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鐵索驚艷(1 / 2)

這時,夜寒露重,殘月曉星,天快亮了。遠處寺院中,已響起嗡嗡的晨鍾。排雲觀主見眾人有意離去,微一稽首,立即朗聲說:「諸位半夜未睡,請至觀內,略進茶點再走如何?」山中十數高手,齊聲稱謝,抱拳施禮,相繼辭過蓬丐、禿僧和排雲觀主,紛紛縱身離去。黃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又與天麟攀談幾句,也告辭離去。

蓬頭丐仰面一看東方,轉首對禿僧說:「老二,我們就即刻登峰吧。」

排雲觀主一聽,立即惶聲說:「太華峰高可接天,聳入雲表,由此攀登至少尚需兩個時辰,三位通宵未眠,不進飲食,恐怕中途體力難繼。」

天麟含笑稱謝,接著說:「晚輩等隨身帶有食物,餓時可在峰腰進食,且可一覽終南全貌。」

排雲觀主立即不解地問:「衛小俠怎知峰腰以上有……」

禿頭僧立即插言說:「這小子去已過峰巔那座世外桃源,這是第二次啦。」

排雲觀主聽得心頭一震,面色微變,接著急急說:「既然衛小俠急事在身,貧道也不挽留了,不過諸位事畢回來,務請至觀內小坐,以便貧道略盡地主之誼。」天麟恭聲應是,即與麗蓉、杜冰辭過排雲觀主,緊跟蓬丐、禿僧身後,直向西北松竹間馳去。

杜冰依著禿僧前進,望著前面數座高峰,低聲問:「老前輩,哪一座是太華峰?」

禿僧一指西北一座高峰說:「對正我們的便是。」杜冰舉目一看,不由柳眉一皺,麗蓉也不禁微搖螓首。只見太華峰,雲霧深鎖,高沖霄漢,在朦朧的曙光中,顯得愈加崎峻絕險,令人望之不由卻步心寒。五人盡展輕功,身形愈馳愈快,疾如脫箭快似驚鴻,飛掠在蒼翠雲霧之間,宛如五道流矢。

到達峰下,形勢愈見險惡,怪石蒼松和翠竹蘿藤間,繚繞著蒙蒙白霧,露水極重,怪石嶙峋,端地崎險至極。嶙峋怪石間,遍生野花,奼紫嫣紅,爭妍斗艷,在徐吹的山風晨霧中,散發著陣陣郁人的芬芳。數蓬朝陽,穿過峰隙,透過薄霧,幻成片片絢麗彩霞。

五人身形過處,驚起群群彩羽小鳥和異禽猛獸。蓬丐、禿僧大袖飄飄,身形逾箭,不時瀏覽著這大自然的美好晨景。天麟微蹙劍眉,身如御風飛行,不時仰首左顧右盼,似在尋找以前登峰時的舊途徑。麗蓉、杜冰仰觀天空,只見白雲徐飄,不知太華峰究有多高。

來至峰下,五人身形未停,騰空而起,直向上升。漸漸,峰勢愈來愈驚險了,周圍盡是蒙蒙白氣,彼此攀升已不能互見,五人知道已升至半峰雲層中。天麟不放心杜冰因而始終不離她的左右,這給杜冰心理上極大的鼓舞。

再飛行一陣,五人眼睛驀然一亮,禿頭僧恰好停在一株斜松上,因而,他第一個哈哈笑了。幾人相繼停好身形,游目一看,已穿出深厚雲層。雲上又是一番景象,碧空高遠,萬里無雲,腳下一片綿綿雲海,無邊無際,遠處幾座高峰,直穿雲上,宛如大海中的小島。

再看近前,巨松斜伸懸空,奇花遍生藤間,遠處隆隆瀑聲,近處潺潺流泉,令人看來,心曠神怡,立生超塵脫俗之感。正東紅日,恰巧升上雲海,顯得巨大如輪。五人仰首一看峰巔,至少尚有兩百丈。蓬頭丐雙眉一蹙,望著禿僧說:「老二,大家歇歇吧,進些食物再登。」禿僧頷首應好,天麟三人也有些餓了。

