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淫賊(2 / 2)

驚情淫夢 lucylaw 6253 字 2021-01-03

阮凝秋聽了我的話,嘴角一咧冷冷說道:「你其實是想問我,這樣絕密的事情,就連小妹都不知道,我又是怎麽知道的吧。」女人很容易猜中我的心思,而我也沒有反駁這個揣度。

「但我可以告訴你們的事,知道整個事情的,除了老太爺,二哥,老爺,我,就已經沒有他人了,甚至連三叔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作為二哥親生的父親,三叔對於我家老爺的記恨,是真真正正的。要不,他也不至於等我家老爺一去世,就立即想要將他自己的兒子扶上位。」阮凝秋頓了頓,說道:「劉家這麽多是是非非,逃不開的,無非是一個情字。很多以為你們以為很復雜的事情,其實本質上只是一些很簡單的事情。但只有一個情字,會讓那些簡單的事情變得異常復雜。」

「既然如此,」我問道:「那夫人對劉才的死怎麽看?」通常意義上,在一個大家族里,管家同樣也是重要的機密收藏著。對他的死,也許阮凝秋能給我一些我們想不到的答案。

「他是個有情的人。」女人沈默了很久,才緩緩說了這句話。

「夫人是說,他是因為對鍾琪有情而死?還是說是對其他人?」

「情有很多種,」說完這句讓人費解的話後,阮凝秋看了我一眼,冷冷說道:「愛情是情,親情也是情。欲望是情,無欲望也是情。關於劉管家,我只能說這幾點,第一,他是個好管家,這麽多年對老爺,對劉家,都問心無愧。第二,他是一個可憐的人,可憐的並非是他一直被人利用,而是他明明知道很多真相,卻只能選擇一種傷害自己的方式。我說過,一切簡單的事在情面前,就會變得很復雜。」

女人說完這番話,看了一言不發的劉忻媛一眼,又看了我一眼道:「好了,我話說完了,你可以出去了麽。」

我嘆了口氣,非常認真的對女人說了句:「事出無奈,今日造下的罪孽,不敢求夫人諒解,只希望等事情完後,再來向夫人恕罪。」

女人離開了卧室後,衣衫不整的我一直在賓館的一個小房間里呆了半個多小時,才等來了劉忻媛。阮凝秋不願意再讓她送自己回家,於是劉忻媛只好讓陳鳳將阮凝秋送回去。而等我穿好了衣服後,女人才將我叫了下樓,然後開著車帶著我離開。

我沒有問女人要帶我去哪里,此時她的內心,肯定比我現在還要難受。如果我是女人,我此時心里會有一種強烈的無力感,就好像是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辨別什麽是對,什麽是錯的能力。今晚,她讓我做了一件違背人倫的事情,而這件事情,作為始作俑者的她,比起執行者的我內心還要罪惡。我不知道阮凝球在跟劉忻媛分別的時候還說了什麽,但是我看得出,這個一向行事堅決果斷的女人,內心也仿徨了。

「我是不是也瘋了,」這是女人沈默了很久後,說的第一句話。雖然我已經預料到她會有這樣的疑問,但是從離開酒店就開始想這個問題的答案的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回答這個問題。

「謝謝。」這是我唯一能說的,也竟然是我第一次對女人說出這兩個字。就連當初她將我從歌樂山的魔窟中救出來的時候,我都沒有跟她說過這句話。

然而此時,女人卻沒有任何反應。為了我,她的犧牲到底意味著什麽,這是即使是鳳巧爺那樣精通萬物價值的人也算不了的人情帳。旁邊山城的喧囂,此是缺反而就像是一個空寂的的世界,我的心中,竟然頭一次泛起了一種好像是虛無,但又是糾結的感情。而這種感情,我原因為本不應該在我這樣的一個復仇者身上出現。

「我現在只是希望,二哥做的那些事情,真能夠向阮嫂子所形容的二哥那樣,他是一個正派的人。」劉忻媛說道:「你知道,分別之前她跟我說了什麽話麽?她說因為有了黑暗,光明才會更加光明。因此,只有站在最黑暗角落里的人,才能看清別人心中到底有多少亮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後,女人跟我一起,陷入了一種沈默。汽車里鴉雀無聲,一直到劉忻媛的汽車穿過喧囂的街道,駛進了寂靜的居民區,最後,再開進了一條漆黑的巷子。

雖然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但我卻還認得出來,這個地方就是鳳巧爺生前所經營的那個老鳳記銀鋪所在的小街。只是隨著鳳家的人去樓空,本來就破舊的街道,似乎更少了一分生氣。

我沒有問劉忻媛為什麽會帶我來這個地方,因為很快我已經得到了答案。當汽車的喇叭聲在夜色中將沈寂的老鳳記喚醒的時候,我在那塊被人挪開的門版縫隙里,見到了東陽,也就是柴中石的身影。

