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1 / 2)

扯了幾句閑話,朱冰忽然看看腕上的手表:「哎喲,時間不早了,」她說著起身,「我約了一個朋友在大光明等我,說好了你請我們看電影的,怎麽樣?不給面子?」

「呵呵呵……你請客我買單,」我覺得有點好笑,「也好,我很長時間沒進電影院了。」

半個小時後,我和朱冰來到大光明影城,她的朋友早已等在那里,我走上前細一看,原來是位年輕女子,眼波流轉,粉面桃腮,朱冰介紹了她叫菊芬,彼打過招呼後熟絡了起來。

看完電影出來,天已經黑透了,三個人在飯館里吃了頓飯後,朱冰提議去她,菊芬起初有些不自然,訕笑著不知如何是好,朱冰見狀,便伏在她耳邊說了什麽,菊芬歪著頭一邊聽一邊手捂嘴「嗤嗤」地笑,不時瞅我一眼,最後還是朱冰挎著胳膊拖走了。

車里,我坐在前排,一路上只聽得朱冰和菊芬在後面嘀嘀咕咕,時不時傳來陣低聲的「嘻嘻」竊笑,我聽在耳中,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

下了車上樓,我摟著朱冰的腰走在前頭,隨著她胯部的擺動我的手一點點往滑到她的屁股上,我大著膽子揉捏朱冰的臀部,她「嗯」了一聲,柔軟的身子貼過來,腦袋歪靠在我肩頭,屁股扭得更加誇張。

我偷偷回頭掃了一眼,只見菊芬緊跟在後面,半低著頭裝作看路,淺淺地咬嘴唇,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

進了朱冰家的大門,沒想到客廳里坐著一位雞皮鶴發的老太太,朱冰說那是八十多歲的奶奶,老人瘦小的身子蜷縮在寬大的藤椅里,失神的眼睛望著電視面,臉上呆呆地沒有表情。

「你奶奶是不是老年痴呆?」我悄悄地問朱冰,不老實的手從她身上放了下。

「嗯,好幾年了,無緣無故就變成這樣了,」朱冰走過去攙起老人,「你們坐,我先服侍奶奶睡覺。」說著,她把老太太扶進里屋。

菊芬和我坐在沙發上注視著祖孫二人的背影,她碰碰我的胳膊:「這種病治好嗎?」望著她關切的眼神,我無奈地搖搖頭:「這類老年病連機理都不是非清楚,哪里談得上有效治療?美國前總統里根也是這病,拖了十幾年。」

「哦……」菊芬失望地收回目光,呆呆地看著鞋尖,嘴里喃喃自語,「年紀了真可憐……」

「是啊,」我跟著嘆口氣,「人斗不過歲月,你我也有這一天。」

菊芬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沒出聲。忽然她的皮包里發出一陣傳呼機的蜂鳴,拿出傳呼機看了看屏幕,走到牆角的電話旁打回電。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號碼是季彤的,我趕忙躲進廁所聽,原來她告訴我後天要回瀋陽出差,明晚讓我在家等她。

走出廁所,菊芬正在整理皮包,朱冰站在一旁,身上已經換好了睡裙,但是色尷尬。

「怎麽?菊芬要走?」我問。

「哎,家里有點事情,我要趕回去。」菊芬一邊急急忙忙地彎腰穿鞋,一邊了把垂到耳邊的短發。

「你送送她,天太晚了。」朱冰關照我。

菊芬連聲「不用不用」地推讓了幾句,最後還是由我陪著上了出租車。

車輪在街道上碾得「沙沙」作響,司機開得愈來愈快,菊芬仍舊急急催促,不放心地問究竟出了啥事,她眉頭緊蹙憂心如焚地說道:「小孩在外婆家發高,燒了一天他們才告訴我。」

小孩的爸爸就不管嗎?這句話被我咽了回去,這是人家的家務事。

車子往桃江路一拐,停在一幢老式小洋樓前,我和菊芬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去,迎著菊芬媽媽驚疑的目光接過滾燙的孩子,又飛跑下樓,一路狂奔沖進大醫院……

忙亂初定,我和菊芬坐在觀察室的病床兩旁,糖鹽水高高吊在床頂,一滴滴體悄無聲息地順著細長的輸液管流進孩子的靜脈。

「放心吧,明天再吊一瓶就好了。」我小聲說。

「嗯,我知道,」菊芬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謝謝你,今天多虧了你力氣,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辦。」她的聲音很輕,哭過的眼睛紅紅的。