五人升至一座懸空突岩上,寬廣約有數丈,上面細草如茵,柔軟如綿,五人盤膝坐好,紛紛取出食物。蓬頭丐第一件事是取下他背後的大酒葫蘆。杜冰趕緊撕開一只燒雞,分別送至二老面前。篷頭丐慈祥地呵呵一笑,伸手接了半只。

禿頭僧恰好在懷里掏出一塊又黑又硬的狗肉,這時一見杜冰的燒雞,立即咧嘴一笑,急忙又將那塊黑硬狗肉放進懷里。同時,小眼一眯,嘿嘿一笑,說:「跟你們這些丫頭在一起,總有新鮮可口的好東西吃。」話聲甫落,天麟也將鹵肉送至二老面前。

禿頭僧接著小眼一瞪,立即沉聲說:「你這小子總是跑在後頭。」麗蓉一聽,慌得趕緊把四個蛋送了過來。

禿頭僧看了娟秀的麗蓉一眼,接著含笑說:「我禿頭倒很希望這兩個蛋是紅的。」

麗蓉粉面倏然通紅,櫻唇一嘟,佯怒嗔聲說:「老人家,您……蓉兒以後不孝順您了。」蓬丐、禿僧,同時愉快地哈哈笑了,聲震群峰,直上霄漢。天麟頓時大悟,心頭立即升上一股甜意,不由深情地看了蓉姊姊一眼。杜冰低頭不語,惟恐兩位老人家再打趣她似的。

蓬頭丐斂笑愉快地說:「老二,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整日里沒大沒小,胡謅一氣。」說著,撥開葫蘆塞,將酒遞給了禿頭僧。

禿頭僧毫不為意,愉快地嘿嘿一笑,接過酒葫蘆「咚咚」喝了兩大口。接著,遞至天麟面前,含笑打趣地說:「混蛋小子,先別得意,以後有你的苦頭吃。」說著,將手中的酒葫蘆一連晃了兩晃,含笑說:「喝兩口吧。」

天麟的確心中正充滿了甜意,這時聽禿頭僧一說,不由俊面一紅,伸手接過酒葫蘆。這餐別具風趣的野餐,老少五人俱在極端愉快的氣氛下,吃了個酒足飯飽。飯後,五人繼續登峰,上升速度較雲下慢多了。升至巔頂,日將當中了,只見晴空萬里,片雲皆無,天,顯得更高更遠了。前面一座廣大茂密的松林,響著如雷濤聲。

麗蓉一見茂林,立即興奮地說:「穿過茂林就看到南召老前輩的清修之所了。」

蓬頭丐慈祥地向:「蓉丫頭,你也來過此地嗎?」

麗蓉立即恭聲說:「數年前,晚輩曾隨恩師來過兩次。」說話之間,五人已馳至林前。

林內一片漆黑,蓬丐、禿僧大袖一揮,當先弛入。杜冰進內一看,只見樹根虯結,枝干橫生,地上落葉松子,積深數尺,不知這座松林究有多遠多深。五人縱躍飛掠,片刻已達林沿。五人停住身形,腳下即是那道寬約數十丈的千仞絕壑。

二老和天麟、麗蓉,俱是重臨舊地,心中不免掀起一絲感慨回憶,而峰上的景物,對杜冰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杜冰低頭一看腳下,不由暗暗心驚,只見絕壑兩壁峭垂,生滿了粗如兒臂的野藤,牙石突出,斜松懸空,驚險至極。再向前看,不禁呆了,那真是一處人間仙境。

只見對崖,蔥翠油綠,在艷麗的日光下,現出一片朱漆琉瓦,極為富麗的古式建築,騎樓飛閣,畫棟雕梁,在一簇紫竹林間,露出一角紅亭。驀聞蓬頭丐感慨地說:「昔年魔魔天尊為建築這座世外桃源,不知耗盡他多少心血。」

天麟一聽到魔魔天尊,崇敬之心油然而生,一股仰慕之情,令他恨不得即刻飛過崖去,進入天尊洞府,跪在那位慈祥的老人面前。心念間,驀聞禿僧說:「根據以前的記憶,繞過前面小亭,便可看到那道索橋了。」

