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三女發威(1 / 2)

三個老僧,白髯如銀,身著寬大灰布僧衣,一持拂塵,一佩戒刀,一個手持鋼錘禪杖。三僧三道,俱都豎眉怒目,一臉殺氣,直向坐在草地上的麻衫老人奔去。杜冰芳心猛地一震,直覺這六人,定對麻衫老人不利。林麗蓉神色緊張,急對杜冰低聲說:「冰妹不好,這六人來意不善。」說著,縱身掠出林外。

這時,三僧三道已馳至麻衫老人身前。其中身背紅鞘寶劍的老道,怒喝一聲問:「單掌開碑馬繼長,你方才為何袖手旁觀,不參加圍攻疤面人?」

麻衫老人單掌開碑馬繼長,緩緩抬起頭來,望了三人一眼,倏然仰面發出一聲凄厲大笑。中間手持拂塵老僧,暴喝一聲,說:「閉嘴,貪生怕死,畏縮不前,你還有什么臉好笑?」

身背藍鞘寶劍的老道,怒哼一聲,也厲聲說:「方才疤面人仰身閃避飛刀、銀彈時,如你能偷偷劈出一掌,疤面人即使不能當場斃命,至少也被擊成重傷。」

單掌開碑倏斂大笑,依然坐在地上,極輕蔑地說:「我單掌開碑馬繼長,一生闖盪江湖,行事光明磊落,從不參與圍攻,和暗下殺手的卑鄙行為。」說著,不屑地望了一眼橫眉豎目的三僧三道,又說:「六位身為邛崍道長、終南大師,立身武林中……」

單掌開碑馬繼長的話尚未說完,身背紅鞘寶劍的老道,雙目一瞪,突然一聲暴喝:「閉嘴。」聲落掌起,疾向麻衫老人,當頭劈下。

就在這時,一聲厲叱:「惡道住手。」叱聲中,一道凌厲指風已掠空彈來。

出手老道一聲悶哼,兩眼一翻,仆身栽倒,兩腿一蹬,頓時死去。其余三僧二道,俱都呆了。舉目一看,三丈以外,卓然站立兩個妙齡少女,俱都柳眉微揚,鳳目含威,一張如花粉面,籠罩著一層逼人霜氣。

單掌開碑一定神,立即高聲阻止說:「兩位姑娘,請速離開,千萬不可再向前進。」

杜冰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這幾個恬不知恥的惡道凶僧,自己貪生怕死,躲在林中不敢出來,還敢大言不慚,指責別人,真是厚顏已極。」

身背藍鞘寶劍的老道,衣袖微拂,掠身而出,神情如狂,一聲暴喝:「好狂妄的賤婢,還我大師兄的命來……」喝聲剛畢,右掌已閃電劈出。一道威猛掌風,直向杜冰滾去。

杜冰不禁暗暗好笑,知這老道,尚不知他的師兄,是死在蓉姊姊的彈指神功下,於是一聲嬌叱,正待出掌。驀聞單掌開碑大喝一聲,斜橫迎出一掌。單掌開碑的掌勢一出,麗蓉、杜冰以及兩道三僧俱都臉色一變。只見一道勢如山崩的狂飆,挾著一陣尖銳嘯聲,卷起無數沙石,直向出掌的老道擊去。

出掌老道,大吃一驚,一聲暴喝,掌力又加二成。轟隆一聲大響,沙石橫飛,人影晃動,蹬蹬連聲中,出掌老道,身形踉蹌,一直向後退去。一聲怒喝,身背綠鞘寶劍的老道,掠身而前,已將後退老道的身軀攔住。哇,身背藍鞘寶劍的老道,被單掌開碑掌力震得面色蒼白,冷汗直流,張口噴出一道血箭。再看單掌開碑馬繼長,依然卓立原地,絲毫未動。

手持拂塵的老僧白眉一軒,豹眼一瞪,仰面縱聲一笑,暴喝一聲說:「馬繼長,吃里扒外,出手狠毒,老衲也只好超渡你了。」說話之間,立將拂塵插至頸後,微圈雙臂,向著單掌開碑急步走來。