跟上次見面的時候,他的臉上跟手上多了幾處傷疤。這顯然就是那一場大火留下來的。雖然隔了幾個月再見面,但無論時他還是我,都已經經歷過了生死。他還是用以前那種帶著微笑的表情看著我,謙恭而有涵養。然而我卻再也不敢用以前那樣的心態面對他,即使他比我要小上近十歲,但這個笑容可掬的青年,在我面前卻是如同有一種神秘的氣場,讓我的心跳也開始加速起來。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即不是緊張,也不是興奮。只是當兩個別人眼里已經死了的人面對面的時候,總會有一種時空上的錯落感。

「兩位請坐,今天晚上,我們要說的事情也許會很多。」跟上次相比,此時的老鳳記更加破敗,桌椅上都布滿了灰塵。只有我們面前的兩把椅子勉強還算干凈。看起來,他來這里也不過就是剛剛的事情。

「你是什麽時候加入和衷社的?」這是我的第一個問題,聽上去似乎並不緊要的一個問題。

「生下來就是,」東陽說道:「和衷社是世襲,平日極少吸納祖上沒有和衷背景的成員入社,這一點先生應該是知道的吧。」東陽跟我說話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客氣。

「這麽說來,你的父親也是和衷社成員了?」

「是,但不全是。」東陽說道:「嚴格來說,家父只能算是和衷社的外線。家父曾經有一個師父,而我的這個師公,最近先生應該不少了解到他老人家的事跡吧。」

我點了點頭說道:「你爹的師父是丁伯吧。」

東陽沒有否認,自然也就等於承認。

「看起來,你的父親跟鳳巧爺,算是師兄弟了。」我說道:「難怪不得他們之間會有那麽深的瓜葛。你年紀輕輕,就在和衷社中間擔任如此重要的職位,看起來,他們兩在和衷社也是德高望重的輩分吧。」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東陽搖了搖頭,頓了頓說道:「先生許久不見,為什麽偏偏對這些陳年往事如此感興趣呢?我原以為,先生會很迫切的想要知道,我是為什麽知道山水庄園上你定然會被截胡,而且還要被關押在歌樂山監獄。而我又為什麽請劉小姐,把你救出來麽?」

「你們需要在山城,找一個有足夠實力,卻又獨立於山城既有的權利體系之外的人,來成為你們新的合作夥伴。」這是我經過了榮縣之行,見到了梅姑,老趙叔,宋二爺等人之後,我已經得到了這個答案。

「一開始,我確實是有過這樣的想法。」東陽說道:「而且不瞞你說,組織對於先生的興趣,也是從我這里開始的。我本來是建議組織,利用你在警局的能力跟聲望,還有你與生俱來的好奇心,來幫助我們調查黑手黨那撥人搞的大煙跟文物的生意。當然,除了你之外,蓉城那邊自然也有我們想要拉攏的對象。」

「這個人是李昂吧,」我見東陽點了點頭,冷冷說道:「大家都知道了,你說得直接一點。」

「然而後來兩件事情,讓我們該變了主意,或者說是不得不改變主意。」東陽說道:「第一個,就是李昂為了調查大煙交易,自己來了山城,還認識了你。想必,你已經從李昂那里知道他跟家父曾經的主人李琛,以及李琛跟和衷社的關系了。不過恐怕有一件事情,李昂不會告訴你的。李琛雖然姓李,不過他也曾經用過一個姓趙的化名。你調查李琛貪腐案那麽久,卻沒想到他曾經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在三十年前的山城連環凶殺案中,那個為了替李志報仇,而化名成趙小偉,涉嫌殺害了梁永斌,並刺傷了丁伯的人。」

東陽的信息固然讓我驚訝,但我知道,今天晚上定然還有更多讓我驚訝的事情會水落石出。我努力的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然後開始慢慢的重組著鬧鍾的碎片。終於,這些碎片就像是那些丁伯手中的煙雲十一式一樣,開始產生了彼此的聯系。我一直只是知道李琛跟和衷社有關系,卻沒有想到那個曾經被我親手送入監獄的人,竟然就是當年的化名成趙小偉的李志的兒子。這麽看來,我曾經無數次揣度下的李琛這個名字,說不定是他的真名。

「三十年前凶殺案的內幕,你們現在已經已經知道了。我說點後來的事情吧,隨著丁伯的死,和衷社重新陷入了兩派各自為政的情況。而涉嫌殺害梁永斌的趙小偉,也就是李琛,後來因為證據不足的原因,加上有人保釋,背判了五年監禁,刑滿後就釋放了。等到他被保釋出獄後,他的值了了保釋他的人其實是黎楚雄。然而在當時,黎楚雄的女兒黎欣欣早已經在和衷社的利用之下,殺害了丁伯的同時自己也死在了當場。黎楚雄精明一生,卻落得了如此下場。於是,他不光選擇了原諒黎楚雄的同時,將黎楚雄暗中留給他的財產的一大半捐獻給了愛國救亡組織。只剩下的一小半,則成為了他後面當上山城有名商人的本金,最終成為了家父一生的雇主。」

「然而這一切的事情,又怎麽會如此的簡單。就在李琛出獄之後,和衷社的人就又找到了他。而這一次,找他的自然還是原來跟黎楚雄合作的那幫人,他們自然希望扶持有和衷社血統,畢竟曾經是白衣黨一脈的李琛成為他們新的代理人。為此,他們甚至還向李琛透了一張他們正在經營的王牌,而這個人,就是後來的周敬堯。」