只見鐵索粗僅五分,長約二十余丈,在山風吹動下,搖擺不停,非輕功絕頂高手,休想渡過,以杜冰的輕功火候,雖然堪稱一流,但要想飛渡鐵索尚差一籌,因而五人都難住了。蓬丐、禿僧和麗蓉,一人飛渡這道絕險鐵索當無問題,但要攜帶杜冰同渡,俱都毫無把握。因而,三人不約而同地去看天麟,二老深信只有天麟有此功力。

但難在杜冰害羞,她不願在二老和蓉姊姊的面前,讓麟哥哥抱在臂彎里,她更不願讓麟哥哥因她涉險,其實她也的確怕跌個粉身碎骨。正遲疑問,天麟星目倏然一亮,立即興奮地說:「老前輩看,那是梅姑娘。」說著,舉手指著對崖的紅亭方向。

二老、麗蓉和杜冰循著指向一看,只見紫竹林後的彎曲長廊上,一道黑衣嬌小人影,正急步走向小亭。同時,神色慌慌,一直望向這邊,似是已發現五人到來。天麟氣納丹田,舉手高呼:「梅姑娘,蓬丐、禿僧兩位老前輩來了。」

話聲甫落,對崖立即傳業一聲清脆呼應道:「麟哥哥,你們為什么還不過來?」天麟一聽,果是雪梅的聲音。

只見對崖雪梅,如飛穿出竹林,身形一閃,已至崖邊,接著騰空而起,一躍數丈,直向搖擺不定的鐵索上落去。天麟一見心中暗驚,他確沒想到雪梅的輕功進境已是如此驚人了。蓬丐、禿僧頷首暗贊,麗蓉不由心中贊美,杜冰既驚且愧,自感技不如人。

驀見由空下落的雪梅,腳尖一點鐵索,身形再升數丈,一連三個起落,纖腰一挺,一招「彩鳳還巢」,雙袖平展,頭下腳上,直向天麟五人面前落下。杜冰看得心驚肉跳,麗蓉暗暗贊美心折,二老已祥和地笑了。雪梅雙袖一抖,挺身飄落在地,粉面不紅,毫無喘意,卓立五人面前。

天麟看了雪梅一眼,立即含笑說:「梅姑娘,請快向前見過蓬丐、禿僧二位老人家。」雪梅恭謹向前,施禮見過二老,天麟又為她介紹了麗蓉、杜冰。麗蓉、杜冰對這位一向偏激任性的姑娘,早有耳聞。

天麟為雙方引見完畢,又向雪梅問:「梅姑娘,兩位老前輩有要事面見神尼,不知三位老人家,坐關可曾開始?」

雪梅毫不遲疑地說:「神尼、師太和師祖三人目前正在參禪,坐關尚未開始,每次禪畢,總要至花園稍息片刻。」說著,仰首看了一眼天色,接著急聲說:「現在日正當午,三位老人家就要到花園小坐了。」

禿頭僧性急地說:「既是這樣,我們就快些過去吧。」說著,騰空而起,直向鐵索上落去。

蓬頭丐大袖一揮,緊跟一躍而起。天麟心中一動,即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對麗蓉說:「蓉姊姊請先過,小弟攜冰妹後行。」麗蓉會意,微一頷首,白影直沖而起,一式「飛鳳凌雲」,雙袖齊揮,繼而一旋,直向鐵索中央落去。

身形落處,已過其半,單足一點鐵索,緊隨二老身後,平射崖上。雪梅看得粉面—變,不禁有些呆了,頓時發覺自己的輕功造詣與蓉姑娘相比,仍然相差甚遠。驀聞身後天麟說:「梅姑娘請先行。」雪梅驚愕間,頓時也忘了謙讓,趕緊一定心神,縱身向鐵索上躍去。

天麟成竹在心,一俟雪梅身形一動,立即將杜冰的嬌軀抱起,一長身形,直向半空縱去。所幸杜冰心有准備,否則定然驚呼出聲,這時低頭一看,不由嚇得花容失色,冷汗倏然。只見絕壑中,白雲彌漫,深不見底,身下鐵索搖晃不停,令人看來,怵目驚心,四肢酸軟。

