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噱仙大憨(1 / 2)

天,快亮了,東方已現出一絲曙光。衛天麟馳出山區,仍是目不斜視,一味向前狂馳。一個時辰過去了,官道上行人漸多,天麟只好大步前進。中午時分,已進入一座大鎮。只見鎮上,行人接踵,熙熙攘攘,商店林立,酒肆比鄰,好不熱鬧。

一陣鍋鏟響聲,飄來陣陣酒香,頓覺飢腸轆轆。天麟轉首一看,竟是一座客棧酒樓。於是,折身邁步,直上酒樓,游目四顧,幾乎是個滿堂。酒保一見上來一位手持折扇,身著長衫,豐神如玉,氣度軒昂的少年,不用說,定是富家顯官們的公子爺。為了爭取一份小帳,蹬蹬蹬,一連跑過三個酒保來。

其中一個酒保一躬身,笑嘻嘻地說:「爺,您請。那邊有上等雅座,臨窗靠河,遠可眺望衡山五峰,近可看河中漁帆,觀景漫飲,百斛不醉。」說著,做了一個肅客之勢,轉身前導。

天麟跟在酒保之後,走至臨窗一張桌前,果然,遠望衡山,高聳入雲,近看河景,點點白帆。驀地,一聲不屑的微哼,在酒客中飄起,聲音不高,但極有力。衛天麟只顧就座,倒也沒有注意,身形坐好,一抬眼,眼前頓時一亮。對面一張桌上,竟坐著一位身穿藍緞長衫,頭戴寶藍文生巾,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少年。

藍衫少年身材不高,卻甚瀟灑,細看之下,堪稱雙眸似剪水,丹臉若桃花,看來雖極溫文,但眉宇間卻充滿了英氣。衛天麟看藍衫少年,藍衫少年也正看他。衛天麟雖對藍衫少年頗有好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略帶一絲脂粉氣。

這時,三個酒保同時恭聲問:「爺,您要點什么?」

衛天麟毫無江湖閱歷,順口說:「撿可口的端來。」三個酒保齊喏一聲,一躬身,走了。

衛天麟眼望衡山,耳聽座言,心頭不禁一跳,滿樓酒客,俱是紛紛談論疤面人的事。疤面人半年前如何殺藍鳳幫的徒眾,昨夜又如何揭破紫蓋峰下神秘庄院之謎。有的人比手劃腳,繪形繪色,只說得口沫四飛,有如親見。

衛天麟覺得很奇怪,昨夜山中之事,今午此地為何盡知?當然,蓬頭丐將全庄高手嚇跑了的一幕,他又沒看到。驀地,叭叭叭,一陣手掌拍桌子的響聲。接著,是聲震四座,沙啞似破鑼的聲音:「有活著的酒保,給你家宋大爺滾過一個來。」

衛天麟轉首循聲一瞟,差點沒笑出聲來,這是他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到如此滑稽的人。只見拍桌之人,年約三十余歲,大頭,環眼,海口,輪耳,但卻無眉塌鼻,坐在桌上,僅露一顆大頭,看來身材定也不高。但他的身邊,卻坐著一個嬌美如花的青衣少女。衛天麟心頭一震,看這青衣少女側影,極似那天被黔道三惡擊傷,後來突然不見的青衣女子。

這時,全樓酒客,俱都停杯放箸,側目看著丑漢。丑漢一見,大腦袋—搖三晃,益顯神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連走過兩個滿面堆笑的酒保來。丑漢伸手一指兩個酒保,放開破鑼似的嗓子,大聲說:「你們這些該死的,為何現在才來?」說著,鵝卵眼一瞪,一掃全樓,又是一聲不屑的冷哼,緩聲說:「哼,我看你們的膽子,俱被疤面人嚇掉了,須知你家宋大爺可沒把疤面人放在心上。」

衛天麟心中暗怒,但他立即驚覺到目前不是時候。兩個酒保對著丑漢,連連陪禮,點頭應是。全樓在座的酒客,也俱被丑漢這句豪語驚得一愣,摸不清丑漢是何來路。丑漢又傲然沉聲,說:「快給宋大爺再送兩壺好酒來。」