單掌開碑馬繼長哈哈一笑,說:「方才如不是那位姑娘援手,我的屍體只怕早已涼了。」

單掌開碑說話之間,默運功力,已至十成,突然暴聲問:「那時你為善大師,怎不說你的道友出手狠毒?」

為善大師,老臉通紅,羞怒交集,一聲暴喝:「少廢話,納命來……」喝聲未畢,蓄滿功力的雙掌,已同時推出。一陣狂濤駭浪勢如山崩的絕猛勁力,帶起滾滾枯草沙石,直向單掌開碑的前胸奔去。

單掌開碑似乎深知為善大師的功力深厚,不敢大意,急進三步,暴喝一聲,兩掌猛地全力迎出。轟隆一聲震撼夜空的巨響,勁風旋轉激盪,沙石橫飛。綠草連根拔起,疾射帶嘯。煙塵滾滾彌空中,人影閃動,蹬蹬連聲,單掌開碑和為善大師兩人的身形,踉踉蹌蹌地分開了。兩人俱都拿樁不穩,身形直向身後疾退。

塵土飛揚中,突然一聲暴喝,一道人影挾著一道劍光,疾向後退中的單掌開碑撲來。杜冰一見,芳心大怒,一聲嬌叱:「惡道找死……」叱聲未落,長劍已然掣出,一招「橫斷江河」,朝向飛撲的惡道劈去。

就在這時,同時暴起兩聲大喝,其余兩個老僧,一掄金錘禪杖,一揮厚背大戒刀,疾撲一直靜立不動的林麗蓉。林麗蓉冷冷地看了一眼飛撲而來的兩個老僧,玉腕一翻,鏘的一聲清越龍吟,頓時光華大盛,伏魔寶劍已掣在手中。

由於麗蓉一直靜立,冷冷地望著全場,兩僧誤認麗蓉可欺,因此,暴喝一聲,齊揮兵刃,同時撲上。這時一見伏魔寶劍光華刺目,不敢直視,不由驚得全身一戰,兩僧飛撲身形,俱都微微一頓。林麗蓉何等目力,黛眉微揚,嬌叱一聲,振腕挺劍,一招「分枝摘果」,劍化兩朵銀花,分取兩僧前胸。

兩個老僧再度大吃一驚,同時大喝一聲,急閃快避,飛舞刀杖,疾分左右,意圖夾攻麗蓉。就在這時,兩丈外再度暴起一聲轟隆大響。蹬蹬連聲中,滾滾沙塵飛撲過來。林麗蓉激戰中,閃目一瞟,單掌開碑與為善大師,兩人的身形又踉踉蹌蹌地分開了。

再看杜冰已與惡道斗在一起,看來激烈至極。林麗蓉身形電閃,劍勢倏然一變。只見漫天寒星,朵朵銀花,劍光閃閃,冷焰刺骨。轟隆一聲大響,單掌開碑與為善大師雙方又對了一掌,空中即將落下的礫沙枯草,再度飛上半空。

一聲嬌叱,一聲驚嗥,一道白光,勢如電閃,穿進滾滾煙塵中。持刀老僧的戒刀,已被麗蓉的寶劍撥飛。麗蓉寶劍順勢一回,寒光過處,一顆禿頭,已飛上半空。持杖老僧暴喝一聲,疾揮禪杖,已掃至麗蓉身後。林麗蓉一聲嬌叱,騰空而起,一躍四丈。

突然,一聲凄厲慘嚎,由數丈以外傳來。坐地閉目調息的老道,恰被脫手飛出的戒刀刺進腹中。就在這時,滾滾煙塵中,再度響起一聲悠長慘叫。杜冰的青鋼長劍,已刺進惡道的前胸。正由空中下瀉的林麗蓉游目一看,不禁芳心大怒,驀見為善大師竟乘單掌開碑閃躲他偷偷發射的數顆牟尼珠時,右手拂塵竟卷向單掌開碑馬繼長的頸間。於是,嬌叱一聲,翠袖疾拂,一挺腰身,頭下腳上,挺劍前吐,勢如瀉電般,疾向為善大師刺去。