「小孩的爸爸不在家?」我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她。

「死了,前年出車禍。」她臉上淡淡的,看不出哀傷。

「嗯,那你一個人帶著一個兩歲的小孩子蠻難的。」我不禁有些唏噓。

「噢,這是我姐姐的女兒,她爸爸媽媽一起出了事,所以就……」菊芬很寬地笑了笑,反使我大窘不已。

停了一會兒,菊芬看看表:「喲——都快十點了,你回去吧,朱冰大概等急。」見我沉吟著不回答,她猜到我情面上為難,便站起身送我,「走吧,你別氣,我一個人照顧得過來。」

見她真心實意地婉謝,我乾脆借坡下驢,給菊芬留了個手機號碼後走出了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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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人行道上,深深地吸了幾口秋夜清冷的空氣,肺葉擴張開來,在胸腔里得滿滿的,我憋了片刻才把濁氣呼出去,立時,整個人清澈得彷佛有些透明。

我在回家的路上急步走著,眼看前面來到庄曉春租住的地方,我猶豫了一下出手機,如果她還沒睡大概不討厭和我一起出來走走。

正在撥號,無意中抬眼望一望馬路對面,就在前面幾十步的地方閃過一個熟的背影,那種走路時微微搖晃肩膀的姿態,曾經多少次出現在我午夜的夢境里,那隨風飛揚的短發,熟悉得如同數我自己的手指,多少次激情的擁抱中,我著如許青絲,嗅那淡淡的花香。

徐晶?是她!

我的心劇烈地動盪起來,渾身的熱血剎那間變得沸騰,我顧不得找庄曉春的,把電話往口袋里一揣,跳下人行道拔腿向前追去。

「徐晶!」我大聲喊著,前面的身影沒有反應,我加快腳步,眼看著追近了段距離。

正在這時,「突突突突!」身後響起震耳的馬達轟鳴,「站住!不要跑!」

一輛警用摩托追了上來,隨著一聲剎車的尖叫,橫插到我面前擋住了去路。

「站住,身份證拿出來!」車上下來一個警察站在我跟前,碩大的頭盔遮住我的視線。

「身份證?」我收住腳步遲疑了一下,手伸到口袋里胡亂翻找,眼睛在人群盯住了那越走越遠的背影,「白頭盔」叉開腿站在面前,冷靜地注視著我的舉,一手扶住腰間的警棍。

「身份證沒帶!工作證可以了吧?」我不耐煩地遞了過去,把紅塑料本交給。

警察一絲不苟地翻看著,謹慎地對照我的臉,半晌,把本子還給我:「你走,沒事了,以後半夜三更地不要在馬路上亂跑。」說完,他跨上車一溜煙走遠。

我惡狠狠地瞪著遠去的警車,卻又無可奈何,回首再望,哪里還有那熟悉的影?我呆呆地在樹影里站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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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道上給季彤打了電話,她正在辦公室里做帳,我問她:「晚上還工作?」

「沒法啊,後天回總公司交差呀!」她在電話里叫苦,話音一轉,「要不,來陪陪我?呵呵呵呵!」

「那好,我這就過來,你讓保安給我開門。」我關上手機,走向美羅城。

這次很順利地進了季彤公司的大門,她在門里面等著,笑盈盈地看我推開玻門。

她迎上來,我張開雙臂抱著她,幾日不見,季彤那柔軟的身體有些生疏了。

她掙脫了出來,習慣地撫撫挽在後腦的發髻:「不跟你鬧啦……我還得干活,」她一邊說一邊熄滅辦公大廳的燈,領著我走進她的小房間,「做不完的爛,唉!我都弄了兩天了……」她氣餒地坐在椅子里長吁短嘆。

我打開一聽剛買的罐裝咖啡遞給她:「喝吧,提提精神,早點完成回我那兒,明天好好睡一覺。」

「明天你上班?」季彤邊喝邊問。

「主任大查房,忙到中午就散了,節日半休。」

「嗯,」她撇了撇嘴,「你這算過的啥日子?大過節的……」言畢,她俯身在辦公桌上埋頭寫字,把我扔在了一邊。

我端著一罐可樂坐在季彤對面的折迭椅里,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明晃晃的光燈下,門窗緊閉的辦公室顯得越發狹小,雪白的牆壁矗立在四周,圍出一方仄的空間,我環顧一圈,視線最後落在季彤的身上。