「周敬堯跟李琛之間的關系,到底是怎麽樣的?」

「他們曾經親如兄弟,李琛是在父親死後,自己落難的時候遇到的周敬堯。而巧合的是,當時周敬堯正好是在外面游離,而且無獨有偶的是周家指派陪伴他游離的人正好是當時棲身周家的丁伯。在發現了丁伯之後,李琛立即主動跟周敬堯交往。當時他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接近他身邊的丁伯。而丁伯雖然能夠看明白李琛當時的心思,卻知道後輩的積怨已深,因此並沒有揭破李琛的身份。也就是在這樣的相互欺瞞之中,兩人竟然成為了至交好友。」

「直到後來,山城的事情爆發,丁伯去世,而李琛鋃鐺入獄。再後來當和衷社那撥人告訴他,他們在經營周敬堯這一條線的時候,由於心里面的愧疚以及對這個朋友的關心,最終李琛答應了和衷社的條件,替他們在山城經營一些地下生意的同時,也加入了原本跟自己祖上針鋒相對的黑手團。」

聽了東陽所述,我若有所思的道:「看起來,你們白衣黨雖然以商戰聞名,但在山城這個圈子里,曹,周,李,三家已經盡數被黑手團那邊拉攏。而你們所能倚靠的,就只有脫離了和衷社,卻跟白衣黨還保持關系的劉家。」

「先生所說的是實情,」即使東陽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隨著劉家的退出,就算李家不復存在,黑手團缺緊緊的將曹,周這兩家王牌在手上。只是讓白衣黨這些人心存一絲念想的,就是曹金山跟周敬堯這兩人都是各懷鬼胎,他們不會那麽容易就這樣一直黑手團合作的。這一陰一陽兩人倘若聯手起來,立即可以成為和衷社兩派之外的第三股力量。所以白衣黨采取的策略,一直是在暗中幫助這兩家獨立門戶為主。

「所以,你們現在找到我,就是想利用我對這兩家的熟悉情況的條件,讓我替你們挑撥這兩家跟黑手團的關系吧?」我大概猜到了東陽的心思。

然而沒想到的是,當我話說完後,東陽卻反而搖了搖頭說道:「不,先生錯了。」東陽看了看我,突然正色說道:「先生知道,為什麽我們白衣黨偏偏要選擇在現在這個時間里先後在你身邊現身。」

「你說吧。」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任何驚人可能性的思想准備,然而當東陽說完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意外。原來在三日之後,是和衷社的一個大日子。在當初林覺民建立和衷社的時候定下了一個規矩,每兩年一次的初夏之日,是和衷社各堂口的集會時間。在這一天,無論平時行動如何分散,各堂口的堂主都要匯集到一些共商社中下一步的策略。

只是後來,隨著和衷社內部的四分五裂,這樣的機會已經荒廢了很多年了。但在前不久,也就是山城開始出現動亂的時候,兩邊的管理者竟然決定了進行一次會談。而這一次會談的機會,兩邊自然都存有吞並對方的心思。

然而現在,如果論實力,白衣黨是無論如何也跟黑手團無法抗衡。面對兵強馬壯的對手,他們最終只能選擇冒險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我們身上。而他們給我們開出的條件,竟然是和衷社未來的指揮權。

「什麽?」東陽的話,別說我了,連一旁的劉忻媛都覺得不可思議。雖然從一開始,這一波白衣黨的人就是就在像我們暗送秋波,但他們突然說要把白衣黨指揮權交給我的時候,任誰聽了都會覺得滑稽。

東陽沒有理會我充滿質疑甚至是嘲諷意味的笑聲,反而心平氣和的等我笑過了之後,他才緩緩挽起了自己的一條袍服袖子。就在他的袍服底下,我看到了一條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手臂。那是一片跟他臉上的傷疤一樣的被火焰灼燒留下的印記,顯然當時的那場大火,是真的幾乎要了他的性命。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特別是當周敬堯的人想要殺死的的心情,但是…」我原以為,東陽這樣做是因為復仇心切,但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東陽擡手打斷了,他向我展示他這一條受傷的手臂,似乎另有目的。面對我的好奇心,東陽依然平靜的說道:「先生不急,我給先生看我的這一條胳膊,並不是想要跟先生或周敬堯的事情。」

東陽頓了頓,看了看劉忻媛,又看了看我才接著說道:「有一個關於我的故事,不知道二位是否會有興趣聽。」

「嗯?」

「這是一個關於兩代父子為了所謂的理想或者主義的故事,也是一個父親為了恪守她的忠誠,寧可殺死自己親生兒子的故事。」

東陽的話,再一次讓讓我費解,卻又一次次的窒息。

亂世,永遠會比你能夠所想到的更可怕,因為除了那些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之外,在這個人的性命比起螻蟻還要卑賤的歲月里,唯一能夠支持人的,就是很多人心中的那種主義。這種看似虛無的東西,卻支撐著一個個渺小的個體在這個無力的漩渦里面不斷的掙紮,直到最後,大多數人得到的,注定只是被這個時代的洪流所撕碎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