為善大師聞聲抬頭,只見一道耀眼劍光已至面門,頓時嚇得魂飛天外,張口發出一聲凄厲驚心的尖叫。劍光過處,一顆禿頭疾射八尺,鮮血如泉,激射如注,身形旋了兩旋,撲通一聲,栽倒就地。持杖老僧神情如狂,一聲暴喝,一掄手中禪杖,疾向身形尚未立穩的馬繼長掃去。

杜冰一看,勃然大怒,厲叱一聲,挺劍飛撲,手中長劍,一招「丹鳳展翅」,橫向掃來的禪杖迎去。單掌開碑暴退八尺,定睛一看,見杜冰急怒之下,竟以單劍硬對金錘禪杖,只驚得面色如土,厲聲疾呼:「姑娘不可……」厲呼遲矣,右掌運足功力,早已劈出。

一道極猛掌風,挾著尖銳嘯聲,直奔持杖老僧。持杖老僧銀髯飛張,雙目暴睜,神情如瘋如狂,再度暴喝一聲,不閃不避,杖勢依然不變。麗蓉落地一看,芳心驚碎,花容失色,一聲厲叱,玉腕疾揚。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

當聲一響,杜冰尖叫一聲,手中長劍已枝掃來的禪杖震飛,幻起一道白光,直向半空射去。一聲悶哼,持杖老僧,眉心已中麗蓉的指風,金錘禪杖脫手拋出,擦過杜冰的纖腰,挾著一陣驚風,直向七丈以外飛去。同時,砰的一聲,單掌開碑猛烈的掌風也擊在持杖老僧的身體上。持杖老僧的屍體,被震得直向三丈以外飛去。

人影閃處,麻衫老人單掌開碑馬繼長,飄身掠了過來,已將杜冰的寶劍在草中撿回。只見杜冰粉面蒼白,玉手互握,鬢發內已滲出了細細汗水。單掌開碑慌忙將劍交給麗蓉,一聲不吭,立由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粒黑色丸葯,急聲說:「姑娘,快些服下,這是先師秘制的卻痛止血丹。」麗蓉也不客套,伸手接過,放進杜冰口里。

單掌開碑又慈祥關切地問:「不知虎口可曾震破?」杜冰吞下卻痛止血丹,感激地望著麻衫老人馬繼長,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虎口未被震破。

單掌開碑立即說:「葯力尚未散開,稍待片刻,疼痛立止。」

這時,麗蓉已將長劍為杜冰收入鞘內,笑向麻衫老人說:「多謝馬老前輩賜葯。」

馬繼長老臉微微一紅,急說:「哪里,哪里,方才如非兩位姑娘適時趕到,老朽已氣絕多時。」說著,輕輕一嘆,又說:「我雖沒死,但武當、終南、點蒼、邛崍各派,也定不會放過我。」

林麗蓉異常關心地問:「馬老前輩今後有何打算?」

馬繼長一撫灰白胡須,黯然說:「如今只有星夜趕回原籍,攜老妻幼兒,遠走高飛,隱姓埋名,永絕江湖……」

杜冰這時疼痛已止,未待老人說完,立即怒聲問:「老前輩如不離開原籍,又會怎樣?」

馬繼長又深深一嘆,說:「各派必選派高手,盡殺老朽全家。」杜冰聽得柳眉飛挑,杏目射電,嬌軀止不住直抖。

林麗蓉黛眉一蹙,關切地說:「既然如此嚴重,時間寶貴,事不宜遲,老前輩就請盡速回府罷。」

麻衫老人關心妻兒,內心焦急,於是急急對麗蓉、杜冰說:「兩位姑娘援手之情,老朽終身難忘,大恩不言謝,姑娘們珍重,老朽走了。」說著,抱拳轉身,直向正東馳去,眨眼之間,已消失在東邊密林中。

林麗蓉望著嬌軀仍在發抖的杜冰關切地問:「冰妹,你的手臂還痛嗎?」杜冰心中氣仍未消,她望著麻衫老人背影消失的密林,僅將螓首輕輕地搖了搖。

林麗蓉微微一笑說:「既然不痛了,我們走吧。」

杜冰望著東邊密林,輕輕一嘆,神色默然地說:「一個剛直磊落的老人,就被他們逼得攜妻帶子,拋鄉離井,到處漂泊……」

麗蓉一拉杜冰慰聲說:「好人終得好報,馬老前輩一定會脫出他們的魔掌。」說著,抬頭一看天色,夜空深遽,繁星萬點,天不知什么時候晴了。於是,急對杜冰說:「快看,天晴了,現在三更將盡,我們去遲了,他們恐怕走了。」說罷,兩人直向正南馳去。