兩個酒保猛地轉身,昂頭高呼:「地排,二號,好酒兩壺……」

廚內立有數人高聲回應:「馬上到……」接著,是廚內叮叮當當,一陣有節奏的鍋鏟敲擊聲。寂靜的酒樓,一陣嘩笑之後,又恢復了故有的闊論高談。

衛天麟看了丑漢那副滑稽相,心中怒火漸平,但他仍對丑漢非常注意。對面藍衫少年,對丑漢似也特別留神。衛天麟摒除雜念,凝神一聽,那青衣少女正輕聲埋怨說:「憨哥,你酒後亂發狂言,爹知道了,又要關你半年。」

丑漢憨哥一聽,一陣憨笑,也輕聲說:「有牛不在這些地方吹,到什么地方吹?」

「吹牛也分人、時、地,你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向疤面人挑戰……」

憨哥未等青衣少女說完,立即插嘴說:「芙苓妹,別怕。疤面人三次出現,俱在山中,誰知他住在哪個山峰,哪個洞,我不相信他是神,他會知道我在這里向他挑戰?」

「萬一他要知道,突然來了呢?」

「當然有我的芙苓妹去打呀。」

被稱為芙苓妹的青衣少女,粉臉突然一沉,瓊鼻一哼,說:「哼,疤面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才不同他動手呢。」傻了,憨哥的兩只大鵝卵眼,只眨個不停。衛天麟不禁心中笑了,聽到丑漢的名字叫「憨哥」,便知道他是個大渾人。

這時,五個酒保俱都手托碗盤,嘻笑顏開地向著衛天麟走來。五人在天麟桌上一陣忙碌,擺碗放盤,置杯斟酒,雞鴨魚肉,水陸雜陳,熱氣騰騰,香氣四溢,擺滿了一大桌。現在該是衛天麟傻了,看看面前擺滿了一桌,有冷有熱,無一不是可口之菜,誰能有此口福,吃完這些佳餚?

酒保走後,衛天麟偷眼一看藍衫少年,藍衫少年正以欣賞他大饕的目光,望著他微笑。衛天麟低頭舉杯,一飲而盡,片刻之後,吃了個酒足飯飽。

驀地,當啷一聲,由對面窗邊傳來。醉意已濃的衛天麟轉首一看,竟是一個身穿灰布僧衣,相貌凶悍的胖大和尚,在離桌之時,順手丟進酒碗一錠白銀。胖大和尚昂首闊步目無余子,徑自下樓而去。就在這時,對面藍衫少年,倏然立起,雙眉微挑,目射冷電,俯身望向窗外。

衛天麟看了胖大和尚那種狂傲神色,也探身向窗外著去。這時,胖大和尚舉步如飛,直奔河邊,飛身縱上一只梭形小船,兩只大袍袖向後一揮,梭船速度,快如離弦之箭。只見河中一道白色浪花,翻翻滾滾,船上和尚昂然而立,袍袖微揮。一陣波波的船擊水響聲,順風飄來,接著,河上暴起一陣喊好喝彩聲。

這時,身側藍衫少年,似乎右袖輕輕一揮,鼻中並發出一聲冷哼。天麟轉首一看,心頭不禁一跳,只見藍衫少年,嘴含冷笑,兩眼依然望著河心,但俊面上已沒有一絲溫文儒雅之氣,竟充滿了殺機。一陣烈馬驚嘶,遙遙傳來。

衛天麟心頭一震,再回頭,只見遙遠的對岸林邊,暴起數道土龍。十數匹健馬,風馳電掣,直奔和尚小船追去。煙塵滾滾,黃土飛揚,馬嘶連聲,蹄急如雨。眨眼之間,胖和尚的小船已消失在河灣之中,十數匹健馬,已被彌天飛塵掩沒,只隱約傳來陣陣馬嘶蹄奔聲。

衛天麟轉首一看,藍衫少年早已入座,俊面含笑,毫無怒意,一雙晶亮眼睛,正盯著自己。由於好奇心的驅使,天麟微一拱手,和聲問:「兄台可識得那凶僧?」

藍衫少年立即還禮,笑聲反問:「兄台敢莫是初來此地,不知這凶僧的可惡之處。」這聲音好美,好清脆。

衛天麟覺得藍衫少年,看來雖已二十多歲,但說起話來,仍有好重的童音。於是,又一拱手,笑聲道:「是的,小弟今日方抵此鎮,人地生疏,尚望兄台多賜指點。」

藍衫少年美目一亮,玉面頓現光彩,微微一笑,說:「兄台雖是初到,小弟也是昨日才來,此處非談話之所,兄台酒飯既足,請至小弟房內一談,便知凶僧厲害。」說著,起身離座,似乎特別有意與衛天麟攀談似的。衛天麟一心要知道胖和尚的惡跡,便也立即起身招呼酒保。