杜冰不敢再看,趕緊閉上眼睛,只覺身形一落,接著再度升起,同時耳畔響起麟哥哥的聲音:「冰妹小心,到達對崖了。」杜冰一聽,倏睜雙目,距離對崖已不足五丈了。

只見二老和蓉姊姊立身崖上。正以驚愕擔心的目光,向著空中望來。再看雪梅,腳尖點索,第三次已然升起。驀聞天麟一聲低喝:「冰妹小心了。」了字出口,兩臂一抖而出,杜冰的嬌軀直向對崖飛去。天麟身形疾瀉而下,雙袖一抖,足點鐵索,疾射崖上。

杜冰身在空中,挺腰展臂,一式「海燕戲水」,幾乎是與雪梅同時落在二老和天麟的身前。雪梅全神貫注飛渡絕壑,一心不敢二用,雙目不敢斜視,根本不知杜冰是如何渡過了鐵索。這時,雙腳一落實地,立即面向二老恭聲說:「晚輩為兩位老人家頭前帶路了。」說著,當先向紫竹林間的小紅亭馳去。

二老在前,天麟三人在後,五人緊跟雪梅前進。地下綠草茸茸,生滿艷麗鮮花,身畔每株紫竹俱都粗如兒臂,光可鑒人,確是人間奇種。杜冰默默前進,她已無心觀賞這些人間罕見的珍品,她心中一直擔心著下峰時如何渡過絕壑。

五人隨在雪梅身後,飛身掠進小亭,五人第一眼便看到亭下荷池中的朵朵血蓮,在艷麗的陽光下,顯得晶瑩明亮,閃閃生輝。禿頭僧一見,立即興奮地說:「如非我禿頭記憶好,焉有那小子的活命?」說罷,不待沿廊前進,縱身飛出亭外,直落大荷池畔。

驀然一聲清叱,徑由園中假山下傳來:「什么人?」二老似乎頗感意外,舉目一看,假山石下的花樹間,緩緩走出一個中年麗人。驀聞雪梅興奮地說:「師父,是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家和麟哥哥他們來了。」

銀釵聖女同時也發現了二老,冰冷的清秀面龐上,立即掠上一絲少見的光彩,接著,飛身迎了過來。同時,綻笑愉快地說:「兩位老人家好多年沒見了,還認得芬兒嗎?」說話之間,已來至近前,聲音中充滿了嬌脆和昔年的青春活力,在這一剎那,沒人相信她是一個性情極端偏激的女人。

幾人寒暄過後,雪梅指點著園內各處,為麗蓉、杜冰介紹著滿園五彩繽紛的奇花異草。銀釵聖女去請幾位老人家出來。不到一刻鍾,一聲清越祥和的佛號,徑由花園角門處傳來。天麟心頭一震,轉首一看,只見三個慈祥可親的老尼姑,沿著彩石甬道向著這面,緩步走來。

中間一人,看來年約三十余歲,正是儀態清麗,鳳目慈眉,穿銀灰僧衣,頭戴黃尼帽的悟因神尼。右邊老尼,面目黝黑,壽眉如銀,一身黑布僧衣,唇綻微笑,雙目有神,威凌中透著慈祥可親。天麟知道這位慈祥老尼,即是珊珠女俠和銀釵聖女的授業恩師,昔年黑道聞名喪膽的鐵面佛心南召老尼。

左邊一位正是麗蓉的恩師,昔年嫉惡如仇的凈凡師太。凈凡師太,紅光滿面,慈眉善目,一襲寬大灰布僧衣,飄飄走來,看來竟像一個毫無武功的人。由於有蓬丐、禿僧在場,天麟和麗蓉,俱都肅容而立,不便徑自先行向前見禮。

蓬丐、禿僧一見神尼,同時肅容,急上數步,施禮恭聲說:「晚輩張漢卿、無相僧叩請神尼金安。」天麟幾人一聽,心中暗吃一驚,這時才知神尼輩份仍高二老一等,同時,也知道了蓬丐的名字叫張漢卿,禿僧原先是法名叫無相僧。

神尼含笑停步,雙手合十,祥和地說:「兩位道友請免禮,貧尼失迎了。」蓬丐、禿僧連稱不敢,又與南召凈凡兩人寒喧,然後分立左右,以便天麟三人向前叩見。天麟、麗蓉和杜冰躬身向前,伏地叩首,恭聲向神尼三人請安。三位世外高人,同時含笑,祥和地宣了聲佛號,神尼伸手扶起天麟,南召老尼扶起麗蓉,凈凡師太扶起杜冰。