越過兩座丘陵密林,只見右前方密林中,隱約露出一座殿脊。杜冰立即舉手一指,急聲說:「姊姊看,在那邊。」麗蓉轉首一看,芳心不由一震,一拉杜冰,兩人急剎飛馳身形,閃電隱入一叢綠草中。

杜冰被麗蓉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舉目再看,一群人影,正由坡神廟的林中奔了出來。細看這一群人,至少有二十幾名,奔馳速度,並不太快,但麗蓉如不及時剎住身形,必被對方發現。

這時,一群人影愈來愈近,方向正對麗蓉、杜冰隱身之處奔來,並隱約聽到人群中紛紛議論的聲音。漸漸,已能看清來人面目。當先一人,身材高大,面黃肌瘦,虎目長眉,身穿青緞勁裝,徒手未帶兵刃,眉目間蘊藏著威凌英氣。

身後跟著兩個中年大漢,和一個白發老叟。兩個中年大漢,一穿天藍勁裝,身背單刀,一穿深紫勁裝,腰插鐵錘。白發老叟著米黃長衫,寬帶束腰,背插一柄厚背大砍刀。其余二十幾人,俱是彪形大漢,一式灰衣勁裝,個個身材魁梧,威猛至極。這些人神色爽朗,精神抖擻,每人臉上都洋溢著歡笑。

麗蓉、杜冰頓時大悟,知來人必是藍鳳幫陝西分舵主,風雲手常大東。兩個中年,一個老叟想必是所屬香主或重要人物。麗蓉、杜冰兩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說:這些人可能是回城了。驀地,前面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麗蓉、杜冰舉目再看,常大東等人距離已不足十丈了,發笑之人,正是風雲手常大東。

驀聞左邊背刀的中年大漢笑著說:「聽說衛小俠未去總壇以前,幫主終日心神不寧,坐立不安,如花的粉臉,一天比一天削瘦……」

風雲手常大東立即轉首笑叱說:「胡香主可別胡說,傳到幫主耳里,小心你的腦袋。」

胡香主滿臉正經地說:「這是千真萬確的事,聽說那天衛小俠與黃堂主比扇時,幫主心情緊張得粉面上冷汗直流。」

腰插鐵錘的中年大漢也附和著說:「還有一件無人不知的事,這次衛小俠去總壇,即是住進幫主一向不准男人進入一步的獨院里。」

常大東急聲問:「李香主,這件事可真?」

李香主立即正色說:「我敢拿頭與舵主打賭。」

常大東微微一笑說:「我不要你的頭,你胡說幫主自會要你的頭。」說著一頓,看了看一直不發一言的白發老叟,和聲說:「張香主是否認為幫主將來一定會嫁給衛小俠?」

白發蒼蒼的張香主微微一笑說:「如果所說確實,幫主的終身將非衛小俠莫屬了。」

李香主插言說:「衛小俠英俊飄逸,武功高絕,幫主能找到這么一位俏郎君,也真算她有福氣。」

胡香主似乎有些不滿地說:「衛小俠故然英俊瀟灑,但我們幫主藍天麗鳳也不是母夜叉,憑良心說,除了以前的武林四美,誰能比我們幫主美,誰有我們幫主的武功高……」

白發蒼蒼的張香主未等胡香主說完,立即阻止說:「胡老弟,少說幾句吧,今天最遺憾的是武當三劍他們沒來,讓我們和衛小俠空等一陣,不然,也好一瞻衛小俠的驚人扇法。」這時,常大東等人已在麗蓉、杜冰隱身處三丈以外疾奔而過。

杜冰見常大東等人走遠了,由草中立起來,說道:「姊姊,走,我們去找他。」林麗蓉點點頭,兩人正待離去。

驀地,前面殿脊上,忽然一道亮影一閃而逝。杜冰立剎沖勢,急聲說:「姊姊,他還沒走。」麗蓉立即轉身,兩人直向坡神廟馳去。

通過窪地,進入密林,奔至半坡,兩人舉目前看,已看到前面林隙間,隱約現出一角紅牆。穿出密林,幾株蒼松圍著一座多年失修的破廟。兩人繞至前面,游目一看,破廟不大,山門已塌,廟牆大部頹倒,僅唯一的一座大殿,尚稱完好。