藍衫少年一怔,急問:「兄台尚未定有房間?」

天麟俊面微微一紅,說:「小弟進鎮,即上樓來,還未定有房間。」

這時,早已跑來兩個酒保,恭身立在一側。藍衫少年一指天麟桌上酒菜,對酒保們說:「這位公子的酒菜,一切記在我的帳上。」說著,又對另一酒保,說:「轉告你們帳房,我昨日訂的另一房間,即讓給這位公子住了。」兩個酒保連連恭聲應是。

天麟心地憨厚,立即慌了。心說:自己吃飯,怎好讓別人出錢?藍衫少年似乎已看出天麟的心意,微微一笑,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你我雖是初遇,今後即是知己,些許小事,兄台又何必放在心上。」說著,伸出春蔥似的嫩手,做著肅客之勢。

天麟無奈,只得道謝,與藍衫少年並肩下樓。下樓之際,天麟順眼一瞟,那丑漢和青衣女子竟然不見了。藍衫少年走在一側,身上飄來絲絲幽香。衛天麟,仍是一味直向前走,對這飄來的絲絲幽香,似乎根本沒有注意。

衛天麟與藍衫少年,兩人越過數道圓門、排房,即是一院中植有花卉矮竹,假山小池,寧靜異常。藍衫少年領天麟徑自走進正中一間,即說:「兄台就住這一間吧。」天麟一看,漆幾亮桌,錦被羅帳,壁懸字畫,幾置盆花,看來雅致已極。

藍衫少年微微一笑說:「出外當然不如在家,就請兄台委屈一二日吧。」

天麟急說:「很好,很好。」心想:藍衫少年必是出生豪富之家。

兩人分坐椅上,立有小僮送來香茗。藍衫少年笑聲說:「小弟李風,敢問兄台大名?」

天麟和聲說:「小弟衛天麟。」

藍衫少年俊面微微一紅說:「你我今後已是知己,不必再存客套,我自信添長你幾歲,我就稱你麟弟弟吧。」

天麟星目一亮,顯得非常高興地說:「我初入江湖,正感孤單,有你這位哥哥,再好沒有了。」說著起身,躬身一揖,又說:「風哥在上,受小弟衛天麟一拜。」

李風立即起身還禮,說:「麟弟不必多禮。」說著,兩人重新入座,天麟問:「風哥,方才那胖大凶僧是何來路?」

李風雙眉微挑,略現慍色說:「這凶僧,在吉安、宜春、茶陵各地,做案極多。」

天麟不解地問:「風哥,凶僧做了些什么案?」

李風俊面微紅,但瞬即消失,忿然說:「各地略具姿色的婦女,毀在凶僧手下者,已不下數十……」

驀地,李風兩眼一望院中,倏然住口,停止不說了。天麟一看,院中立著一個勁裝老者,白發短須,劍眉虎目,精光有神,一望而知是個內家高手。李風轉首對天麟,說:「麟弟,愚兄現在失陪了,我住隔壁房間,有事可令小僮喚我。」說著,起身向房外走去。

天麟立即相送,並笑聲說:「風哥有事請忙,事畢我們再談。」

文靜俊美的李風走後,一絲倦意立向天麟襲來。一夜來,狂風吹,暴雨打,幾番驚險,半日奔波,使他一頭倒在床上。但萬千思潮,又—齊涌上心頭,他的睡意頓時全消。銀釵聖女和雪梅姑娘是遇害了?抑或是另遷他處了?蓉姊姊回沒回峰?又見到那位慈眉善目的師太了沒有?不知她這時怎樣了?那天,黔道三惡為何追擊那青衣少女,那青衣少女為何又在前面酒樓上出現?他又想到洞壁上那些惡人的臉譜,茫茫人海,芸芸眾生,到哪里去找這些嘴臉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衛天麟才闔目睡著了。可是不久之後,一絲輕微的嚶嚶女子泣聲,飄進睡夢中天麟的耳里。天麟驟然一驚,倏然睜開兩眼,室內灰暗,並未燃燈。看看窗外,墨藍天空,銀星閃閃,已不知是什么時候?細聽哭聲,竟是隔室發出。天麟想:隔室不是李風兄的住室嗎?怎會有女子的泣聲?繼而一想,李風只說住隔室,但卻沒說是左,是右?

