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皇帝憶起往事,聲音哽咽道:「是的,愛卿,你說這些,朕未全忘。朕……其實也時常懷戀你。」
蒙面婦女一聽這溫情的聲音,就象聽到了往昔的如喚,情不自禁地就向龍床走去。可是,她的眼睛一下子看見了睡在里側的庄妃,頓時就又大怒起來:「你那你當日為何讓皇後殺我?殺我還不算,還殺我全家,滅我九族?」
「不!不是朕下旨殺的!」
世宗皇帝這時已經將全部心思集中在瑞妃身上,腦際已喚起了有關十多年前那件宮廷事變的全部回憶。這也是因為那次事變對他刺激太大,印象太深,一個人只要有此經歷,終生也不會忘記。那次事件,甚至影響到大明朝的國脈,史家研究世宗,也不得不矚目於此呈。
只因宮變平息之後,世宗敕諭內閣道:「朕非賴天地之鴻恩,鬼神之默佑,早為逆婢所戕,哪有今日?朕自今日始,潛心齋戒,默迓天訂,所有國家政事,概令大學士嚴嵩主裁,擇要上聞。」「該大學士應理解朕心,慎率百僚,秉公辦事。」
此諭一出,方引出一代專朝的奸相。
世宗向蒙面女子辯白道:「當日朕為逆婢以絲帶勒頸,昏死過去。被救之後,數日間卧床不起,一二日不能說話。朕朕又哪能傳旨殺你?」
「你同意方皇後辦事,不等於是你殺的么?」
世宗躺在床上,清楚地談及此事,一時間,連自己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在夢中。說道:
「愛卿要責怪興世子,興世子也無可推諉。愛卿,你帶興世子同去陰界與你相伴吧。當日朕康復之後,才知卿已枉死,哀傷不止之際,幾欲廢了方皇後,打入冷宮,只是礙著大明國譽,容忍那廝。愛卿啊!好叫愛卿冤魂得知。卿西去五年後,天譴方皇後,天火燒了她的寢宮,將她燒得不成人形,卻又並不燒死。受盡磨難後,方才痛歿。也算是老天為愛卿報了冤仇。」
蒙面婦人冷笑道:「天譴方皇後?天火燒了她的寢宮?哼!如是要等天眼睜開為瑞妃申冤,瑞妃還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哩!興世子,念你心中還明白瑞妃是蒙冤之人,念你往昔待瑞妃一片至情,今日我就不取你性命了!」
世宗驚駭異常:「你是來拘朕的魂魄的么?」
「哼!越是修真越怕死。越信反神,鬼神越多。如非佛陀一再叮嚀,叫我不可亂了正統,我早取了你的性命。興世子,你肯為我辦一件事么?」
「朕負卿苦難甚多。卿有何話,只管道來。」
「我要借西宮住上一陣。你叫人將西宮空出來吧。」
「你要回西宮住么?」
「是的。」
「好。立即令人將西宮空出來。」
「多謝聖上,不過,你將西宮空閑,陶仲文知道了,勢必猜疑。你可對他說你近來夢見瑞妃,引起傷感之情。閑置西宮居寢一段時日,乃是寄托懷戀之意。如此一來,想來那妖道就可免去猜疑了。」
「你稱仲文先生為妖道?」
「那廝正是妖道。你鬼迷心竅。自己還不自覺。記住,三日之內,將西宮閑置出來。切記切記!」
蒙面婦人說罷,伸出手指凌虛財點世宗睡穴,待世宗睡去之後,才解了他的啞穴,動穴和暈穴,這樣,她離去之後,再隔三個時辰,世宗睡穴自解,醒後如常,記起所見之事,真的就當作南柯一夢了。
天明時分,世宗醒來。他先是感到頭痛,隨後記起一夜之間盡做惡夢。他坐在龍床上,細思昨夜所夢,只覺得活靈活現,恰如真的一般,哪里是夢?但如說不是夢,卻又是什么?
待得內待進來,服侍他起床,他已思定,遂下旨騰出西宮,將其閑置一段時日。至於為何置閑,卻是不許多問。人對來自陰界的事物總是感到恐懼的。
上午。陶仲文進宮時,在路上就聽人說聖上已經令將西宮置閑之事,他聽後。就到萬壽宮看世宗去了。
世宗正在萬壽宮的通玄閣中誦經,一邊還在思索昨夜的夢境,極力想弄明白這個夢的寓意所在究竟是主吉主凶?陶仲文一進來,他那掛滿隱憂的臉上頓時就笑了起來:「先生來了!」
陶仲文見禮之後坐下道:「臣見聖上面色含憂,不知所為何事?」
世宗嘆道:「朕昨夜夢見瑞妃了。」
「什么?聖上夢見瑞妃了?瑞妃死去己經有十五年了,聖上怎地突然又夢見她了呢?」
「哎!真的夢見了。朕想當日瑞妃枉死,不禁傷感,巳經令人閑置西宮,以示體恤亡魂之意。」
陶仲文趁機頌道:「聖恩浩盪,沐及亡魂。聖上仁慈,必將流芳千古。臣有一事,正巧應了聖思沐萬方之意。」
「先生講來。」
「臣問城中有一玄極門,乃是北方的一個武林大門派,門徒逾千人。個個武功高強。玄極門的掌門人梁建成,一身內力登堂一套玄極刀法,人稱天下第一刀。臣閱廷報,沿海倭寇暫時平息,但隱患未除,北方韃寇加緊養蓄軍馬。意圖不軌。聖上何不將梁建成召進宮中,委以官職,以備有事之時,既能派他戎邊。又可將他手下的逾千門人派上用場。如此一來,不用花一兩庫銀,就可得強兵逾千。」
世宗沉吟道:「武林人自來與朝廷不同謀,梁建成他會領旨嗎?」
「老臣與他有一面之交。他會領旨的。」
「如此正合朕意。委以何職合適呢?」
「這個……容臣與吏部商議再奏明陛下如何?」
「很好。」
「如此,才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