杜冰低聲說道:「姊姊,我們進去。」

林麗蓉雖然點了點頭,但仍懷疑地問了句:「你看到天麟進入這廟里?」

杜冰看了這番荒涼景象,覺得常大東等人已走,天麟已無在此停留的必要,但她分明看見他的亮影在殿脊上一閃而逝。因此,她仍斷然說:「我看到他的身影,一閃進入廟內。」

麗蓉遇事較機警、謹慎,香肩微動,飄身掠至塌牆跟前,舉目向廟內一看。院中荒草及膝,斷木碎瓦遍地。廟內一片寂靜,靜得有些怕人,靜得陰森可怖。麗蓉、杜冰雖然俱有一身卓絕武功,這時也不覺有些膽寒起來。

杜冰首先有些膽怯,情不由己地顫聲低呼:「麟哥哥,你在大殿里嗎?」但依然一片沉靜,毫無一絲反應。

杜冰接著怯聲說:「姊姊,我們回城吧。」林麗蓉鳳目注定殿內,沒有回答。

驀地,麗蓉香肩微動,悄悄縱進院內,緩緩向大殿走去。杜冰不敢立在廟外,也緊跟縱入院中。雖然兩人俱都提氣凝神,腳下盡量輕靈,但仍發出腳踏破瓦枯草喳喳聲。倏然,一聲凄厲尖銳,擊破夜空的梟鳴,由牆外一株高大松樹上響起。這聲尖銳梟鳴,令麗蓉、杜冰聽來,不由毛骨悚然,不寒而粟。

尤其杜冰驚得幾乎叫出聲來,立即低聲說:「姊姊,我們回去吧。」林麗蓉似乎被好奇心吸住了,也許已看出大殿內有些離奇。她依然注視著漆黑的大殿,緩緩向前走去。

驀地,麗蓉翠袖微動,飛身縱上大殿台階。大殿前廊,蛛網密布,鳥糞滿地,殿內一片漆黑。林麗蓉集中目力,細看殿內,正中神龕上,立著一個身高丈二,藍面血口,巨齒獠牙,手持狼牙棒的厲鬼。心想,這可能就是人們說的「坡神」了。神的全身袖漆多已剝落,唯有一雙凶晴,依然精光閃閃,有些怕人。

杜冰看了,心中實在怕極了,她又情不由己地輕聲低呼:「麟哥哥……」呼聲甫落,整個大殿,立即響著「麟哥哥」的回聲。

倏然,數點黑影,挾著驚人疾風,由大殿黑暗中,飛射而出。杜冰一看,花容失色,冷汗倏然,張口發出一聲尖銳驚叫,身形閃電暴退,直向階下落去。林麗蓉一聲厲叱,翻腕將劍掣出。順勢一揮,劍化一道光牆,疾封飛來的無數黑點。

劍光過處,血雨飛灑,鬼聲吱吱。大殿中的丈二坡神,在閃動的劍光照耀下,愈顯得猙獰怕人。林麗蓉飄身收劍,低頭一看,大殿階上,落滿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蝙蝠。人影一閃,杜冰仗劍又飛身撲了上來,同時惶聲問:「姊姊,是什么暗器?」

麗蓉忍不住微微一笑,用劍一指地面說:「冰妹,你自己看。」杜冰低頭一看,粉面一紅,也不禁出聲笑了,覺得自己膽子越來越小了。

兩人如此一笑,緊張恐怖的心情立即輕松了不少。林麗蓉走至大殿門口,借著劍光向殿內一看,除了一座神龕,一尊猙獰怕人的坡神外,再沒有什么了。仰首上看,殿頂已有不少處露出天空。杜冰看到殿內情形,立即有些歉然地說:「姊姊,我們回城吧,麟哥哥可能已經回去了。」說著,兩人舉步走出殿外,翻腕將劍收入鞘內。