雖然與季彤有過數次纏綿,可是直到此刻,我才仔仔細細地端詳她的容貌。

季彤生就一張富於北方女性典型特徵的瓜子臉,寬闊的前額發際線很高,圓的臉頰線條流暢,小巧的下巴上嵌著肉嘟嘟的嘴唇,豐滿的紅唇微微撅起,隨她全神貫注地運算一張一歙,好像在念叨什麽,唯一美中不足的,季彤的眼瞼下耷拉著,帶點藐視一切的神氣,所以她用眉筆把眼角畫得飛向兩鬢,像舞台的刀馬旦般地俏皮。

季彤發覺我在注視她,抬起頭來瞟我一眼:「看啥呀?又不是沒見過。」眼仍專注於桌面的文件堆里,嘴角卻浮起一抹淺笑。

我解嘲地笑笑,沒說話,目光繼續在她身上巡視。

今天季彤在毛衣外面套了一件藍布的工作大褂,褂子下面伸出兩條精致的小,裹著肉色絲襪,雙腳踩在灰色地毯上,高跟鞋歪在一旁。

我正在對著高跟鞋胡思亂想,季彤「啪」的一聲合上賬簿,長出一口氣說:呼——,好了,總算干完了。」她收拾好文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脫下布大褂掛在椅背上,搖搖晃晃地走到我跟前一側身坐在我腿上,「快半夜十二了,還回你那兒去?」

「你的車在樓下停車場?」我看她點頭,「出去轉轉,走遠點。」

季彤開著轎車在公路上飛馳,一路向東,漸漸把繁華的浦西市區拋在身後,子躍上南浦大橋的時候,我說了一句:「到三甲港去看看海。」季彤詫異地看一眼,沒說什麽,默默地把著方向盤。

汽車開到了海邊,季彤放慢了速度,沿著海濱公路來到一處護欄的缺口,她扭方向盤,車子駛離公路滑下防波堤,在沙灘上走了一段剎住了。

我放下車窗,帶著咸味的海風撲面而來,季彤熄了發動機,坐在駕駛座上靜地看著月光下的海面,一語不發。

「季彤,如果你遇到一件吉凶未卜的麻煩,雖然不全是你惹出來的,但肯定你一份,那麽你是躲開好呢,還是硬著頭皮對抗?」

她沉吟了半天,開口道:「你看看那海,誰知道下面有多少暗礁?不是還有些人在那兒游泳劃船?趁著風平浪靜該干啥就干啥,等礁石露出來了,繞過去是了。」

我聽了她的話望向遠處,銀白色的月光下,平靜的大海像一面鏡子,波濤不,遠遠的,幾個孤獨的夜泳者在海面沉浮,近處,只有一排排涌浪推來層層白的泡沫。

季彤拉著我下了車,卷起褲腿,光著腳丫在沙灘上走了幾步,海水淹過腳背刷著小腿,竟然有點暖意,季彤提議趁著黑夜下海玩玩水,於是,兩人退回車脫了衣服,然後飛快地沖進海去。

我赤條條地站在齊腰深的水里,撩起水拍濕胸前背後,季彤還穿戴著胸罩和衩,她伸出手劃了幾下面前的海水試試水溫,然後彎下腰往水里一撲,飛快地開去。

季彤嫻熟地劃動手腳,像一尾歡騰的魚兒在黑魆魆的海中竄躍,皎潔的月光過清澈的海水映照出她雪白的身體,在起伏不定的波濤下若隱若現。

我魂不守舍地欣賞著眼前的景象,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我趕緊向前一探身,急忙忙追上季彤,與她肩並肩慢慢地劃水,沿著海岸線游了個來回。

走上岸來,兩人吁吁帶喘。沙灘上支著許多五彩繽紛的圓頂帳篷,這是海濱場白天出租營業的,現在偌大的沙灘上靜悄悄的,一排排帳篷里空無一人。

我拉著季彤貓腰鑽進一頂半人多高的小帳篷里,她先蹲著仔細地平整一下地的塑料布,才小心地躺了下去。我拉上帳篷口布簾的拉鎖,把小小的天地封得嚴實實,我在季彤身旁躺下,兩個人靜靜地看著被月亮照得刷白的頂篷。

「做愛,好不好?」我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轉臉看看季彤,她閉著雙眼,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好半天不見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