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情(1 / 2)

此時,鄭鳶正趴在二樓的欄桿之上,邊飲酒邊望著窗外。眼底落處,盡是雪白的牆,青黑的瓦,連綿不絕,在微蒙氤氳的天色中,定格成一楨淡雅的水墨畫。

他卻是漸漸的看得痴了。

就在他不遠處,正坐有兩個白衣小相公,只見二人一襲寬邊直身的斜領大襟寬袖衫,頭頂儒巾,正是舉子打扮,再看相貌,竟是香嬌玉嫩秀靨艷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一眼望去,哪有書生模樣,更似一對千嬌百媚的美嬌娘,尤其左近那位,更在顧盼間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只不過,此刻平日里早該湊上去戲耍一番的蘇州小霸王卻絲毫未曾注意到這對小相公,只把眼睛痴痴望著窗外。良久,他轉首回來,又一碗老黃酒下肚,一股火燒的快意自腹部而上,讓他禁不住「嗰」得打了一個酒嗝,顯得粗劣無比,惹得一旁小相公瑤鼻一皺。

這廝卻渾不在意,手中端著酒碗,卻是有些醉了,任誰早日里這幾碗酒下去,也是要醉的。一個粗劣無比的酒嗝過後,這渾漢子頭一晃,口中倒念出一句詩來:「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沈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這卻本該是百年後方才問世的詩,竟被這魯莽漢子醉中不自覺吟了出來。卻又讓本已鄙視於他的鄰桌小相公聞之眼睛一亮,待反應過來時,漢子早已蹬蹬蹬的下得樓去了。

「師姐,莫不就是這廝?」見他下去,座上年紀顯小的小相公輕聲問道,果然是對嬌艷小娘子,難怪長得如此美貌。

那師姐看去更比師妹多了幾分嬌媚,看著鄭鳶的背影輕輕點點頭。

「那要不要……」師妹輕拿起磕在桌邊的長劍。

「再看看。」師姐卻是對她搖搖頭。

嘴中冒著酒氣由得月樓出來,鄭鳶直楞楞的上了望山橋,一屁股便坐在了石欄上,又化作了一閑漢般,一雙賊眼鼓溜溜的四處打量起來。

「娘的,老子不曾偷、不曾搶,怎麽就一個雷把老子從21世紀給劈到這鬼朝代來了。」鄭鳶嘴里嘟囔著,卻原來這鄭鳶軀殼仍在,靈魂里早已是桃代李僵,換做了一個來自21世紀的公司白領陽原,好在原來的鄭鳶記憶尚在,這也讓鄭鳶好是郁悶了些日子:如今的他,究竟是鄭鳶,還是21世紀公司白領陽原?又或者就如庄周夢蝶,他就是鄭鳶,鄭鳶就是他?想了這些日子終是想不通,他也決定懶得想了,反正就當到了新公司,更何況怎麽也算個富二代,不愁吃,不愁穿,正符合他原本的慵懶性子。只可惜了家中父母,只能靠妹妹養老送終了,想起幾百年後的父母,他不由一陣惆悵,重重嘆了一口氣。

說來也是讓人郁悶,這陽原竟是太陽高照的走在馬路上一道晴天霹靂下來,正中其頂,待醒來時,就到了這勞什子地方。更蹊蹺的是,他醒來時還有著這鄭鳶的記憶,只不過,骨子里更多的還是陽原的靈魂。待到他醒後准備下床,卻一陣天旋地轉,再看手腳皆是麻布裹繞時,他才明白,感情是這鄭鳶先前受了重創,才得以給他機會鳩占鵲巢。也是鄭鳶這廝在蘇州跋扈慣了,不覺將這紈絝性子帶到了南昌,竟是豬油蒙了心,往南昌公干時,竟跟寧王府小公爺朱權去爭搶一青樓女人,賺來一陣暴揍,若非看到他錦衣衛的腰牌,只怕得當場打死,也因此得以讓陽原有機會占據了身體。