杜冰仍似自語似地對麗蓉說:「真怪,我明明看到麟哥哥的亮影一閃……」

麗蓉心中一動,斷定天麟仍在破廟附近,因此,未待杜冰說完,瓊鼻一哼,佯嗔怒聲說:「哼,天麟越來越壞了,我倆回店定要好好責問他,那個紫紅小酒葫蘆上系著的藍色絹帕,究竟是誰的。」

杜冰接著假裝怒聲說:「我定要麟哥哥說出來,究竟藍天麗鳳漂亮,還是姊姊美麗……」

驀地,一聲幽怨嘆息,由廟外密林中,順風飄來。麗蓉、杜冰芳心同時一震,脫口一聲嬌叱:「什么人?」嬌叱聲中,雙雙騰空而起,向著嘆息之處,飛撲過去。

飛撲中,只見廟外一株大樹下,靜靜立著一道灰暗亮影。麗蓉櫻唇微微—笑,知道自己料得不錯,天麟果然隱身廟外。杜冰一見,頓時氣往上撞,立即嬌嗔大聲說:「我和姊姊正要找你理論……」

杜冰的話突然停止了,她與麗蓉的飛撲身影,也頓時慢了下來。因為,大樹下的亮影,竟是一個全身金衣亮裝,背後插長劍,肩披錦花大風氅的絕色女子。只見金裝女子,年約二十三四歲,長得秀眉鳳目,膚如凝脂,一張如百合初放的嬌靨,顯得有些憔悴。

這時金裝女子,柳眉緊蹙,鳳目盈淚,微顯蒼白的香腮上,已是淚痕斑斑,宛如雨後梨花了。金裝女子見麗蓉、杜冰如飛撲來,依然靜立樹下,動也不動,神色幽怨,鳳目呆滯地望著兩人。麗蓉、杜冰來至近前,立頓身形,幾乎是同時急聲問:「你是誰?」

金裝女子戚然一笑,說:「小女子水如心。」

杜冰心中一動,頓時想起今夜各大門派的前來坡神廟的事。於是,柳眉一蹙,接著沉聲問:「你是何派門人?為何還隱身在此?」

金裝女子櫻唇牽動,苦笑一下,黯然說:「小女子無門無派,並非有意隱此,實是才由大荊山趕來……」

大荊山三字出口,麗蓉、杜冰芳心同時一震,不覺脫口說:「你,你……你是藍天麗鳳?」

藍天麗鳳微頷螓首,幽怨地說:「正是小女子。」

杜冰一聽,金裝女子竟是藍天麗鳳,只見藍天麗鳳不但秀逸絕俗,青春艷美,而且英氣凜威中,含蘊著善感多情。想到面前這位金裝錦氅背插長劍的艷麗女子,即是統領近萬英豪,威震武林,勢力遍及大江南北的藍鳳幫幫主,不覺由內心感到贊佩、欽服。因此,一雙明亮杏目,一直注視在藍天麗鳳有些哀怨的嬌靨上。

麗蓉胸懷磊落,心慈面善,見藍天麗鳳花容憂郁,秀目含淚,心中立即泛起一絲憐惜之心。於是,嬌靨一霽,立即襝衽為禮,展笑柔聲說:「常舵主及天麟已經回城了,不知水幫主為何才到?」

藍天麗鳳同將麗蓉、杜冰打量了一番,覺得林麗蓉高貴聖潔,秀麗出塵,一身素絹白衣,美得像一尊玉觀音。再看杜冰如花似玉,國色天資,一身粉紅勁裝,愈加襯出她光彩絢爛的青春光輝。這時見麗蓉襝衽發問,立即展笑還禮說:「總壇接到通江分舵被挑的哨鴿報告,我立即日夜兼程趕來佛坪,今夜二更時分才到,去至分舵一問,常大東等已來坡神廟。」說著一頓,望了一眼殘垣中的破廟,又說:「我來至此地,他們已經走了,可能是我來時的方向弄錯了。」

杜冰見蓉姊姊對藍天麗鳳極有禮貌,也綻笑和聲問:「水幫主知道麟哥哥在此嗎?」

藍天麗鳳粉面—紅,輕搖螓首說:「不知道,一直到舵上,才知衛小俠也在佛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