「媽……不知他到底怎樣了?」衛天麟倏然由床上坐起來,他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隔室哭泣的女人,竟是蘭娟姑娘。

「怕什么?他一身兼具兩個震驚武林人物的絕學,還怕兩個一二流角色人物的合力出手嗎?」不錯,這正是珊珠女俠的聲音。

「媽,他具有哪兩個人的絕學?」

「一個是魔扇儒俠,另一個就是他的父親騰龍劍客衛振清。」衛天麟聽得出,珊珠女俠說到魔扇儒俠時,聲調中充滿了哀怨、忿恨。

「媽,什么魔扇儒俠和騰龍劍客,我怎得從沒聽您以前說過,武林中有這么兩個赫赫有名的人物?」

「哼,這兩人都不是好人。」衛天麟倏然由床上立起來,又聽珊珠女俠輕輕一嘆,說:「不,他們都是好人,只是太寡情,太負心了。」

「媽,您為什么哭了?」這時,已傳來隔室珊珠女俠的啜泣聲。

「媽,不要哭了,我以後遇見這兩個人,一定殺了他們為媽消恨。」

「不,不,」珊珠女俠似乎哭得更痛心了,「娟兒,魔扇儒俠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什么?」是娟姑娘的驚問:「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衛天麟屏息凝神,他要細心聽聽父親與這位魔扇儒俠叔叔的一段糾纏不清的戀愛故事。又聽珊珠女俠輕輕一嘆說:「娟兒,睡吧,以後我會告訴你,但你必須記住,東海神君那惡魔不是你的父親。」

衛天麟現在已經確定無疑了,隔壁就是他的師母和師妹,但此時夜深,他想待明天去見她們,何況他還沒弄明白「珊珠女俠」又怎么會與「東海神君」扯上關系?驀地,一絲衣袂帶風聲,由窗外飄來。衛天麟心頭一震,根據這絲風聲,這人輕功造詣極深,莫非是那凶僧有意珊珠女俠母女,前來做那壞事?

於是,立即戴上面具,脫下公子衫,穿上那件既寬且肥的黑衣,飄身來至窗前。探頭一看,院內靜悄悄的,兩側廂房,俱已閉門熄燈。腳下輕輕一點,飄身掠出室外。夜空高懸,寒星羅布,爽風徐徐,清涼似水。天麟微一長身,已登上屋面,四面一看,哪有凶僧的影子?

他驀然縱上一座小樓,立即發現前面一道黑影,身法矯捷,快如離弦之箭,直向鎮外河岸馳去。衛天麟一想,正是凶僧所去的方向,莫非是凶僧的同路人?於是,右袖一拂,疾向那道黑影追去。為了免被那人發現,不敢盡展輕功,始終保持相當距離。不錯,前面黑影,果是向著白日凶僧消失的河灣處飛去。

追至河灣,前面忽現出一片黑黝黝的叢林,占地極廣,一望無垠。前面黑影,腳下驟然加快,疾如電閃,直奔叢林。衛天麟冷冷一笑,身形如煙,恰似一陣清風,緊緊追了過去。穿進樹林,林內漆黑,黑影頓時不見。天麟心下一急,騰身飛上樹梢,定睛一看,遠處枝葉中,隱隱現出三道殿脊,殿後有一高閣,閣上仍有燭光。

天麟立展絕世輕功馭氣凌雲腳踏樹枝,直向寺院飛去。眨眼之間,已至寺前,紅牆高大,寺殿巍峨,一片寂然,只有殿後高閣上,似有人聲。天麟正待撲向寺後高閣,驀覺身後風聲颯然,回頭一看。但見適才那條黑影,正由身後林中飛馳而來。

天麟隱身樹上,細看那條黑影,心頭不禁一震,幾乎叫出聲來,他確沒想到,飛來黑影竟是藍衫少年李風。這時的李風,依然藍衫儒巾,衣袂飄飄,僅腰間懸著一柄長劍。由李風這身裝束來看,他不但是個武功深絕的高手,也是一個素性高傲的人物。

衛天麟雖不解李風為何只身前來,但也不敢出聲相問,只有見機相助,為他把風。李風來至寺前,上身微動,已縱上牆頭,身形一閃,已飛上大殿,再一縱身,已至二殿屋脊上。衛天麟立時緊跟,待躍至後殿殿脊上,李風已飛上那座巍峨的崇閣,心中不禁暗贊李風輕功精湛,並不遜自己多少。