鄭鳶這傷在南昌足足養了二十余日,方才堪堪見好,身上盤纏也是將近,只得勉強拖著病身上路,好不容易回到蘇州,往到百戶所繳了差事出來,一時無事可做便坐在這橋上發呆。

這時辰尚早,一時也不知該往何處去,鄭鳶倒是躊躇起來,也不知是否該回家。莫看鄭鳶看似粗劣,這鄭家待他如何,心里卻是跟明鏡似的,這幾年,雖仍住在鄭家大院,實際用度倒有九成只靠他自己四處尋來,若非靠在鄭家樹下好乘涼,加上好歹有個小院,怕是他早已自立門戶。這家中之事尚且好說,現如今,倒是另一件事卡在心中,如鯁在喉:他醒來之時,正是崇禎十一年三月初九。

這「崇禎」二字讓他心如浮萍,漂游不定,作為後世來人,他又何嘗不知,再過六年,大明這艘破船將在外有東虜、內有農民軍,滿朝東林黨只求撈荷包的背景下,徹底沈沒。鄭鳶對後世的大清倒無多大惡感,畢竟,中國後世疆土倒多是滿清留下的,算是一筆豐厚遺產,只是想想六年後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他便不寒而栗。雖說史書如何記載當時的蘇州,他不知,但當亡國奴的感覺終歸不好受。

然則,如今的江南,織造發達,所謂資本主義已初具雛形,即便平民百姓,但凡能吃些苦的,日子都尚算和美,又有誰能想到這般光景也就幾年好過?

留給他的太平日子不過六年,面對這即將到來的亂世,他該何去何從?鄭鳶不由得迷茫了。

正思索著,就見遠處急急走來幾個漢子,正是這蘇州街上數得上號的潑皮,為首一人黑面虯髯,敞衫開胸,胸口露出巴掌大的護心毛,名喚劉睢,這劉睢天生神力,乃蘇州豪俠之首,因家中排行老三,故坊間皆稱劉三哥,與鄭鳶正是好友。

「鳶哥兒!鳶哥兒!」這劉三遠遠看見鄭鳶,喜笑著小跑過來。

「三哥。」鄭鳶淡淡笑著對他打個招呼。

「早前聽聞鳶哥兒惹上這寧王府的官司,哥子幾個嚇得魂便飛了,好在兄弟吉人天相。剛你一進百戶所,就有兄弟過來報我,這不,哥哥我急趕慢趕過來,走走走,幾個去吃酒,為兄弟接風。」這劉三顯然也是個豪爽漢子,一口氣說出大段話來,也不由鄭鳶分說,將鄭鳶拉了去,又是一陣呼朋喚友,叫來十幾漢子尋了一處尋常酒肆,酒肉上來,正是大碗的喝酒,大塊的吃肉。這一頓酒吃下來,竟是天快黑了。

好容易告別了劉三,鄭鳶終是醉了,走不出幾步,卻是扶牆吐了一地。

一陣狂吐後,鄭鳶感覺反倒好些,搖搖晃晃的往這一世的家走去。

鄭家距此不遠,就在玄妙觀前的碎錦街上。

穿過兩條小巷,遠遠看去一處偌大的宅子,面北金柱大門,上有門燈,下有懶凳,門前左右一對石獅矗立,兩扇黑漆門,門上一雙象征華貴富麗的蝙蝠門缽,門頭掛有木匾,上書「帶草流芳」四個篆字,門內左右各有一圓形抱鼓石,雕刻有「竹梅雙喜」圖案,整個宅面雖不是雕龍畫鳳,卻隱隱中帶著幾分富貴。

鄭鳶晃晃悠悠的走到門前,拉住門環一陣輕敲,片刻,便聽見內里傳來腳步聲,一門子小心的拉開門縫,卻是看見自家四少爺回來了,只不過,這門子也不如平常人間的殷勤,只是淡淡的喚聲「少爺」,便不再做聲,只將門打開。

