭,莫非是他不成?轉念一想,管它的,只要能贏錢,怎么玩都行,凡事還有王婆撐著呢。

第二天下午,潘金蓮果然如約來到了王婆的麻將館。廳堂里,有幾桌麻將客正在抹牌,煙霧繚繞,間或夾雜一陣陣吆喝聲。潘金蓮徑直走進去,在一個包廂里找到了王婆。王婆讓潘金蓮坐下,自己出去打呼機,那邊很快回話了,王婆說:「西門慶吧,快來呀,好事就快成了呢。」西門慶興奮得直拍大腿:「好的好的,我馬上到。」王婆放下電話,沒事兒似的回到包廂里,同潘金蓮有一搭無一搭說些閑話。

不到十分鍾,西門慶打的來了,腋下夾著個黑色公文包,手中拿個大哥大,一付大亨派頭。

進門同王婆打聲招呼後,便一個勁地朝潘金蓮點頭哈腰。潘金蓮一見,果真是被她潑了水的那個男子,臉微微紅了,不知該說什么好:「先生,那天的水……」西門慶油腔滑調慣了,攔住潘金蓮的話頭開口說道:「要不是有那盆水做媒人,哪里會認識這么漂亮的小姐啊!」

王婆假裝糊塗地說:「好呀,原來你們認識?莫非你們串通好了來贏我老婆子的錢的?」西門慶說:「哪里哪里,就見過一面。」王婆說:「開個玩笑呢,可以開始了吧,三個人,看來只能玩『斗地主』了。」西門慶說:「行,就『斗地主』。」說著轉身問潘金蓮:「『斗地主』潘小姐會吧?」潘金蓮是「斗地主」的高手,卻假裝謙虛地說:「剛學會不幾天,湊個角兒試試。」

西門慶拿起桌上的撲克牌,熟練地洗了幾遍,把手遞到潘金蓮跟前,讓她抬過牌了,就開始起牌。第一把西門慶叫了個地主,結果地主輸了;第二把王婆叫了個地主,地主又輸了;輪到第三把,西門慶摸到了那張地主牌,可他沒叫,把機會讓給王婆,王婆剛才當地主輸了一把,不敢再叫了,最後機會留給了潘金蓮,潘金蓮本不想叫,可是見西門慶不斷沖他做眼色,就硬著頭皮叫了。誰知這個小動作讓王婆看了個清清楚楚,嘴里沒說什么,心里卻犯開了咕噥:一對狗男女,他們在算計我呢!

果然,這一把潘金蓮當地主,卻贏錢了。王婆一邊從口袋里掏錢一邊說:「你們兩人打牌好默契,像兩口子似的,一個眼色就明白對方的意思了。我老太婆一人不敵你們二人,今天只怕要輸。」西門慶說:「王主任這是在表揚我們呢,還是在批評我們?」他故意把「我們」二字說得很響,意思是他同潘金蓮的關系已不大一般了。王婆說:「少在這兒套近乎,人家潘小姐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哄的。」

潘金蓮贏了錢,不好多說什么,接下來打牌,說來也怪,這天她的牌運特別好,當地主時,地主贏;不當地主時,地主輸。一個多小時下來,潘金蓮桌前的抽屜里已經塞滿了人民幣。

西門慶大輸,王婆小輸,王婆本是來幫著拉皮條的,卻在這兒陪著輸錢,心里早已不樂意,找個由頭,去照看外邊麻將館的生意,抽身先出去一會兒。包廂里,就剩下西門慶和潘金蓮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