南召老尼一見天麟,慈目中光輝一閃而逝,立即贊嘆地說:「這孩子確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材。」

神尼含笑點首,凈凡師太接著含笑說:「這孩子在紫蓋峰時,有次偷看蓉兒練劍,那時我就看出這孩子資質奇佳,將來成就不凡,不出幾年,這孩子果然名滿武林了。」

天麟聽到「偷看蓉兒練劍」一句,俊面頓時紅了,立即垂首看地,覷目一瞟麗蓉,她正低頭綻笑含情地向他望來。杜冰一聽,這時才知道麟哥哥和蓉姊姊,昔年在紫蓋峰習藝時,尚有一段暗窺麗姿的韻事。神尼慈目一掃眾人,含笑說:「大家多年不遇,今日十分難得,請至凌雲閣坐吧。」

說著,轉首對雪梅說:「梅兒,去取些葡萄露來以待遠客。」雪梅恭聲應是,轉身急步去了。

蓬丐、禿僧一聽有酒可飲,立即愉快地笑了,兩人同時興奮地說:「今日能飲葡萄露,平生萬事無憾矣。」說罷,大家同聲笑了。

眾人跟在神尼身後,沿著甬道,走上長廓,蜿蜒向南走去。長廊兩側,奇花異草,絢麗奪目,清香撲鼻。再走一陣,長廊穿過一座梅林,梅花盛開,瓣大如卵,紅白粉淡,艷麗無比,堪稱世間絕種。進入梅林,已聽到隆隆瀑聲,和隱隱可聞的如雷濤聲。

長廊漸陡,蜿轉愈甚,右側廊外已可看到絕壑對崖的茂密松林,左側廊下即是花園,正北古色古香的建築,看得愈加清楚了。走出長廊圓門,眾人雙目不禁一亮,門外竟是一座突出懸崖的奇險飛閣,雕梁畫棟,朱漆尤新。

飛閣四門大開,正中一張漢玉長桌,兩側置有玉凳,雕欄四角放有四盆高大奇花,頂上懸有防風宮燈,地面白石光滑如鏡。天麟、麗蓉和杜冰看了這種奇絕佳境,頓時忘了是否身在人間,即使游戲風塵的蓬丐、禿僧,也忍不住搖頭贊嘆了。

神尼肅容請坐,雪梅已轉身將酒送來。雪梅身手伶俐矯健,左手托著一大盤珍果,右手提著酒籃,里面放有碧壺翠杯,一個精致紅玉小酒壇。銀釵聖女一見,立即起身,幫著雪梅擺好果盤。雪梅纖指一劃,打開紅玉小壇的封口,一陣濃郁清涼酒香,撲面襲鼻,令人不由心神一爽。

蓬頭丐一聞異香,連贊好酒,禿頭僧已有些酒癮難耐了。雪梅將酒注入碧壺中,每人倒了半杯葡萄露。神尼俟雪梅滿酒完畢,立即含笑說了聲「請」,舉杯輕輕飲了一口。蓬丐、禿僧,自覺機會難得,兩人同時舉杯,一飲而盡。

神尼、南召、凈凡師太三人,立時愉快地笑了,盛贊二老好酒量。銀釵聖女立即以目示意雪梅,又為二老各自倒滿了一杯。天麟舉杯喝了少許,只覺濃醇滿口,甘貽如糖,清涼中略帶苦澀,順喉而下,如津如液,立生一股陽和熱流直達小腹,知是酒中珍品。再看手中酒杯,大如雞卵,色呈碧綠,想是翡翠制成。麗蓉、杜冰俱都輕輕沾唇,不敢驟然多飲。

神尼慈祥地看了天麟三人一眼,面向二老含笑問:「二位道友親率天麟三人前來,必有重大疑難之事,現在南召、凈凡兩位道友俱都在座,不妨提出來大家一同商議。」

蓬頭丐立即肅容說:「只因麟兒八月間,在東海神君的神秘庄院後花園中,得到三柄上古小劍,晚輩和無相兩人,雖然年已百歲以上,但卻從未耳聞過這三柄小劍的來歷,今日前來特請神尼指點。」神尼一聽三柄上古小劍,神色略微一變,立時微蹙壽眉,似在沉思。