走入門中,卻是一扇足有十丈的巨大雁翅影壁,上雕松鶴延年圖。繞過影壁須往前行出百十步,穿過花苑,方才到了垂花門,又有門子聞聲開門。入得進去,往右穿過抄手游廊,便到了東廂房。說是東廂房,只在左右兩側各有房間,中間其實還是個過廊,穿過去卻又是一處門巷,竟有百十米長,一徑的分出五道門來,往里走去,尋到最後一道門便是鄭鳶的家了。

鄭鳶待要步入東廂房之時,只見前方正房游廊深處亮起一簇燈來,卻是2名頭梳雙鬟,身穿青色白領襖裙的丫鬟手提魚鳥花瓶燈籠打頭行來,其後跟有一婦人。

「可是四叔叔回來了。」那婦人望見了鄭鳶,遠遠問到。

聞得聲音,鄭鳶便知是自己三嫂徐瑾瑜到了,趕緊長身而立,垂首拱手相迎,不多時,只見一大紅的對襟圓領長襖映入眼中,鄭鳶竟是不敢擡頭,將首又垂低了些。

「怎的又吃酒成這般模樣。」來人見到鄭鳶醉酒的樣子責備道,聲音卻是說不出的嬌脆艷糯,便是聞聲,就有種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今日回來,幾個哥子叫去飲酒,不覺便晚了些。」鄭鳶難得的輕聲回答,蓋因面前這女子是這府中掌著實權之人,雖不曾有多少交際,卻也不願與之交惡,畢竟母親也尚住在府中。

「可有叫人拿了醒酒湯?」女子又問。

「回嫂嫂,不曾,我剛回來。」

「來人!」不待鄭鳶再做解釋,女子又嬌聲吩咐道,「去給四爺把醒酒湯端來,你們這班奴才,許是閑怠得緊,可是皮癢了,竟連四爺也不會伺候了嗎?!」

呵斥中早有丫鬟匆匆趕去廚房。

這鄭家大院中,鄭老夫人一心向佛,二嫂隨伺左右,鄭家大嫂只管府中用度,故而內府中其他大小事宜皆是三嫂徐瑾瑜管著,這徐瑾瑜對鄭鳶母親倒有幾分惻隱,也因著這個緣故,鄭鳶母子在府中日子方才比以往好過許多。

「謝嫂嫂。」鄭鳶拱手謝到,卻是有幾分真心。

徐瑾瑜靜靜看了看他,輕聲嘆了口氣道:「叔叔天生不是讀書人,幸有大兄幫襯布置,更不該自暴自棄,不說人傑,總也該干出些事來,才不負大兄關愛。」

「嫂嫂教訓的是。」

這三少奶奶看著他,欲言又止,終是未再多說:「今日已晚,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說完轉首離去。

鄭鳶楞楞的看著這美少婦款款而去,竟是有些痴了,在引路丫鬟的提醒下,方才楞過神來,卻見那丫鬟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似有幾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感覺。

鄭鳶訕訕的干咳幾聲,舉步往自家行去。

見得鄭鳶回來,早有值夜的丫頭奔去報信,待到鄭鳶來到自家院前時,正好門開了,門中一少婦站立而迎。

卻看她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寐含春水臉如凝脂,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

陽原記憶中早知這鄭鳶家有美妻,卻不曾想是這等嬌艷欲滴的美婦人,尤其胸前,鼓囊囊、飽脹脹,竟是一渾圓豐盈美胸的尤物,在酒意下,他竟飛快的硬了。

「官人。」美婦人盈盈半蹲便給陽原(鄭鳶)道了個萬福。

「啊,夫人。」陽原驚艷之余一陣慌亂,竟不曾想起這鄭鳶平日里的稱呼,胡亂應了一句,卻是有些斯文的讓美婦人有些驚訝。

步入院子,陽原放眼望去,竟是一別致庭院,面積足足有五六畝,內中不說亭台樓閣,倒是池塘、假山一應俱全,更在內庭假山之上建有一座涼亭。園子環池而建,前院做了雜役廂房和前廳,再經兩邊小徑繞過,才到主人房,是一座兩層小樓,只鄭鳶夫婦跟夫人隨嫁的貼身丫鬟小桃住了二樓,一樓權做了書房,原本這樓中還有鄭鳶的隨身小廝鄭青住,只因夫人方綺彤性子好靜,鄭鳶為了討好她,便將鄭青趕去了前院。