李風飛上祟閣,輕如狸貓,快如巧燕,這時,他已側身窗前,正向閣內窺視。驀地,一聲輕微冷哼,破空傳來。同時,閣中燈光,驟然全熄。衛天麟心中一驚,暗叫「不好」,再看李風,已隱身暗影中。就在這時,一聲暴喝:「什么人?」

喝聲未落,人影一閃,已由閣樓竄內縱出一人,一舉手,數點寒星,宛如電掣,直奔側殿殿脊暗影處射去。衛天麟見那發射暗器之人,竟是一個骨瘦嶙峋,身材細長的僧人,兩眼精光湛湛地注視著側殿殿脊暗影處。驀地,寒星落處,寂靜無聲,由暗影中立起一人,放開破鑼似的嗓子,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衛天麟不禁一愣,想不到那暗影中真有人,而且是白日酒樓上面看到的那位大頭圓眼的丑漢。這時,天麟才看清丑漢身高不足五尺,其腹圓胖如鼓。但那青衣少女呢?笑聲中,人影一閃,丑漢竟然落在院中。瘦長僧人一看丑漢,鼻中冷哼一聲,但心里卻極有數,就憑剛才無聲無息,接去自己的數粒亮銀珠,足見丑漢倒也不可輕視。於是,冷冷一笑,飄身飛下閣樓。

瘦長僧人微哼一聲,沉聲問:「你這丑鬼……」

丑漢憨哥大喝一聲。說:「閉嘴,我是丑鬼,難道我比疤面人還丑嗎?」

瘦長僧人全身微微一震,立即怒聲問:「你就是疤面人?」

丑漢極神氣地一晃大腦袋,說:「我不是疤面人,我叫宋大憨,但我告訴你,疤面人已經來了,他正在暗中保護我。」

衛天麟聽得心頭一震,覺得這丑漢宋大憨,武功果然不凡,天麟自信藏身之處,極為隱秘,但仍沒有脫過憨哥一雙大眼。繼而一想,莫非他在嚇人?再看瘦長僧人,仰首向著每個黑暗處,正盲目搜尋著,眼神閃爍,暗含惶懼。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問:「法清師弟,你在同誰談話?」話聲未落,後殿拐角處,已走出一個中等肥胖身材的和尚,手中持著一柄短鏟,直向瘦長和尚法清走來。

宋大憨儼如來寺香客,嘿嘿一笑,說;「是在同我談話,你如願意,也不妨過來參加聊聊。」

法清對持短鏟的僧人說:「靜清師兄,現在輪我值夜,不想竟突然來了這丑漢,並言疤面人也已來寺,正隱身暗處。」靜清微噢一聲,濃眉—豎,兩眼微睜,手橫短鏟,也向暗中找尋。

宋大憨冷冷一笑,說:「你們不會找到疤面人,只要你們動我一根汗毛,他便會出來要你們的命。」

法清遇事謹慎,似乎不敢貿然下手,一想,半夜突來這一丑漢,絕對事出有因。靜清性情暴戾,哪管這許多,加之自己又是師兄,更是無所顧忌,一看四下並無疤面人的影子,立即怒喝一聲,說:「我就先劈了你,看疤面人又待怎的?」說著,鏟交左手,右臂一圈,呼地一掌,閃電劈出。一股剛猛掌風,直奔宋大憨的鼓鼓肚皮。

憨哥哈哈一笑,漫不經心地右掌已然迎出。轟然一響,蹬蹬連聲,靜清身形搖晃,竟被震退兩步。憨哥又是哈哈一笑,鵝卵眼一瞪,一咧大嘴,說:「你不是我的敵手,你傷不了我。」

法清一聲暴喝:「再接我一掌試試。」喝聲中,掠身而出,急上兩步,兩臂一圈,雙掌同時推出。一陣驚濤駭浪般的狂飆,向著宋大憨滾滾擊至。

宋大憨看來渾傻,實際可能較常人尤要聰明,這時,大眼一翻,神色凝重,一聲暴喝:「我就試試你的。」的字尚未出口,一股排山勁力,已由兩掌推出。轟隆一聲大響,法清一聲悶哼,身形踉蹌,一連退後數個大步,面色微變,冷汗倏流,想是受傷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