禿頭僧一俟蓬丐說完,即對天麟說:「小子,還不把得劍的經過稟告給神尼聽。」天麟恭聲應是,正待由發現瑞光開始講起。

驀見神尼,神色肅穆地作了個阻止手勢,接著說:「孩子,把三柄小劍取出來,讓我看看。」天麟恭聲應是,即在腰間取下劍囊,雙手送至神尼面前。

神尼一開劍囊,彩霞飛射,滿閣生輝,立即發出一陣嗡嗡自鳴,神尼一看三劍,不由驚得脫口急呼:「啊,天鼓,果是天鼓。」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太一聽天鼓兩字,面色同時大變,驚啊一聲,倏然立起,紛紛急步走至神尼身前。

天麟幾人看得心頭一震,聽到天鼓兩字,俱都有些茫然不解,但看了四位老人的震驚神色,心知其中必然大有緣故。因此,幾人也起身圍了過去。這時,神尼已將三柄小劍取出,並列放在桌上,凝目注視著三柄小劍劍柄上的六個古形篆字——飛虹、穿雲、凌霄。

蓬頭丐驚異地問:「神尼,數百年前轟動天下,震驚宇內,惡魔聞聲匿跡的天鼓,竟會是這三柄小劍?」

神尼肅容頷首說:「不錯,正是這三柄小劍。」

凈凡,南召兩位師太,也訝然不解地問:「據說那時鼓聲震天,山岳撼動,蒼穹電光如熾,宇宙為之色變,人人都說是天鼓,怎地會是三柄小劍?」

神尼請眾人復坐,接著肅容說:「天鼓驚世,群魔遁跡,聲震寰宇,舉世升平。以上四句,各派掌門及世外高人俱都知悉,尤其各派掌門人在接掌門戶時,上屆掌門人必與魔魔天尊的驚天雷,一並列入機密交代之中,他們也不知天鼓即是這三柄小劍。」

說此一頓,又看了桌上耀眼奪目嗡嗡自鳴的三柄小劍一眼,繼續說:「貧尼恩師璇璣子,坐化之前,曾詳述天鼓驚世的故事。數百年前,武林浩劫迭起,魍魎猖狂,惡魔稱雄,各派弟子被戮者無計其數,精英殆絕,各派終日惶惶憂於強敵。

驀然一天深夜,天幕電光如熾,霹靂連聲雷鳴,山搖地動,宇宙震驚,平民焚香鳴炮,撞鍾打鑼,有如末日來臨,到處一片混亂啼哭喊叫聲,鳥獸為之絕跡數日。當朝天子驚聞這件事後,立即薰衣沐浴,祝告上蒼,百官伏地祈禱,聖上降旨,安慰黎民,宣布這是天鼓。因而舉國上下,俱知那次天空的奇異駭人現象,是天神怒而鳴鼓。但自那夜起,群魔匿跡了,幾個武林高絕的巨惡魔頭,再未歷身江湖,為什么,沒有人知道……」

蓬丐、禿僧兩位師太四位老輩人物,都聚精會神地靜聽這數百年來一直令人費解的謎。銀釵聖女、麗蓉、杜冰和雪梅,坐在那里像聽一件有趣的故事,只覺得動人入神。只有天麟,劍眉微蹙,星目恭謹地注視著神尼,他發覺這件數百年前震驚天下的駭人事件,內情並不單純。

神尼望著閣外蔚藍的天空,似在回憶著往事,繼續說:「這件事,除幾個世外異人外,世間絕少有人知道其中真實內情……」

天麟靈機一動,立即插言問:「請問老人家,當年璇璣子老前輩,是否也在那夜和其他幾位異人,一並參與那時除魔衛道的義舉?」

神尼一聽,慈目中閃電掠過一絲驚訝光輝,立即望著天麟愕然問:「不錯,她老人家確在那夜出動,麟兒你可是在那個小銀匣內,發現了這段武林數百年來的絕大秘密?」

蓬丐等人一聽,俱都暗吃一驚,不知天麟怎會知道這件武林駭人的大事內情,因而,所有目光又都望向天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