在小桃的荷花燈籠照引下,入得房中,陽原早已覺得欲火焚胸,有些急不可耐了。

「夫人,天色已晚,我們安歇了吧。」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貌似言語斯文,手上動作卻是暴露了他的本意。可憐這陽原,前世就不曾跟女人有過肌膚之親,到了這一世竟白賺個千嬌百媚的嬌娘子,怎能按捺的住心中的騷動,尤其他回來本晚,夫人原已安睡,見他回來,方才匆匆批件衣裳出來,半露出內里的粉白肚兜,兩團倒扣的豐滿從其下呼之欲出,在這昏暗的燭光下更顯出幾分迷艷,讓他恨不得立馬將小桃趕出去,提槍上陣了。

夫人顯然知曉他的想法,有些害怕:「官人今日剛吃酒回來,先叫小桃打水清洗……」

「不用,不用,白日里剛洗過。」鄭鳶猴急的,「天色已晚,小桃也快去休息。」說完他不由分說的將小桃推了出去,關上門,像極了大灰狼一般撲向床邊的小白兔……

次日,鄭鳶昏昏沈沈的醒來,卻見身邊佳人早已不在,想想昨日里,因是吃酒了一天,整個人醉得厲害,加上佳人在懷,更是心猿意馬,醒來回想,前世便是一從未談過戀愛的處男,穿越到今世,這平生第一回竟不知是怎個銷魂滋味,只隱約記得方才提槍上陣,待要大戰個幾百回合,竟是泄了,而後竟沈沈睡去了。

此時想起,倒有幾分哭笑不得的郁悶。

聽得房中有了動靜,門外小桃很快挑了簾子進來。

「夫人呢?」鄭鳶頭沈沈的問道。

「夫人在書房讀書。」小桃低著頭將水盆端進來,因是內院,衣物不曾有多講究,只是一件綠袍裹身,露出衣襟里的褻衣,竟跟她主母一般,也是鼓囊囊的一團,看得鄭鳶有些唇干口燥。雖知古人隨嫁丫頭其實也是主人的暖房丫頭,只不過此刻,正主的味道尚未嘗夠,哪還會打這小丫頭的主意。

「幾時了?」他邊洗著臉邊問。

「巳時快過了。」伺立一旁的小桃回答。

這個鄭鳶倒是明白,古時巳時指的上午9點到11點,巳時快過也就是快11點了,想想昨日回來未曾見到百戶大人,他還是決定今天再去一次,反正無事,權當去點個卯。

匆匆用了些點心,還不曾見夫人的面,這讓鄭鳶有些尷尬,不過他也明白,這夫人本就是鄭鳶半搶回來的,對他原就不曾有何情義,不來見他,他也只能想得通。

關於夫人方綺彤的由來,其實鄭鳶心中還是有幾分心虛,想當初,鄭鳶在正月十五燈會上偶見方綺彤,一時驚為天人,多方打聽方才得知這方綺彤不僅是蘇州城遠近聞名的美人,更是出了名的才女,無數才子為之傾心,盡管早已家道中落,但縱有豪強貪戀她的美色,卻也不敢造次,蓋因其祖上也是書香門第,曾祖父還做過戶部主事,到了父親這一輩只剩一介書生,說是書香門第,卻慮試不中,又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原有些家底早是坐吃山空。打聽到這些消息,這鄭鳶便設了個棍局,先是使人尋上門去,攛掇著同去做些買賣,可憐這方父只見科舉無望,原想尋些小買賣也為家中幫襯一二,便去借些銀錢進些絲綢去往北方賣,不曾走出多遠,遇上打行撞六市,貨物被框了去,血本無歸;好在拆家人好,又借去許多銀錢,二次北上,又遇上一夥山賊,這一來二去,竟是欠下了千兩白銀,眼看走投無路,鄭鳶戴著光環出現,不僅替他還了銀子,還贈銀500兩,便將這方家大小姐半買半搶的納入了府中。

當然,這些背後的勾當鄭鳶是打死不敢說的,不過他使了好些銀子卻是不假,加上方家小姐嫁入鄭家從讀書人來看,還是下嫁,也算給鄭家掙了面子,鄭家老爺很是欣喜,府中一應用物皆是滿足,也算是鄭鳶的一個意外收獲。只不過,想那方家小姐,出生書香,自小熟讀經綸,早近桃李年華,之所以雲英未嫁,自是眼高於頂,莫說要嫁個蓋世豪傑,說不得也要是人中龍鳳,結果卻讓這潑皮般的人物摘了桃子,怎能不惱?故而這方家小姐鄭家娘子跟鄭鳶實實在不曾有何感情,相反,還因鄭鳶不喜讀書,頗有幾分瞧他不起,只是不足為外人道已,回想起來,便是昨夜里,這娘子除了幾分害怕,眼中更多的是幾分疏遠和冷漠。

想起這番,鄭鳶不由一陣苦笑,他也是現代人,雖不曾談過戀愛,骨子里倒也還是有幾分傲氣的,別人不待見他,他也沒必要貼著臉皮沒臉沒臊的湊上去。

正思量著,就見一名錦衣衛力士匆匆行來,卻是他的下屬周衛,鄭鳶跟別的錦衣衛小旗不一樣,其他小旗多是世襲,有的只是掛銜,按月領一份常例銀子而已,並無實權。鄭鳶不同,他是授得實差,這算是正兒八經的從七品官了,不僅管著人,還兼著具體的差事,當然錦衣衛是武將,與七品文官的含金量那是差之千里。錦衣衛雖是武官,卻不像其他衛所須得點卯,平日里百戶所里想著了才叫,不然十天半月點一次卯也是有的。此刻見周衛走來,他便知定是百戶召見了。

說起這蘇州錦衣衛所,因織造發達,故但設了一百戶所,直接歸南直隸千戶所管轄。萬歷年間,江浙一帶絲織就已十分發達,到了崇禎年間,商業愈發繁榮,富甲一方的富人比比皆是,也因此蘇州錦衣衛百戶所百戶實是實打實的肥缺,沒有足夠的後台,只怕凳子還沒坐熱都得卷鋪蓋走人。現今這百戶就是這樣的人物,他親娘舅就是當今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

急忙忙趕到百戶所,就見門口幾個校尉持刀而立,氣氛莫名,再看堂上,所里幾個總旗都已是到了,鄭鳶趕緊告個罪,尋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他是小旗,在這堂上本沒有座位,不過因為奶哥哥的緣故,加上城中潑皮多聽他召喚,最是消息靈通,故而所內凡有大事,總會給他安排個末座,讓他一起參詳。

高坐堂上的百戶李毅權也不以為意,只對他點點頭。

「人總算是到齊了。」這李毅權四十來歲,面闊耳長,生得一副好模樣,識得的人才知實也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平日里李某待各位兄弟不薄,不說各坊各市的常例銀子,便是逢年過節,或是所里弟兄有事,李某也是多有關撫,不曾有半點馬虎。」李毅權這話倒是不假,他人雖陰惡,對待自己人倒是春風拂面。

待他話一說話,幾位總旗俱是拱手齊聲道:「幸得百戶春風,願憑大人差遣。」

李毅權雙手輕輕往下一壓,面色顯出幾分滿意:「咱這蘇州府,按說平日里只需收好常例銀便是,其他事物俱有知府衙門、織造局去處理,端是太平安逸。但昨日里,南直隸千戶所放了一樁差事,甚是棘手,便叫大家夥一起來參詳參詳。」

他一揮手,早有校尉捧了紅菱袱閘上來。